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九门小记》夷**日

3、第一章 编号076进入长沙

　　夜。
　　‘呜~’尖锐的汽笛声划破寂静的黑夜，目光可及的暗处，一个略显高大的影子慢慢显现出来，带着一丝丝虚浮的暗影，像一只蛰伏的怪物，尖啸了几声，又慢慢停住。
　　火车站值班室——
　　顾庆丰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子，一只手拿起挂在一旁的大衣，一只手提起油灯，朝墙上的钟照去。‘吱呀~’风透过有些烂了的窗纸，吹进本就狭小的空间里，顾庆丰打了个冷颤，瞄着墙上的挂钟，不多不少，整好十二点。
　　“大半夜，哪里来的火车撒？”
　　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顾庆丰出了门，来到火车停靠的地方。刚靠近火车，扑面而来的腥气让他有些嫌恶地掩住口鼻。“喂！车上载的是哪个龟儿子撒？莫停在这撒，后头还有车子要过来，你往前开开行不喽？”
　　顿了一会儿，没人应答，只有顾庆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稍显空旷的车站。顾庆丰奇怪的嘟囔着，凑前一看，不得了，车上的窗子全部被铁皮焊死了，也许是半夜起露的原因，车表面浮着一层露水。
　　顾庆丰觉得奇怪，伸出手一抹，露水裹着铁锈，殷红殷红的，像血一样。顾不得那么多，连连后退了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顾庆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油灯也撒了大半。
　　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又壮着胆子凑前去，火车头的窗子被泥土糊住了，顾庆丰用手肘的布料使劲儿擦掉那一层泥巴，只露出了一小截惨白的东西。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车内的景况。
　　“啊！”顾庆丰惊得大叫，也顾不得油灯大衣都丢在了地上，嘴里一直喊着，“恶鬼要来长沙了！鬼车要来长沙拉人了！”
　　车内——
　　一个男人吊在车灯上，舌头吐的老长，面色惨白，眼珠只有黄豆那么大，冷冷的盯着窗外。
　　第二天
　　两队清一色绿色军装的列兵整齐有序地守在车站两侧，先一步来到车站了解情况的张副官站在入口等待着那个男人。
　　“踏踏踏。。”随着牛皮军靴踩在实地上的声音传来，张启山朝敬礼的士兵点点头，走到张副官身前。
　　“副官，什么情况。”
　　张副官示意列兵把一个男人带到张启山面前，回答道：“这辆列车是昨晚十二点开进来的，没有番号，是凭空出现的。”
　　“还有。。。”张副官欲言又止，“火车最后一节车厢顶上有一个口，是人为卸开的。”
　　“人呢？”张启山斜眼睨着被押上来的顾庆丰，把玩着手上刻着奇异图腾的戒指。
　　“因为对车内的情况不了解，所以没有贸然派人进去搜查。”张副官低下头，随即踹了瑟缩着的顾庆丰一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庆丰颤颤巍巍的朝前走了一步，又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男人，“我们，我们站长说了，现在可能是战备的原因，经常有列车突然抵达，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车里面挂着死人也不是第一次吧。”张启山环顾着四周，眼神最终停留在顾庆丰身上。
　　“一般军务列车进站的时候，会通知当地的警卫，可是这辆车并没有通行记录，确实是凭空出现的。”
　　“长官，我们站长说了……”顾庆丰往前迈了一小步，又往后退了退。
　　“守夜的人是你还是你们站长？”张启山被磨得有些不耐烦，一瞬不眨地盯着顾庆丰。
　　“是我是我，我昨天起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列车，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影子从火车尾巴翻出来，看样子个子瘦瘦的，跟个鬼影子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
　　“鬼影子？”
　　“佛爷，经查实，火车上的人恐怕是……”张副官挥散方才传消息的士兵，欲言又止。
　　“日本人。”张启山接过话头，眉间皱成一个川字形。
　　快步走到车头番号的位置，面色严峻的看了看表面还有些湿润的日本军旗，又走到顾庆丰前夜发现尸体的窗口，抬手擦了擦因为早晨起雾而有些灰蒙的玻璃，往里望去。
　　一具尸体晃晃荡荡地挂在车顶，许是日子久了的原因，尸体的表面有些灰败且长了尸斑，紫黑色的血管弯弯曲曲爬在皮肤表层，像丑陋扭曲的虫子一点一点蚕食着尸体的血肉。
　　张副官信步走到张启山身边，不动声色地瞥了车厢里的尸体一眼，抬头回道，“佛爷，这种军列大多产自于东北，后来一度开到西北，被国民政府征用，重新涂改。可是这辆列车锈迹斑斑，倒像是从废铁站里开出来的。”
　　话音落下，士兵推搡着顾庆丰来到二人面前，张副官正了正神色，“说，人什么时候死的？”
　　“我昨晚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两位长官，这个车头和这个车厢全都是铁皮焊死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准备的怎么样？”张启山没有理会顾庆丰的碎碎念，低着头询问立在一旁的张副官。
　　“气割瓶已经送到了。”
　　张启山点了点头，抬手敲了敲铁皮，向张副官递了个眼神，张副官会意地点点头。
