4、第四章 教坊姑姑，曲艺考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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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教坊设置在蓬莱宫中，掌教习、排演音乐之职，属于尚宫局-尚仪局-司乐司管辖。司乐司最高的女官为司乐，正五品，下有正六品典乐四人，正七品掌乐四人，另外有女史二人执掌文书。
教坊之事一般是由两位典乐负责管理。一位主管教习，一位主管宫女们的生活，还有三位掌乐，分别负责乐师、舞女、杂技的训练。
教坊中有不少教习的姑姑，几乎收纳了全国的音乐舞蹈人才，个个身怀绝技，或能歌善舞，或精通音律，或二者兼得。周舟之前学习的琵琶和箜篌，便是请两位出宫的老乐师传授的。
日常后宫中皇帝和妃子们想听曲儿解闷，司乐司便会安排教坊中的宫女们演出各种编好的歌舞。
教坊中共有宫女八百三十九人，其中一百七十余名乐师，五百多名舞女，一百多名杂妓。蓬莱宫中，光教坊宫女们的住所，就有七十多处院落。
周舟擅长琵琶，周涟擅长洞箫，卫凌香舞艺精湛。入了教坊，便交给不同的姑姑领到了不同的院落。
迎秋院——一个全是琵琶女的住处，周舟今后要在这里生活。
迎秋院里住了二十个宫女，共有七间屋子，一屋住三到四个人，没有住满，院子中间是一片空地，摆放着石桌椅和简单的花卉，还有常常的两排竹架，方便宫女们晾晒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带她进来的姑姑面容有些冷硬，看上去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语气不太和善，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弦月。”周舟愣了两秒，答道。在她十岁生日时，父亲请顶级的工匠为她打造了一把古琴，琴由最好的黄花梨木制作而成，琴弦则用了冰蚕丝捻成，据说放上一千年琴体都不会腐坏。
那时候她欣喜无比，为自己心爱的礼物取名为“弦月”，和自己的小名一样——她最爱弯弯的月牙了。
当了宫婢，昔日的姓氏和名字便不再用了，这里不必有人知道一个罪臣女儿的姓名。
“今后我就是你的教习姑姑了，你可以称呼我为云湘姑姑。”
“是，云湘姑姑。”周舟表现得十分恭敬。
“以后行礼要再低一些，走路莫要挺胸抬头。”云湘姑姑冷冷地说，带她进了门上写着“三”的厢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厢房里面还有两个宫女，看到了云湘姑姑一边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连忙行礼，一边偷偷打量着周舟。
身形消瘦，看上去年龄很小，怕是没有及笄。
虽然穿着宫装，衣裙变成了较为拘谨的形式，但周舟依旧算是姿容绝丽，纵使宫中美女如云，两位宫女也不由得看呆了。
“这个新来的乐师叫弦月，你们以后就住在一起。”云湘姑姑说道。
瓜子脸碧色宫装的宫女连忙点了点头：“我叫小芜。”
另一位鹅蛋脸身材丰腴的宫女道：“琉璃。”
云湘姑姑对周舟说：“我平日里教导迎秋院里所有的宫女曲乐，是这里的教习，你来到宫中且安分呆着，最好不要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与贵人是云泥之别，不想寻死，就只顾弹奏琵琶好了，他日若圣上开恩大赦天下，不是没有出宫的机会。”
出宫......周舟想，出了宫能去哪呢？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我住在第七个屋子，一会考较你的琵琶水平，两刻钟之内你收拾好了，就来院中等着。”云湘姑姑没有看神色恍惚的周舟，说完就走了。
教坊中自负美貌的人有很多，以为可以攀龙附凤，得到皇上皇子的宠幸，从此做上宫中的娘娘，实际上，圣上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宫女，即使得到恩宠，也会转瞬被抛弃忘记，有些怀上龙种的，甚至性命不保。
所以她要早早敲打像弦月这种有些姿色的宫女。
周舟本就没有这种想法，但是牢牢记住了云湘姑姑的话，她将不大的包裹放在了床铺上，小芜和琉璃围了上来。
“你是官家女子吧，教坊中有不少和你一样的。”小芜看周舟仪态，不像是奴婢，倒像是宫中的妃嫔。
“这时候不是正经从民间招乐师的时间，除了籍没的贵女，还能有谁？”琉璃道。
“正是......以后还请两位姐姐多多担待。”周舟想，这两位宫女不像是坏的，但也要小心谨慎些，不要得罪了她们。
“院里的胡兰芝也是呢，她之前可是五品官谏议大夫的女儿，清高的不得了。”小芜没什么心眼，将周围的事都抖搂出来：“你呢？你是家里犯了什么事进来的？你爹爹是几品的官？”
看到周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琉璃呵斥小芜道：“快帮弦月妹妹铺床吧，你说这些，小心姑姑打你的嘴！”
周舟倒不是真的听不得这种话，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嘴碎，宫里敢讨论这种涉及朝堂的话题，她初来乍到，一句不敬的话都不会说。
“哼哼，在自己房间里，怕什么？”小芜也没再问了，帮着周舟收拾床褥，嘴里念念有词：“一看就是个娇贵的主儿，一点家务都不会做......”
