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83、只求你一件事

　　中间折腾的一番波折暂且不提，但终归也就是借着这么一件事让许一流知晓到了冯少凌这段时间心里的那种别扭。
　　这实在是很复杂的。
　　毕竟在她实打实地考虑着蔡实意的未来的时候，无形之间她必须承认，在这么长久以来被忽视了的时刻，冯少凌那份未来的可能性也已经扎根在她心底里面了。
　　她是在赌气吗？
　　赌跟戴小寒的气。
　　因为那是她一直以来都始终渴求却永远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所以她也就这么想着，那就再也不要想着去得到好了。
　　反正她的身边也从来不缺其他人不是吗？
　　可是这是爱吗？许一流，你需要的是这个吗？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给她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倍受自己的道德标准谴责着的她，也没办法去否认自己当下对蔡实意的喜欢。
　　“可是人做事总归是要有始有终的吧，”她朝蹲在地上换袜子的贾佳业嚼着嘴里的稻草管子，“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是太纠结了，”贾佳业道，“但有一件事彭先明还是说得对，结婚这种事不能草率，如果你现在在犹豫，那就说明还不到时候，更何况你也下意识在回避跟蔡实意回家这件事，其实你内心已经有答案了。”
　　“不是吧队长，”许一流躬腿过去抱住了自己的被子，“总感觉在你们的形容里，我对蔡实意真的有点人渣了，但是我是喜欢他的啊，我都不介意跟他结婚——”
　　“你看看你自己的用词，”贾佳业道，“你说了‘不介意’，而不是想，更何况，一流，很多时候证明对对方的感情，不是只有结婚这一步的。你们都还年轻，不用想到那方面。”
　　“好不容易想捧出自己的一片真心，却处处碰钉子，”许一流叹了口气，“所以周末的团建要怎么弄？莫名其妙的，以前不是随便吃个饭就行了吗，怎么还搞起年轻人那一套了，玩什么大逃杀。”
　　“这还不是为了庆祝你的功勋嘛，”贾佳业笑，“最年轻的大满贯得主，这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都快忘了你这个一等兵的功劳了，也算是给大家放个假，乔跃她们早就想玩了，你就当陪陪她们——”
　　“庆祝我的成绩然后让我陪她们！”许一流抱怨道，“你听听，这合理吗？”
　　贾佳业当然知道她只是随口发发牢骚，玩这种事肯定还是不会缺席的。
　　“要不要叫上游泳队的？人多也热闹点。”
　　“看你们安排吧，我都无所谓，我怕谁啊，挨个点射过去，都得给我跪下叫妈——”
　　反正都憋着训练这么久了，过年放假前闹上这么一次，也算不过分。
　　只是末了想到冯少凌那摊子事情还没个结尾，怎么都有点郁闷。
　　于是晚上难得失眠，出去跑了会儿步，晃荡到了大半夜，烟抽掉半包，这段时间贾佳业也不住宿舍，所以也没人管她到底回不回来，反正平时也总跟着蔡实意一起，实际上在宿舍的时间倒是少了。
　　也因此，回来的时候看见门口蹲着的那个黑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少凌？”许一流不大确定地往前凑了凑，“你在这儿干嘛？”
　　“我在等你，”黑暗中的冯少凌声音有点闷闷的，夹带着变声期的沙哑，莫名有点浓重的鼻音，“过来跟你道歉的，你今晚，没过去是吗？”
　　许一流哑了哑嗓子，最终还是在他面前蹲坐了下来，两条腿交叉在手心，看上去悠闲又惬意。
　　“没去，”她说，“心情不好。好久都没仔细看看你了，对不起，应该是我先说的，是我最近没关心你，小狗。”
　　“你也不该关心我，”冯少凌道，“我只是个局外人，你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也应该跟我保持点距离。”
　　“你是傻子吗？”许一流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无论我有没有男朋友你都永远不可能是局外人，冯少凌，你演琼瑶剧呢，跟我来这一套，装什么可怜——”
　　冯少凌被她打得有点吃痛，这人下手实在是没轻没重，自己今天刚被撞出血的伤口都还没好呢，就这么迎面一击，简直双重暴击，索性也不强撑了，立即叫了出声。
　　许一流这才想起来这人最近好像真的有点水逆，老是在脑袋上挂彩，上回被篮球队揍的那口子都才刚刚结痂呢，今天又被搞出血来了，有时候还真的得注意点，脑袋不比其他，万一脑震荡就真的完了。
　　于是有些心有戚戚，往前凑了凑，偷偷观察着他的情况。
　　冯少凌没放过这个机会，直接躬身上去，把她搂进了怀里。
　　这个胸膛是熟悉又陌生的，许一流还记得这个香气。
　　她想起冯少凌刚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常常抱着他的，肆无忌惮揉着他的脑袋，然后把他摁在自己的怀里。
　　记得刚开始那会儿，许一流一来就把冯少凌的腿给搞折了，大半夜的被秦瑞罚着把人一路给背到医院去，郊区路远，好几公里的距离，这以前还跟个瘦鸡一样的小子，现在就长这么高了。
　　还是一样的皮肉，一样的温度。
　　许一流动了动身子。
　　“让我抱你一会儿，”冯少凌小声说道，“求你了。就这一次，可以吗？”
　　“你狡猾死了，”许一流将头埋到他的胸口，用力去嗅他衣服上的味道，“我又什么时候舍得对你说不可以呢。”
　　像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冯少凌嗡着声音，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皮肤擦碰着发丝，麻酥酥的。
　　“你怎么不舍得，”他说，“你对我干什么都是舍得的。对不起，我让你难做了，戴小寒已经够让你心烦的了，我不应该还继续喜欢你。可是我没办法，许一流，我真的没办法。”
　　许一流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
　　她也比谁都清楚，如果她不能下定决心去放弃其中的某一个人，她就必须，在现在这个时候，推开这个怀抱。
　　可是，她又怎么舍得。
