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九门小记》夷**日

4、第二章 梨园邂逅

　　解语忧坐在梨园不起眼的角落，兴趣盎然地看着台上眉眼如画的人唱着那出《霸王别姬》，时不时捻一两颗花生丢进嘴里，眉眼间流转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亮。
　　她素来爱听这些凄美深情的故事，也能跟着唱上几句，只因平日素爱些刺激危险的事情，终日在外头胡闹，也没能得空出来玩些日子。今日好容易骗过身边的丫头小翠，所幸出来玩几天，正好听闻长沙名伶二月红开鼓，因着是故人，便急着买了票到梨园来。
　　想着昨日发生的事，解语忧暗了暗眸子，尔后又若无其事地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纸面有些磨损，可上面的图案清晰可见，瞧着隐约像是一只动物的形象。抬眸望着只待主角出场的戏台，叹了口气，将纸片小心叠好，收入口袋。
　　“停停停，别唱了别唱了，这唱的什么鬼？婆婆妈妈咿咿呀呀的，听着晦气，你们长沙最有名的不是花鼓戏吗？给爷来一段，爷有的是钱。”
　　听得正入迷，却听得一粗哑嗓子大声叫嚷，解语忧不耐烦地抠抠耳朵，打量着那个扰了自己兴致的贱蹄子。
　　“不想听没人逼你听，要是不愿意听你可以滚，别在那里打搅别人的兴致，门在那里，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踹你出去？”解语忧随手拾起一颗花生，快准狠地朝那人掷去。
　　豪绅捂着被砸中的额头，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给老子出来！”
　　“我。”解语忧慢条斯理地拨开人群，手里还甩着一条链子。
　　“佛爷，你看要不要……”张副官凑到张启山耳边，询问着他的意见。
　　“不用。”张启山摆摆手，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微笑，注视着那个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女孩。
　　台上的二月红也注意到了台下的情况，往人群中随意一撇，看见了正在看好戏的男人，无奈的笑笑，随即望向那个正一脸不耐的女孩。
　　是她？
　　豪绅本想破口大骂，却在触及女子目似喷火却显得更加勾人心魄的神情时微微一怔，言行更加放肆起来。
　　“哟，小妞长得不错啊，要不你给哥哥唱一出？唱好了哥哥有赏。”
　　“呵。”解语忧冷笑一声，“能让我唱戏给他听的，只有两种人。”慢慢凑近豪绅，手掌抚上豪绅的肩头，目光沉沉。
　　豪绅自我感觉良好的嘿嘿了两声，“哦？哪两种？”
　　解语忧恶趣味的勾了勾嘴角。“这第一种呢，自然是我想护的人，这第二种嘛……”又向豪绅靠近了几分，姿态暧昧地朝他耳边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变，用膝盖狠狠顶向豪绅的小腹，豪绅吃痛的跌坐在地上。
　　解语忧一脚踩在豪绅背上，用足了力，疼得豪绅哇哇大叫。她这才满意的拍拍手，邪笑一声，薄唇轻启，“这第二种……就只有死人了。”收起嘴边的笑，嫌恶地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手后又丢在豪绅脸上。
　　周围的老戏迷都拍手叫好，解语忧又踹了豪绅一脚，“本小姐多年未归长沙，倒是不知道这种下九流的货色也可轻易出入梨园，看来这梨园的管事也越发不中用了。”
　　豪绅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地下吐了一口口水，“什么东西，臭娘们儿……”
　　“还不快滚？！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豪绅恶狠狠的瞪了看戏的众人一眼，“看什么看？！”甩开想要扶他的两个小厮的手，“给我起开！”骂骂咧咧地朝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丢了面子，竟然从上衣的暗兜中掏出一支毒针，趁着解语忧没注意，对准了她。
　　“小心！”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带她躲开了朝她飞来的毒针。解语忧缓缓神，张日山低头确认她没事后，松开她退回到一旁似笑非笑的张启山身边。
　　眼眸危险的眯了眯，嘴角的微笑却越发大了。那豪绅见此暗道不好，急急地朝大门口走去。
　　“想走？晚了。”像是凭空抽出一条鞭子，解语忧轻飘飘的看了豪绅一眼。豪绅霎时浑身冰凉，浑身好似坠入冰窟，转身就要出了门去，解语忧将鞭子朝豪绅甩去，那鞭子便好似有生命的一般缠住了豪绅的脖子。
　　狠狠地将豪绅扯向一边，豪绅狼狈地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肥重的身子将桌子压的四分五裂，发出了好大的声响。解语忧冷笑着收回了鞭子，一个旋身力度十足地踩在豪绅胸前。
　　“谁给你的胆子敢偷袭我？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脚下使了十分的力，解语忧真真是气极了，将在家里被惯出来的小姐脾气带了出来，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小姐！小姐不可以！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就完了，小姐！”
　　小翠本来打算帮自家小姐买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可谁料就一盏茶的功夫，自家小姐就跟人打起来了，惊得她连忙拉开正处在暴怒边缘的小姐。
　　“对不起对不起，我替我家小姐向大家道歉，梨园的损失我们会赔偿，对不起对不起。”小翠一边向围观的客人道歉，一边死死摁住解语忧。
　　张启山终于温吞的站起身，走到小翠身边。
　　“无碍，本也是此人伤人在先，你家小姐也是帮忙除恶，不过这梨园的损失——”张启山余光瞥向早已空无一人的戏台，嘴角微勾。“我想某些人不会要求你们赔偿的。”
　　“副官。”朝张副官招了招手。“去查一下他是哪个省过来的，我要他永远离不开长沙城。”
　　“是。”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这一场戏也无法唱下去了，梨园管家只得草草遣散了看戏的观众，走到张启山面前。
