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88、我想要的只有

　　蔡实意到底还是没有打算要给许一流带来什么多余的难堪。
　　在除夕的那天早上到来的时候，他终于告诉许一流，自己要走了。
　　“我还以为你真打算在这留到过年呢，”许一流倚在门框上笑，“确实还挺纠结的，毕竟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代。”
　　蔡实意蹲着系鞋带，抬头看她，比刚来的时候脸上明媚了不少。
　　许一流盯着他的脸，心里却隐隐难过。
　　“是啊，”他说，“我也很纠结，我本来是想过，带你一起走的。”
　　她笑，却看不出高兴。
　　“你要是早点想就好了，”她说，“早一点想，早一点说，蔡实意，希望你幸福。”
　　“我才是最希望你幸福的人，”蔡实意道，“因为那个幸福是我不能给的，所以才希望你幸福。一流，你不用有负担，打一开始我过来，确实只是想再见你一面，我很怕你难过，你难过的时候没有人在你身边，我会更难过。但是我看到小寒跟少凌，我就放心了，一流，你不会让我担心的，你可以照顾得好你自己，无论有没有我，这就是最好的。”
　　“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坚强，”许一流道，“虽然我确实挺坚强的，但这份坚强取决于我自己想不想要，偶尔，我也是想撒个娇的。”
　　“我知道，”蔡实意笑，“所以，祝你幸福，快乐。”
　　“谢谢你朴素的祝福，”许一流也笑，“祝你一切顺利，万事无忧。”
　　她站在阳台上看他一路往外，走出院子，然后回头，差点撞在了冯少凌身上。
　　“你能不能别跟鬼一样，”她抱怨，“走路出点声儿，行吗？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才不要天天把牛鬼蛇神挂在嘴边好吗？”冯少凌道，“蔡队走了？”
　　“走了，怎么样，想上位了？”许一流故意逗他。
　　冯少凌不吃她这一套，正色道：“阿姨都跟我谈过了，说你要是再故意这么跟我说话，我可以去跟她告状的。”
　　“这是什么道理！”许一流大为不满，“她跟你谈什么了？做许家女婿的一百八十条准则？”
　　“在你正式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前，禁止你对我动手动脚，言语调情！”冯少凌摸着下巴使坏，“不然好处都被你占了，我还巴巴等着上位，太憋屈了。”
　　许一流无语，心道老妈还真是够了解自己的个性，这两句话就把自己的行径彻底堵死了。
　　“行啊你小狗，学会搞阶级压迫了，”她只能说，“你什么时候走？不会真要留在这里过年吧，拖家带口的，你爸那事儿解决了？”
　　“就是因为没解决，所以才需要在你们这里避避风头，”冯少凌道，“所以说，欢迎吗？师傅。”
　　“当然欢迎，不然总不能让你们露宿街头吧，”许一流回到了火箱里，抖了抖被子，“怎么说小狗，还这么爱我呢？”
　　冯少凌比了个警告的手势，许一流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吃：“我这不是在好好问你呢吗，我要跟你确定关系，肯定要搞清楚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啊。”
　　“我爱你啊，”冯少凌道，“当然爱你，不爱你怎么会忍受你这么多怪脾气，还一边纠结着戴小寒的那些事，一边跟我扯不清楚。我爱死你了。”
　　许一流被他这么直白的坦诚给弄得有些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嗫嚅道：“我真应该把你刚刚那样子给录下来，太无耻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我才总结得出这个道理，在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冯少凌坐到了她的身边，扯过了一半的被子，“不然不是胎死腹中就是郁郁而终，我懂的。”
　　“走开吧你，”许一流扔了块橘子皮在他脸上，“跟谁学的，没皮没脸的，还是我那懵懂可爱的小狗吗？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
　　“所以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冯少凌虚心求教，“戴小寒那种温吞样子的吧，但我总感觉他老给你找气受，我自己也不乐意去做那样的人。许一流，我感觉你人生就是缺我这样的，小狗也好，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告诉我就成。”
　　许一流不理他，偏头过去看电视，嘴角却攒着笑的：“我想要的，就只有——”
　　“只有什么？”
　　“一心一意满脑子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她转头瞪他，“你能行么？能行就现在打电话去跟秦队说把羽毛球给退了，我立刻跟你结婚。”
　　冯少凌正襟危坐，开始翻手机：“行，我现在就打电话。”
　　许一流哭笑不得，一脚踹在他身上：“得了吧你，快滚开，给我烧壶热水，罗里吧嗦的。”
　　冯少凌跳起来躲过她的攻击，光着脚就去厨房。
　　“我根本就是知道的，你早就喜欢我了，你就是不承认——”
　　“你要不要点脸啊冯少凌——”
