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冠冕》王淮英

11、第十一章 敲定人选

　　王司乐抿了一口茶水，那日在淑妃的扶栖殿，这个小宫女就令人印象深刻，她回去专门翻看了记录，这位是六月初九进的教坊，原籍是官属，想来是籍没进的宫，难怪各种资质不像是个普通宫女。

　　如果本就是个官家小姐，那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

　　从她的行事看，不像是安安分分待在宫中的，若有出格举动，还需禀报圣后。

　　范掌乐和赵掌乐将周舟表现看在眼里——年轻貌美且曲艺出众，各自盘算着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么号人物。

　　“......下一组继续吧。”宫曦对着《赤羽焚焰曲》的方向示意。

　　因前面周舟的编曲令人耳目一新，在场的都是音乐上颇有造诣的人，自然能分辨得出孰强孰弱，清楚弦月乐师多半是可以被选中的。

　　后面演奏的诸位乐师宫曦则看中了两位，一位是编《赤羽焚焰曲》的阿宁，另一位是编《白虎衔金曲》的左先，至于《玄冥踏雪曲》，宫曦还没有满意的编曲。

　　这种展示，也会让几位大师了解其他乐师的实力，为教坊培养中坚力量。琵琶乃是国乐，虽然乐师们普遍地位低微，但教坊顶尖的琵琶大师在宫廷中也会受到尊敬。

　　宫曦熟悉阿宁和左先，她们两位来到教坊也有三四年了，技艺是公认的出众，宫曦本就打算培养她们二人，只有最开始的那位年纪很小的乐师，宫曦并不熟知，但也充满了好奇。

　　“这三位我看挺好，手底下都是很稳当的。”仙华大师评价道。

　　“编《玄冥踏雪》的青芒不错，可惜不是宫曦喜欢的风格。”紫岚撇了撇嘴，惋惜道。

　　“大典之事，容不得马虎，我必须挑选用着顺手的乐师，这三人足矣。”宫曦道。

　　“宫典乐，你们决议可有结论了？”王司乐看四人结束讨论，开口询问。

　　“回禀司乐大人，已经选好了。”宫曦起身回道。

　　“哦？那就请宣布吧。”

　　“是。”宫曦走到仙桃殿中央，众乐师纷纷起身行礼。

　　看着底下八十多位乐师期待和好奇的表情，宫曦点点头道：“可以看出......大家最近曲艺精进不少，通过这次选拔，我们记住了不少新的面孔。”

　　“万国大典，是我朝六十余载来第一次举办，皆时四方之国都会来觐见朝贡，我们能够参与表演，已为宗族之荣，若是能编排祭典之曲，更为大齐之表率，他日陛下赏赐、乐史留名，诸位何异于人臣？”

　　众乐师听得是心绪激荡。

　　“......通过我和司乐、掌乐、几位宫教的商量，最终挑选出三位乐师协同编曲，她们分别是：阿宁、左先......弦月。”

　　琉璃看见胡兰芝瞬间发红的眼眶，心中叹息，连自负不凡的胡兰芝都败给了与自己同舍的弦月，她即便不喜弦月的，又能如何？

　　弦月对自己处处轻视，还令小芜天天围在她身边转，这是她不爽的主要原因，如今看到弦月受到宫曦大师的赏识，她心里是又酸又涩。

　　周舟哪能想到，她初来乍到对人的距离感，竟让琉璃感受到了轻视。

　　不过她如今能跟着宫曦大师编曲，就有了立功的途径，在迎秋院的琐事没必要放在心上，只要琉璃将这份厌恶放在心底，不做过分的事情，她就全当做不知道这份厌恶。

　　若能因为编曲出彩，受到陛下或者圣后的赏赐，她才可以有请旨出宫的机会，这对周舟而言才是正事。

　　“自明日起，你们三位每日辰时来尚宫局律乐殿找我。”宫曦对周舟三人吩咐道。

　　选拔结束，回到迎秋院，小芜得知周舟能够参与编曲，恨不得从床上跳下来蹦上几下，无奈还没起身，屁股就疼得惊呼不已。

　　看到琉璃闷闷不语的样子，小芜还感到奇怪：“你该不会是没选上自己不高兴吧？可是即使不是弦月，也不会是你啊。”

　　琉璃瞬间黑脸。

　　周舟忙给小芜使眼色——这位姐姐可太会拉仇恨了，尤其擅长戳琉璃痛点，拦也拦不住。

　　“总比你强，迎秋院的人哪个不比你强？”琉璃太阳穴直突突，张口就是对小芜的反击。

　　“你说什么？我明明强过隔壁山竹！”

　　“山竹练习《雨泽》可没被姑姑骂吧......”

　　......

