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82、我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彭先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再说一遍？”
　　“你要不要周末找家店去采采耳啊，那一百块钱我替你出了，”许一流不耐烦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说我打算结婚了，听清楚了没，大哥？”
　　“你神经病啊，你跟谁结婚？你才跟蔡实意在一起多久啊？不是吧，牛神，你原来这么恨嫁的吗？现在你在我心目当中的潇洒形象瞬间下跌了不止一个百分比，劝你好好审视一下你自己刚才说的话，这才几点啊就已经喝多了——”
　　“你是不是找削啊你，”许一流拎起拖鞋就要揍他，“这话我可才跟你一人说，你现在反应就这么大，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还得了，你们才是有病吧，我结婚怎么就人神共愤了，你们是不是嫉妒啊？”
　　彭先明这才知道她估计还真不是闹着玩的，立即正经了起来，开始循循善诱：“不是牛神你这性质跟贾队完全不一样啊，你才多大啊就想着这事，更况且了，你压根就不是适合这么早结婚的人，神经吧，蔡实意给你灌迷汤了吗？您能不能别每次谈恋爱都整这出，搞得人神里神经的——”
　　“别给我烦啊你——”
　　“你真没跟别人说啊？”彭先明有点受宠若惊，“戴小寒都没说？也是，他最近整个人也总精神恍惚着的，你要告诉他这晴天霹雳估计他下楼都能把腿给摔折了，怎么就想到这茬了啊，牛神，别是眼馋贾队现在的幸福生活吧，您别说，结婚这事不比咱们谈恋爱，里面门道多着了，别看蔡实意现在人模狗样的，回头真被柴米油盐绊住了，指不定怎么烦死你呢，不要被假象给迷惑了——”
　　“看样子你还是挺站我这边的啊，”许一流横他，点了支烟，“我还寻思你会跟以往一样觉得我在糟蹋人家呢——”
　　“那不至于，您虽然平时没谱了点，但大事上面还是门清儿的，”彭先明相当狗腿地凑上去给她点火，“不过这也确实太快了点，牛神，好好想想呗，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刚把那俩日本人送走，你就开始找新事做了，这就是大满贯的气魄吗？事业搞完了就开始琢磨自己的小日子了，少凌这小弟的未来还没规划好呢——”
　　许一流被他冷不丁地提醒了一嘴冯少凌的名字，心头像是被浇下了一瓢冷水。
　　“我又不是他妈，他打球还得我天天盯着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心头怪怪的，”彭先明翘着二郎腿跟着她一块坐在门口看天，“虽然我也不是反对你们各自去追求幸福，可怎么说呢，总感觉如果真的连你也结婚了，咱们这群人也就真的散的散了，付悦翔现在也小日子过着蜜里调油，都没什么共同语言了，更况且，我跟你坦白，我总觉得蔡实意跟我们玩不到一路去。”
　　“那是你这个人太恶劣了吧，”许一流指指点点道，“人家高岭之花怎么稀得跟你这烂泥里面的癞蛤蟆玩到一起去。”
　　“你说话也太伤人了，不过你一开始不也是觉得丫太高岭之花了吗，至今我都没搞懂你干嘛跟他在一块呢，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还以为你就玩玩呢，结果现在连结婚都扯出来了。不是我泼你冷水，牛神，你在这儿琢磨这个，蔡实意怎么想的呢？我跟你玩得好才这么告诫你一句，男人的心都是黑的，尤其涉及结婚这层次，没这么简单，他也才大你两岁吧，别看现在这么老实听话，这两个家庭的结合，波及层面太大了，他今年说要带你回家了吗？”
　　“这离过年还俩月呢，哪儿这么快——”
　　“你在这方面就是一根筋，”彭先明道，“不能因为你自己不兴这个，就老是默认人家也不兴，当初跟江源在一起好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谈了这么久，连他妈都不知道你俩的事，就第三人称当个旁观者听听八卦了，虽然你俩半斤八两，你谈恋爱这么多年也从来不会跟家里人提这茬，但如果一个男的真心想跟你处下去，就是会主动带你去家里见见的——当然，这玩意儿也不能逆推，毕竟有些不要脸的就是喜欢跟家里彰显自己女朋友多——”
　　“你这说来说去，就是说我自作多情了呗——”许一流被他絮叨得有点烦，恨不得拿烟头烫他的脚面，“蔡实意跟江源不一样——”
　　“好家伙，这话傻得，都快冒泡了，”彭先明打了个喷嚏，“谈恋爱的时候谁不觉得对方跟自己以前遇上的都不一样啊，喜欢的时候，所有感情都是真心的，这世界上哪儿这么多渣男渣女，都没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做错了的人，这东西不就是要将心比心对照着才能出来的吗，你要是拿这话去问戴小寒，他估计也这么说——”
　　“我跟你说来说去你老扯别人干嘛，”许一流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喜欢他啊，你喜欢他就滚——”
　　“你最近对他怨气怎么这么重，”彭先明讶异道，“而且一般这种事你不都是会找他吗，他还你专属的知心大姐，我的妈啊，我寻思他也不可能是吃醋啊，毕竟你先前谈的这么多他也没多大反应，你俩这乱七八糟的——”
　　“你真的烦死了，我的好心情都被你说没了，”许一流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看来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能找你，看着就是个没脑子的——”
　　“这话说得在理，俩没头脑聚在一起能干什么事？你还是得去找找贾队，但贾队太惯着你了，肯定都顺着你——烟头别乱扔啊，下午秦队要过来的——”
　　许一流抬腿还想踹他，却看见门口有人过来了，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的，来的不是蔡实意又是谁。
　　顿时就有种被抓奸了的尴尬感，瞬间将腿脚放回原地，莫名其妙地拘谨了起来。
　　彭先明没搞清楚状况，整个缩在原地还等着躲那一击无影脚呢，就听见脑袋顶上传来声音。