酉时刚过，周舟来到院中，看到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宫女，想来是云湘姑姑叫出来的，一会儿，云湘姑姑从仓库取出了一把崭新的琵琶，递给了周舟。
等迎秋院的乐师们都来到了院中，云湘姑姑才说：“今日你第一天进教坊，先考核你的基本功，先弹一曲《塞上曲》吧。”
周舟点了点头，坐在了中央的石凳上，左手按弦，右手轻轻拨弄了，试了一下音，遂开始了弹奏。
《塞上曲》是最著名的琵琶曲之一，描写王昭君对故国的思念，表达的是哀怨悲切之情。凡是学过几年琵琶的，几乎都会弹奏，周舟六年前学的这首曲子，因为不太喜欢悲伤的调子，之后就很少弹了，不过她还是记得乐谱与技法，于是熟练地将整首曲子弹奏了下来。
弹挑勾抹间，未出一错。
云湘姑姑下颌微收，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赞赏，基本的技法已经很轻松熟练了，除了情感的表现力上差了些，堪称完美。可毕竟看上去年龄小，表现力不到位很正常，有这样的好底子，不出几年，定能成为宫中大家。
周舟觉得自己指法有些僵硬，刚遭遇变故，她虽然无心演奏，但只能强打起精神，适应现在的生存环境。
叩弦，曲毕。
虽然学习曲艺的时候，她的师父赞扬她很有天赋，爹娘也夸过她的奏曲，宴会出游，众人溢美之词更是不绝于口。但是她不确定自己的真实水平——身为名门贵女，所有人都会对她抱有最大的善意和宽容。
如今她只是教坊中的一名名叫弦月的宫女。
“不错，底子很好。”冷面的云湘姑姑肯定了她的《塞上曲》：“会难一些的吗......比如《飞雪破阵》？”
“姑姑想看技法的话，弦月可以弹《官渡飞沙》。”
“那就《官渡飞沙》第四段吧。”云湘姑姑脸色柔和了许多，《官渡飞沙》是二十年前教坊中乐艺冠绝的上福乐师创作的一曲破阵曲，讲述曹操官渡之战的计谋场面，对指法的要求极高，教坊中能完美弹奏下来的乐师不超过十个，更别提宫外的乐师了，一共四个大段，第四段名叫以弱制强，统共要用到三十多种指法，很难记忆，就连云湘姑姑自己都不一定能毫无差错的弹奏下来。
弦月小小年纪基础指法变换流畅纯熟在整个教坊中都是出众的，不知道弹节奏铿锵的破阵曲又能做到几分？
周围的乐师们都屏住了呼吸，在场诸位，没有人能将《官渡飞沙》弹好的，再厉害的乐师，也不能保证自己在这首曲子上不出差错。
周舟深吸一口气，平缓吐出。
左手按指，右手弹挑出了几个基础的音节，进入状态。
平拂接扫，绞弦滚珠，轻勾慢挑，捻揉轮扣......
十指间纷飞灵动，忽而急骤如狂风袭来，忽而缓慢似银针点玉——又是平起一声惊雷，接着是万马奔腾、波涛汹涌......几个破裂似的转音，仿佛发出了烈火点燃的声音，先是噼啪几下，继而轰然爆裂，漫天赤色下，刀枪铁骑，旌旗猎猎，战鼓发聩。
曲中是溃败的袁绍失了粮草，丢了军心，摇摇欲坠，惶恐失措。曹操率军全面出击，歼灭敌方七万余人，大获全胜。
以正合，以奇胜，以弱制强。
鼓息旗收，潮落海阔，黄河东流，夕阳静谧。将军两鬓添白发，古今事付笑谈间。
双弹虚按，推引顿挫，曲终收拨，余音袅袅。
静谧。
迎秋院的宫女们看周舟的眼神完全变了，她们也是多年表演琵琶曲的，自然之道此曲变化之难，震惊、钦佩、不解......
“她好厉害啊......”小芜忍不住喃喃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开始你就和大家一起排新曲子吧。”沉默了许久的云湘姑姑终于开口，只不过现在她的声音没有了冷意，而是带着许多干涩和沙哑。
“是，姑姑。”周舟非常恭敬地行了一礼，她现在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在宫中教坊里的琵琶水平应该都是顶尖的。只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一切还是以低调为主。
她以后都要过着卑躬屈膝取悦别人的生活，一定要迟钝很多，才能降低心里落差。
既来之，则安之。
“传授你琵琶的师父是谁？”云湘姑姑突然问道。
“是上福先生教我的琵琶。”周舟道。
只听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教坊姑姑，曲艺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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