　　“我不要脸，反正我比你喜欢得更久，我也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光凭这一点，我就赢过你了——”
　　“比这个干嘛，你是不是有病？”
　　“我都发现了，许一流，你这人就是王八蛋，你就缺喜欢你胜过喜欢任何东西的，你太坏了，不过没办法，我这辈子就喜欢你了，也只喜欢过你，别人我都看不上，你这种拽得上天的人就应该被我喜欢，不然没人受得了你，我认同你的拽，许一流，因为我的目标是要比你更拽——”
　　许一流被他气得在沙发上直翻白眼：“你大清早的是喝多了吗？颠三倒四的说什么胡话——”
　　冯少凌压根不理她，乐颠颠地烧了水又跑回来，冰着一双脚就往被子里踩。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许一流，只有我配得上你。”
　　许一流去拧他的鼻子，两个人闹成一团。

　　晚上的时候，吃过年夜饭，李桑叫他们下楼去跟戴小寒放炮仗。
　　许一流倒是无所谓，冯少凌就有点纠结了。
　　“干嘛，扭捏什么，怕响？你属耗子的？”
　　“什么啊，”冯少凌看着她穿鞋，把自己包成个粽子似的，“我纠结好吗？怎么说你跟戴小寒还有这么一段呢，我能扛到今天也算是我心脏厉害了，不然换个人早背过气去了。”
　　许一流忙着给自己系鞋带，雪地靴穿得有点笨重：“我跟戴小寒又没上过床，你怕什么，更何况你谁啊，在这儿吃醋？你什么身份？”
　　冯少凌被她噎住，顿时有些不想理她，开门就想先往外走，然后被寒风给刮了回来。
　　“太冷了，”刚出去三秒他就被冻得直打哆嗦，“为什么啊？这里怎么比北方还要冷？”
　　许一流看着他那副样子就好笑，踮了踮脚，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绕到他脑袋上，裹了个严实。
　　冯少凌被她这没头没脑地一顿操作，蒙住了视野，差点呼吸不过来，顺手就往前一撑，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嗅见了对方身上的那股温热香气。
　　夹杂淡淡的烟草气息。
　　让他如在梦里。
　　“长这么大个子，”许一流还在帮他绑着围巾，“看不出来，还挺怕冻？有点出息吧，等会儿还要打雪仗呢——”
　　“又来——”冯少凌抱怨道，“你们太缺德了，哪有打雪仗直接拿簸箕铲雪往人脑袋上浇的——”
　　“没见过世面就别说话——”
　　二人下到楼下，戴小寒已经在等他们了，边上围着一圈小孩，等着他点炮仗。
　　“来了啊——”戴小寒扯着嗓门喊，“各就各位，零点倒时了，一，二，三——”
　　打火机响，噗嗤一声，然后滋滋引线点燃。
　　万家灯火之下，周遭被无数烟花炸响的声音充斥，耳膜几乎都要被震碎。
　　冯少凌转身想去拉许一流，却迎面被人砸了一记雪球，被冰得瞬间清醒，然后看见了那张脸。
　　在烟火之下明灭不定，却笑得依旧灿烂的那张脸。
　　“新年快乐——小狗——”
　　戴小寒也攒起了雪球，一个攻击直接砸在了许一流侧脸。
　　“牛——祝你长命百岁——”
　　许一流大怒，直接抄起了边上的家伙，铲起一堆雪就往戴小寒脑袋上甩：“我祝你学业有成——”
　　“祝你万事顺利——”
　　冯少凌也哈哈大笑，摘下了手套，顺势加入了他们的战场。
　　等到除夕跨年的这一轮烟花终于燃尽，地面也积攒了零星不少的烟花碎末。
　　三人坐在早就枯败了的树下，戴小寒接过了许一流手里的一根香烟。
　　他长吁了一口气。
　　“好事多磨，”他说，“今年这一年，确实过得精彩，跌宕起伏。”
　　许一流抖着衣服上的雪，笑道：“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好事，明年看你的了，小狗，你要是想向我学习，至少得现在往大满贯靠近啊。”
　　“那还有四年呢，”冯少凌道，“奥运会也真缺德，干嘛四年一届，真烦。”
　　冯少凌笑着用手去扒拉他的头发：“也就你能说出这话，要是一年一届，哥几个早就累死了。”
　　“许一流的人生已经登顶了，我的人生离那个巅峰，还有四年呢，”冯少凌叹气道，“我以为我还挺有耐心的，可现在，我一秒钟都不想等了。”
　　“别跟我在这暗示啊，”许一流道，“是你自己说要拿的，关我屁事。”
　　“怎么说，”戴小寒来劲了，“他拿了大满贯你们就结婚？不带这么刺激我的吧。”
　　“没事，”许一流去隔着羽绒服挠他，“你还有四年机会可以争取呢——”
　　“诶诶诶，”冯少凌推了他俩一下，“我还在这儿呢。”
　　戴小寒突然就上头了，扯着嗓门狼嚎了一声，然后泪汪汪地朝他们看过来，非常真诚恳切地。
　　“少凌，牛交给你了，我是个孬种，这辈子做不成什么事，只能当个万年老二，牛，一定要幸福啊。”
　　“你滚啊，”许一流踢他，“怎么搞得我像全场身份最低，被你甩了似的，我还看不上你呢，清醒点，鼻涕别抹我身上，救命，冯少凌——”
　　于是新年就又这么过去，许一流又长了一岁。
　　这些日子漫长的，悠闲的，紧凑着的一切，就这么像是开启了新的篇章一样，在接下来的时光岁月里，多数人的积极昂扬里面，缓慢地划过。
　　许一流曾想过，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老天爷给予她的一切，都不仅仅是在心性和能力上的那份得天独厚，打从一开始，将这些人的命运安排在她的身边，都是属于那份厚爱。
　　所以她想通了，如果真的是命运的话，她不会再去推攘。
　　她会欣然接受。
　　然后在此之上，去成就，那些属于自己，属于所有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