　　“是我对不起你们，”她动了动手指，穿过对方的肋下，搂住了男孩宽厚的臂膀，“我做的不好，我什么都想要，小狗，放弃我吧。”
　　因为你再不放弃的话。
　　我就要放弃他了。
　　“对你的一切，只唯独这一件事，我绝对没办法放弃的，”头顶上的声音轻轻地说，“我真的好难过了，你能接受所有人，但是就是不能接受我，这是为什么呢，许一流？”
　　她哑然了。
　　“因为，”她说，“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明明比谁都更加喜欢你，”那双手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就像是想把怀里的爱人给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对不起，许一流，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的没办法，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跟他，不要跟他——”
　　许一流的手指穿过男孩的发丝，紧贴住他的体温。
　　她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甚至连呼吸都险些没能抓住。
　　冯少凌在哭。
　　她的小狗，在哭。
　　“你这样，”她搂紧了这副身体，“我真的很难办——”
　　“你再等等我吧，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可以追上你了——”

　　许一流是否要结婚这件事，最终还是没有定论。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蔡实意，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她曾经有过这个打算的，这让他很吃惊。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戴小寒搅拌着杯子里的麦片，“毕竟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吗，嗯，当然，结婚是有点夸张了，但至少不算抵触——”
　　“这个很难说，只是我一直感觉，我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蔡实意有些惨淡地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妄自菲薄？但是确实，我真的很爱她，可是，她应该去和一个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你真的总是在怀疑她对你的感情啊，”戴小寒道，虽然心底里隐有察觉蔡实意当真一针见血，但明面上还是得保持住适当的礼貌，维护点许一流的形象，“如果你老是这个样子，那一直在努力的她也会很疲惫的。”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跟她在一起的问题，”蔡实意道，“她总是在努力迎合我，虽然没有听起来说的这么难听，但是，她不应该去努力的，她理所应当得到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无论我是在哪里，都不应该是需要她亲自走过来才能够得到的地方。”
　　“你这种卑微态度其实也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戴小寒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光是这一点，都已经胜过别人很多了。”
　　“关于这个，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小寒，”蔡实意突然转头看他，“你心里就不会有一点难过吗？”
　　“我的难过，早就在十几年前，被我拴进童年的潘多拉盒子里，钥匙都吞进腹腔，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会再让它们重现于世了。”
　　“那你的冷漠，实际上也跟我相差不多。”
　　戴小寒还是想帮着许一流试图去争取，于是想了想，还是道：“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她想给你一个家，就像你一直认为的那样，她没有这么爱你，那婚姻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最简单的证明。”
　　“看吧，”蔡实意道，“许一流为了我，要把婚姻呈到我的面前，这不应该的。”
　　她应该是至高无上的。
　　戴小寒有些无话可说。
　　故事的发展，究竟为何会进展到如今这个程度呢。
　　他弄不明白。
　　他们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实际比他们之前所要预想的复杂得多。许一流曾经贯穿了他整个的生命里，他是天生的优异骑士，绝对的金牌备胎。
　　也是因此，走到了今天，她真的要结婚了的话，他也该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操守，不动声色，隐于幕后。
　　可是手里的缰绳，就要这么移交给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吗？
　　他隐约感觉这又是不对的。
　　家里人有告诉过他。
　　许一流是匹野马，她需要的是广袤的土地，和能够与之一起驰骋的人。
　　戴小寒是最后的保护伞，黑夜里的提灯人，所以他没有资格用这些东西去束缚她。那蔡实意就可以了吗？
　　显而易见，蔡实意也并不是那个能够与之驰骋的人啊。
　　他想到那天在江源面前，蔡实意只是一直站着，没有像他们一样动手。
　　饭桌上，他说的那句话。
　　“所以最终表现，你还满意吗？”
　　许一流笑了。
　　那个时候，能够跟她一起的。
　　只有冯少凌。
　　他突然有些被堵住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