　　“是。”
　　“长官！长官！”见张启山要走，顾庆丰有些着急，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启山停下脚步，面色不虞的望着他。
　　“长官，站长他不让我说出去的，我告诉你，这辆车是辆鬼车，这车站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只要是半夜开进来的车，全都是里面横死的人，要下地狱的。”
　　顾庆丰像怕被发现似的四下看了看，凑近张启山耳边，“长沙要来恶鬼了。”
　　“把他带走。”张启山一把推开顾庆丰凑近的身子，对着士兵吩咐道。
　　“诶！长官！长官！恶鬼要进长沙了！长官！这是辆鬼车！长官……”士兵拖着不肯离开的顾庆丰慢慢走远。
　　一列训练有序的士兵搬着气割瓶进入车站，气割瓶切割车厢迸出的火花飞散在士兵身着的防护服上，又蹭的落在了地上，所有士兵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自己的部分。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一个娇小的身影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了车站。
　　在士兵的有序作业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气割的工作。张副官大力地一脚踹开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车厢门，铁皮制成的门落在地上，激起一大片灰尘。张启山挥了挥手，一只脚踏进车厢，目光落在先前那具尸体上。
　　停顿了几秒后，目不斜视地进了第二节车厢。
　　车厢内陈列着数十具爬满蛛丝的棺材，棺材上的红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开始脱落，迷蒙中仿佛布满了奇特的花纹。
　　张启山抬起手，身后的士兵立刻会意地把早已备好的手电递到张启山的手中。
　　车厢顶部的照明灯不复光亮，灰蒙蒙的弱光似有似无，连接顶部的支点似乎不太牢固，一晃一晃，发出晦涩难听的声响。沉重的皮靴踏在车厢的地面上，甚至发出了回声。
　　将手电对着钉在棺材盖的标记上，斑驳生锈的牌子磨损的厉害，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刻在上面的几个数字，“啪嗒。”水滴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有些清冷诡谲，张启山抬手抚上棺材的铭牌，片刻后收回手朝车厢后面走去。
　　不远的地方趴着几具姿势各异的尸体，奇怪的是，尸体面部朝下，背部的衣服都被利器划开，而面部的尸斑则是尸体失去生机已久的证据。
　　“滋啦。”
　　头顶的灯闪烁了几下后恢复光亮，张启山抬头，又把目光放回到尸体上。随意扫了几眼，又走向下一节车厢。
　　这节车厢同上节比只有寥寥几具棺材，张启山皱了皱眉，走到早已在车厢里等候的张副官身边。
　　“佛爷，这里尸体死的都很奇怪，都是面朝下的。”
　　张启山眯着眼，目光从车厢的每一个角落一一扫过，“的确很奇怪，但不是所谓的鬼车。”
　　张副官点点头，“没错，已经在检查整个列车。”
　　“八爷知道吗？”
　　张副官嘴唇动了动，“八爷如果知道车内是这个情况，恐怕他不会来的。”
　　张启山用匕首轻轻挑开尸体上绕着的蛛丝，目不斜视。“跟他说，他不进来我就一枪毙了他。”
　　“是。”
　　车外
　　齐铁嘴踉跄着步子，踱步到士兵面前。
　　士兵齐齐立正向齐铁嘴打着招呼，“八爷好！”“八爷好！”“八爷好！”
　　“好好好，各位好各位好。”齐铁嘴环顾了四周，眼珠子转了转，凑到方才打招呼的士兵面前，“你们家佛爷呢？”
　　“佛爷在车厢里等你呢。”士兵笑的憨厚，嘿嘿的摸摸头。
　　齐铁嘴奇怪的瞅了瞅，眼神定格在大写的076上，又伸手扒了扒车窗，急忙伸出手指算上一卦。
　　“不好！”急急的朝士兵拱了拱手，“告诉你家佛爷，鄙人家中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八爷，仙人独行，家人都没有，哪来的家事啊。”齐铁嘴刚转过身，张副官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无奈的撇了撇嘴，又苦着脸转了回去。
　　“张副官啊，不是我不想去，我不能去啊。”悄咪咪凑近张副官身边，“你们来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人进过车厢了？”
　　张副官挑了挑眉，“是，那又如何？佛爷说了，算命的要是敢离开车站一步，就一枪毙了。”慈眉善目的帮齐铁嘴理了理围巾，“这佛爷的性格你也是了解的，您别为难我啊。”
　　齐铁嘴把张副官拉到一旁，臭着一张脸，“我跟你说啊，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要不是你们家佛爷求着我，我才懒得出门呢。”
　　张副官正了正帽子，无声的笑了笑，“那八爷，请吧。”
　　眼看着齐铁嘴进了车厢，张副官半眯着眼望向车站不起眼的角落，低下头思索了一番，空闲的手握紧了腰间的枪。半晌，抬起步子走到车厢门口，复又看了那个角落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踏进车厢。
　　不远处角落里，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沉默着攥紧了手中的东西，朝车厢望了一眼，目光沉沉不知藏着什么，最后转身离去。
　　长沙，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