　　周舟本想劝架，奈何两人一点就着，瞬间开火，尖锐的声音钻进耳朵，听得周舟头疼。

　　说了几句“你们别吵了......”，小芜和琉璃哪里听得进去，把周舟的话直接忽视了。

　　怕战火蔓延向自己，周舟悄悄推开门，溜了出去。

　　来到迎秋院十几天，周舟展现出来的一切，令迎秋院的众人对她的态度由好奇和陌生转向了敬佩和熟悉。

　　现在这些乐师们碰见她，都会与她微笑着打招呼。

　　周舟也逐渐认识了这里的每一位乐师，因她年龄小，所以对其他乐师大多称呼为“姐姐”。

　　云湘姑姑一回到迎秋院，就看到周舟在院中和几个乐师讨教琵琶，俨然已经融入了大家。

　　“我那有不少前朝祭祀乐的曲谱，你若是需要可以来取。”一惯清高的胡兰芝主动向周舟抛出了橄榄枝。

　　“谢谢兰芝姐姐，我正好想向你请教一些古曲的奏法。”周舟欣然应允。

　　胡兰芝点了点头，弦月是少有的得到她认可的乐师，虽然今天输给了她，但自己确实技不如人。

　　“我们也想看看，兰芝姐姐何时也借给我们？”旁边其他乐师取笑兰芝。

　　“等弦月用完再借给你。”胡兰芝横眉说道。

　　“哈哈哈......兰芝姐姐最好了。”其余人也和胡兰芝说笑成一片。

　　云湘姑姑看在眼里，垂下眼皮，径直回了房间。作为教坊老人，她从来都不会和院里的姑娘们走得近。

　　等周舟回屋的时候，小芜早已蒙头大睡，琉璃也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看见周舟回来，琉璃立刻翻过身去，留个背对着周舟。

　　周舟觉着好笑，毫不放在心上，她逐渐摸清了这两人的性格，只是平时会小打小闹，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第二日卯时，周舟就起身了。

　　今天是第一次去尚宫局，周舟提前一个时辰出发，这个时间，宫中路上只有来回的宫女太监，以及巡逻的侍卫。

　　尚宫局是宫中女官们生活办公的地方，也是协助圣后统管后宫的后勤场所，所以相对靠近圣后居住的坤仪宫。

　　司乐司属尚仪局，整个尚仪局位处尚宫局的南边，司乐司的女官们统一住在律乐殿，王司乐居主殿，宫曦则住在律乐殿的西偏殿。

　　因蓬莱宫在皇城边缘，周舟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才从蓬莱宫走到尚宫局，她是第一个到的，宫曦的侍女先将她领入西偏殿的院中。

　　宫曦早起，身着暗红色兰纹宫服，头梳云角髻，正端端坐在竹椅上，吹着一支竹笛。

　　她看到周舟来了，瞥了眼前方的椅子，示意她先行坐下。

　　周舟于是行了礼坐了下来，静静听着宫曦吹笛子，很明显，宫曦吹的像是山野中的小调，不是特别熟练，有几个调子甚至重复吹了许多遍。

　　等到宫曦终于吹完，已是一刻钟后了。

　　宫曦眼睛明亮地看着周舟，说道：“你叫弦月是吧？”

　　“回大人的话，正是。”

　　“不必多礼，你来的正好，你的《苍龙抱木曲》中有一段是牧童骑牛吹笛子的场景，我想琵琶不好表达，所以试试能不能直接加入竹笛。”

　　没想到宫曦一来就和她讨论《苍龙抱木曲》的修改，周舟有些惊讶，这位宫典乐只听过一遍她的编曲，就有了初步的改动想法。

　　她想了想答道：“可以用笛声，可能作为和声更好。”

　　宫曦若有所思道：“倒是可以试试用基础的调子和声。”她紧接着又问道：“你还会些什么乐器？”

　　因为编曲以琵琶乐为主，辅之以其他曲乐，若是乐师会别的乐器，显然更有利于编曲。

　　周舟学过不少，精通的只有琵琶、箜篌，于是谨慎回答道：“还会弹箜篌......洞箫和筝也会些，镛、笛子这些只懂皮毛。”

　　宫曦点头道：“会的还不少，这些乐器我这里都有，一会儿你表演与我看看。”

　　又等了片刻，刚到辰时，阿宁和左先陆续到了律乐殿，宫曦也一一询问她们是否还会其他乐器。

　　阿宁除了琵琶，也会弹箜篌。

　　左先则会些埙、笛子之类的。

　　看来能进招教坊乐属的，不少是会奏几种乐器。

　　宫曦吩咐侍女将她们提到的乐器全部拿来，摆在院中，让她们挨个试试。

　　周舟之前奏乐只为陶冶情操，学的全是自己感兴趣的曲子，如今很多种乐器陈列在眼前，她略微沉吟，回忆了些以前常练的曲子。

　　抱起箜篌，脑海中多是一些词牌，于是便弹了支《江西月》——本就是教坊中著名的词曲。

　　箜篌的声音清越空灵，与琵琶声相比柔和、飘忽些。

　　阿宁也擅箜篌，弹了另一曲教坊出的词牌《浪淘沙》。

　　宫曦默默记下，她本就打算在《百兽列阵曲》中加入箜篌。

　　三人又展示了洞箫、笛子、筝、琴、埙、编钟之类的，最后确定在整首曲子中用到琵琶、箜篌、镛、古琴、笛子这五种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