　　“佛爷，已经散场了，您是要找二爷还是回府上呢？”管家偷摸着擦了擦汗，不动声色地瞧着一旁等候多时的解语忧，又询问似的看向张启山。
　　“我再等等二爷，你先去忙吧。”张启山随意的挥了挥手，观察着从刚才就在原地站着的解语忧。
　　解语忧像是刚回过神，抬眼便对上了正审视自个儿的张大佛爷，二人眼神交流了几秒，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解语忧率先移开了视线。
　　啧，晦气。
　　烦躁的看着守在她身边的小翠，又瞥了眼偷偷打量自己的梨园管家，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叹了口气，颇为熟练地坐在了张启山看戏时的茶桌上，笔直的双腿一翘，双手一摊，一副看戏的姿态。
　　“小姐，夫人可吩咐过，要你一到长沙就去和大少爷汇合的。”小翠犹疑地看着解语忧，“您可是信誓旦旦答应了奴婢的。”
　　解语忧眯着眼睛瞪着小翠，手里不空闲的把茶桌上未动过的糕点放进嘴里，“非也，兄长在西洋待的久了，向来有上午茶的习惯，时间还早，够咱们再看场戏了。”
　　小翠圆溜溜的眼睛狐疑的在自家小姐和旁边面不改色的高大男子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站在了解语忧身后。
　　张启山站在旁边，看着解语忧咀嚼糕点时颇有些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紧抿的嘴唇细微的弯了弯。目光落在还没换好衣服的二月红身上，敛了敛笑意。
　　“稀客呀，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吗？今日怎么到我梨园来了？”二月红的目光在解语忧身上扫过，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又马上恢复成淡淡的疏离，多情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复而又看向张启山。
　　张启山淡淡一笑，颊边旋起浅浅的梨涡，“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佛爷竟也会有事相求？不妨说来听听？”
　　“长沙昨夜开进一辆编号076的军列，车上挂着的都是死人。”张启山道。
　　“死的全都是日本人。”张副官悄悄地看了一旁光明正大偷听的解语忧一眼，小心的补充道。
　　“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到底要说什么？”二月红不耐烦地摆摆手。
　　“自然是要你帮忙了。”解语忧伸手扶正二月红有些歪的珠钗，摇摇头看向张启山手里握着的物什，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二月红并不拒绝解语忧的亲近，侧耳听着张启山说话。
　　“这是你的家族最为熟悉的斗，是关于南北朝的。”说罢，张启山拿出那枚含有印花的戒指递到二月红面前。
　　二月红却看也没看那戒指一眼，反手将戒指推回到张启山面前。张启山挑挑眉，复又绕过二月红的手将戒指朝二月红推去，二月红眉头一皱，反守为攻，借着张启山的余劲打开他的手。戒指被他打到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后稳稳的落在了一旁的桌上。
　　张启山微微皱眉。
　　二月红看了桌上的戒指一眼，情绪淡淡的开口：“佛爷，我想你知道，我不碰地下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你我同是老九门，又同是上三门，你觉得和地下的东西能脱得了关系吗？”
　　二月红没说话，低头沉默着。
　　看着二月红，张启山稍稍放软了语气，“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拿这方面的事情来麻烦你的。”
　　不理会一旁的张启山，转过身去，冷冷道，“佛爷怕是多虑了，分军区有你和张副官守着，有哪个不要命的敢造次？更何况，长沙的风吹草动哪里逃的过九门提督的眼睛？佛爷请回吧。”二月红瞥向一旁许久未见的解语忧，“前路险阻，望珍重。”
　　解语忧眸子暗了暗，并未回应。
　　见二月红仍没有动摇的意思，张启山暗暗的叹了口气，“这枚戒指我先放在你那，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再来找我。副官，我们走。”
　　“等等。”
　　张启山转身看向解语忧。“怎么？”
　　“张大佛爷，你不想知道076的秘密吗？”解语忧眼睛眯了眯，手指抚上张启山留在桌面的顶针，皱了皱眉，收回了手，又故态复萌。
　　“怎么说？”张启山问道，眼里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察觉的笑意。
　　“佛爷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076吗？”解语忧把玩着手上的链子，眉目间有些漫不经心。
　　“理由。”张启山淡淡开口。
　　“嗯？”
　　“你帮我的理由。”张启山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的同一个人说话，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位许久未见的解家红家娇养长大的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解语忧随意地拿起二月红落在桌上的戒指，轻轻地戴在自己的食指上，伸手做出开枪的手势对着张启山，“就凭我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东西。虽说我刚回长沙，对长沙的许多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但南北朝的墓，我懂的，可不比二月红少。”
　　“哦？”张启山微微讶异。张副官也是稍带惊讶，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许多，呆呆的，倒多了几分可爱。
　　解语忧眉梢带着小小的得意，像是笃定他一定会带她回去一般。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