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四大乐师，曲惊四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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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姑姑看到周舟早上起来红肿的眼睛，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多问，只是对她说道：“剩下四天自行安排，我们一般西南边的那几个院子都能用。”
周舟道：“知道了，姑姑，前些日子太辛苦了，您这几天多休息。”
云湘姑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回自己房间。
小芜今天卧床静养，还没有醒来，琉璃早早就起床离开了，周舟给屋内打了桶水，又放了几个馒头，便拿着琵琶向蓬莱宫西南边走去。
万国大会祭典曲共有四个部分，分别是：苍龙抱木曲、赤羽焚焰曲、白虎衔金曲、玄冥踏雪曲。
迎秋院的乐师们负责谱第一部曲。
《苍龙抱木曲》中苍龙是春神句芒的图腾，每年的春祭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室，都会朝东方对句芒举行祭祀仪式，以迎接春天到来、草木丰茂、庄稼丰收。
传说中春神句芒样貌像一只大鸟，太阳每日从扶桑树上升起，句芒就守护着扶桑树，日复一日的盘旋在树下，等待着太阳的升起。后来又有传说将句芒描绘成了龙的形貌，一条苍龙盘抱扶桑，镇守在东海。
所有谱《苍龙抱木曲》的乐师，都会以这样的立意来完成。
周舟来到花艺园，找到了昨天的凉亭，她还是选择在昨天的地方继续完成这支曲子。
大概的旋律以稳重激昂为主调，既内含对神明图腾的敬重，也囊括对山河社稷的崇拜。
如果能将春天的明媚之感，万物复苏的希望之感表现出来......
周舟轻轻闭上了双眼，指尖敲击桌面，想象春雨细如丝，柳畔长堤，草木发芽生长，两三支野花开放......
永恒而古老的青色巨龙，与一切昂扬蓬勃的气息相关联，阳光升起之处，巨大的通天树代表着万物之伊始，轮回之首端。
扶桑垂地三千丈，此处幽冥通神明。
巨龙鼻息一吐，东风袭来，一呼一吸间，四季流转，于是才有绿肥、红瘦、燕归、莺啼。
又是一阵东风，冰川流动，鱼虫繁衍，一股一股的小溪汇集成河流，成江，成湖，翻腾奔涌，流响不绝。
三阵东风袭来，舂苗，稻黍，麦稷，在大齐中原肥沃的土地上开始播种，牧童骑着黄牛，吹着竹笛，泥土的气息飘散在原野。
苍龙盘踞之时，烟锁云封；苍龙翱翔之时，海蹈湖归。
双眸睁开，一切画面散去，周舟抬头，发现太阳早就到了头顶，思绪纷飞之间，原来已经过去了一上午。
中午给小芜带了些充饥的面饼，下午则是不断不断地试音。想要把一切意象表现出来，就需要选择最合适的弹奏技法与和弦。
到了晚上，周舟就差不多把整曲编完了，回到房间，她用纸笔将谱子的初稿记录下来，打算明天加以修改。
四天里，周舟兴致来了就完善一下曲子，没有灵感时就看看闲书，聊以娱乐。
宫中唯一和家中不同的是地位过低，处处循规蹈矩，得听从安排和使唤，但是教坊中依然可以抽空读书写画，不落下之前家中学习的手艺。
等真正到了挑选祭典曲编曲的这一日，同院的乐师皆期待紧张，跃跃欲试，好不容易紧绷的弦终于能够放松，周舟却像是赋闲已久，有种刚开始干活的不适感。
教坊中总共不到二百名乐师，参与《百兽列阵曲》的统共八十余人，也就是刚好将这个任务分配给了四位教习姑姑。
而作为圣后亲自批旨的万国大典祭典曲，自然是受到了整个司乐司的重视。
选拔场地位于蓬莱宫的主殿——仙桃殿。王司乐亲自主持，宫曦大师既作为司乐司的六品女官典乐出席，也作为整只祭典曲的总负责人选人。
陪同的还有范掌乐、赵掌乐。
王司乐和范掌乐、赵掌乐面向西坐，宫曦大师面向东坐，与她同坐的，还有紫岚乐师、仙华乐师、晴海乐师，她们四位在教坊乐属中资历最高、能力最强、最受敬重，宫中大小曲目，甚至能够流传到民间的一些曲子，几乎都出自这四位之手。
在宫中，她们合称“四大乐师”，各个是御前红人。
看到周围同院的姐妹一脸激动地讨论这四位乐师的出名曲目，而自己还分不清事迹与人名时，周舟沉默了。
之前在族学的时候，自己就是永远也赶不上新鲜的八卦，来到这里，依旧沿袭了以前闭塞的耳目。
仔细一回想，自己对于宫里小道消息的了解居然全部来源于小芜，可她如今卧病在床，服了药后便只剩睡觉，这几天确实没什么交流。
以后还是需要多多了解宫中“名人”。
“咳咳。”云湘姑姑咳嗽了一声，周围讨论的声音立马消失了。
八十多位乐师在仙桃殿下方面北而坐，殿中央的空地则专门用来演示。
王司乐先讲了几些礼部与鸿胪寺的要求，再由范掌乐宣读了乐师们出场的先后顺序，后面就全部交给了宫曦大师，她们只作为旁听。
四大乐师坐在一处，另外三位协助宫曦大师选人，以她们的造诣和水平，着实给八十位竞选者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周舟身处其中，感受到了四周传来的凝固氛围。
先是《苍龙抱木曲》，迎秋院的乐师共谱了六支曲子，周舟在最后，她总归没有那么紧张，放松着看同院们弹奏。
兰香估计是受了那日在淑妃处被打的影响，第一个出场，整个人不在状态，一两分钟就自行结束了曲子，惹得宫曦大师直摇头。
胡兰芝小组共谱的曲子确实不错，大气庄严，恢弘和磅礴的气势显露无疑，周舟听了，觉得颇有可取之处。
“宫典乐，你觉得这支如何？”仙华乐师不吝惜夸奖：“很有章法，和古籍上的祭祀曲有许多共通之处。”
紫岚撇了撇嘴，插话道：“就是少了些灵气。”
晴海乐师反驳紫岚：“我看这祭典曲未必需要许多灵气。”
宫曦乐师略一沉思，说道：“此曲框架和节奏是有的，不过可以再看看。”
连续四五首，虽有出彩的曲子，但宫曦总觉得和自己预想的方向不同，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若是《百兽列阵曲》的四部曲都没有合自己心意的编曲，那这祭典曲能不能成型还要两说。
她自然是有能力一人全部完成编曲，可是在打磨的过程中，总要有与她思路类似的人提出修改和协助。
一般这种大型曲目，多是团队合作的结晶。
看到最后一个《苍龙抱木曲》的编曲上前，宫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个年轻的新面孔。
她有些泄气，如果是新来的乐师，多半是不如多年练习的老乐师的。
“咦，我认得这个小姑娘，与我有一面之缘。”紫岚突然道：“我很喜欢她的眼睛，有灵气。”
宫曦心想，希望她的琵琶曲也有一样的灵气。
周舟整理宫裙跪坐在仙桃殿中央，试了两下弦音音调准确，便一个推纵带起滑音，起了个稳而实的调子。
宫曦被这一声拨动引入了状态，再看殿中央人从容的气质，不由得闭目凝神。
一层一层的递进像是龙吟龙鸣的愈演愈烈，先是温和的吐息，阳光普照的和煦感，万物感而有灵。
枝丫吐芽的抽丝声音，青草破土的开裂声音，花苞含羞欲放的静谧声，柳枝随风飘动的清爽的沙沙声......接着是莺燕脆亮的啼叫,百鸟在万紫千红中争鸣。
继而是带有龙吟的吐息，先像是冰川融化，凌冽的声音，再是春水荡漾，柔和的声音......鱼虾踊跃，跳出水面，然后“扑通”一声落下，轻快跳脱。
接着的龙吟有轻微的“嗡嗡”声回音，像是巨龙呼出最为悠长的一口气息，牛、马、骡子，熟悉的劳作声，细细的泼洒珠粒的声音像是在播种庄稼，蛇出、蛙鸣，整齐地号子声，吆喝着有节奏的叫喊，一片虫鸣窸窣......
时而自然，时而生命。交错夹杂，动静穿插。
最直观的是，通过声音，完全可以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由神明主宰的，顺应规律的，有条不紊的，光明的世界。
而引导着这些生命的神明，是苍龙的呼吸，是风，也是那双白皙修长的，琵琶师的手。
宫曦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种庄重肃穆却又蕴含无限生机的感觉，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听完此曲，她心中的崇敬感没有消失丝毫，这种对于自然神的崇敬，也可以转化成，对于大齐的崇敬。
“我记得她好像......叫做弦月？”紫岚在曲子结束后喃喃说道，她坐直了身子，一样是专注地听了进去，她说：“这个很不错。”
仙华大师也肯定地说：“这位弦月天赋很高。”
晴海乐师笑道：“难得你们俩有一致的见解。”
宫曦如释重负道：“就她了。”如果作曲者可以以个人意图完完全全掌握曲子，心之所向，律之所向，就可以被称为是大师了。
她对于编曲的要求就是对音律的完全掌握，收放自如，能够表达、丰富出苍龙抱木的内容，不拘泥于俗套，这个叫做弦月的很显然做到了。
胡兰芝本来认为自己在前五支曲子里面是最出众的，但是听完周舟的曲子，先是欣赏，然后就是茫然——她们四人协作，居然比不过弦月一人所为。
琉璃更是呆滞，她过于吃惊，以至于表情僵在脸上，本就知道弦月琵琶水平很高，但做出如此惊艳的曲子，令她感受到了不可逾越的差距，然后挫败感更为强烈。
云湘姑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依旧坐得稳稳当当。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四大乐师，曲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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