　　“馆里没看见你，手机又没拿？”
　　“诶，”许一流不自在地应了一声，“怎么了，不训练？”
　　“这几天要跟着出去一趟，顺便过来看看你，打声招呼，”蔡实意道，“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许一流简直如临大敌，心想，这什么情况，不会要被甩了吧？这才刚跟彭先明表示完自己的忠心这就要被当场打脸？她还活不活了？
　　立即脸色难看起来，彭先明也觉得自己在场有点尴尬，想着要是蔡实意真的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自己估计回头就要被许一流灭口，连滚带爬地就打算跑，蔡实意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今年过年你怎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我们家没什么人，我妈也想见见你。”
　　彭先明直接僵住了，跟演小品似的转头盯着他俩，许一流没理他，脱口而出：“别了吧，我这人见长辈就紧张，更况且是对象的家长，太吓人了，你来我家倒是可以，我家热闹——”
　　随即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蔡实意家里都那样了，过年还不回去他妈一个人也太惨了，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有点缺心眼。
　　接着想找补回来，蔡实意却已经松了口，像是不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
　　“那好吧，”他说，“到时候再看看。”
　　也不再多说，转头就先走了，只留下彭先明跟许一流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有病啊，”彭先明终于说话了，“你是金鱼吗？刚刚我俩咋谈的来着。”
　　“我哪知道啊，这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好吗，我恐婚，ok？而且我确实恐长辈，卧槽，他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啊，但凡再多劝我一句我就答应了，蔡实意，你这个怂包——”
　　“人家就叫你过年去吃个饭你就脑补到结婚那里去了，”彭先明道，“你真是白日梦想家，不过这么看来蔡实意也确实是有想好好跟你处的心思。算了，一步步来吧，牛神，你俩这相处模式不对劲啊，怎么感觉还是客客气气的，不会是因为我在场吧——”
　　许一流心想这傻子偶尔还是有点聪慧的视野的，她跟蔡实意在一起这么久，两个人之间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比较合得来，对方始终都紧贴着自己的步调，但也却是就如彭先明所说，中间存在的那种客气感，却是始终都消磨不掉的。
　　更甚至于，许一流觉得他们在确定关系之前的距离倒比现在更亲密一点。
　　蔡实意总是在怕她的。而许一流自己也知道他是在怕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始终时刻都做好了她会离开的准备。而许一流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一点，才一直竭力去做着那些能够证明自己并不会轻易离开他的举动，以至于设想到了结婚那一层。
　　可是许一流，这真的是爱吗？
　　你难道心里没有一丝丝觉得，这是出自于对他的愧疚吗。
　　因为起初决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源自自己的冲动，和面对戴小寒的拉扯而带来的不甘，报复性的举动，他越是害怕，越是觉得自己无法触及到你，你才越是出于这种心理，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
　　可是或许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过真心。
　　“少凌，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名字就像炸雷一样轰响在自己耳边，许一流随即抬头，对上了那双眼睛。
　　“你脸色好差，”彭先明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捏了捏他的肩膀，“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冯少凌摇了摇头，有些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许一流，她发现他的嘴唇在发抖，“你跟蔡实意，要结婚了吗？”
　　许一流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像是在躲闪着他的目光。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道，“再说吧。”
　　没有否认。
　　冯少凌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我不想给你压力，这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但确实你爸爸的工作会对我们家的影响很大。少凌，我这边是支持你的所有决定的，我也觉得不应该干涉到你的生活——”
　　“可是他确实是想，让我退役的，是吗？”
　　“你爸爸又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你能帮上点忙，你才几岁啊，但是家里的问题，可能真的会影响很大，具体的我还要继续跟他商量，现在只是让你做个心理准备。少凌，你老实告诉我，你自己究竟喜不喜欢羽毛球？还是，你现在留在那里，只是因为许一流？”
　　我不知道。
　　他想，我已经不知道了。

　　冯少凌家里的事，许一流是很久之后才从彭先明嘴里听说的。
　　起初是贾佳业跟秦瑞总在前前后后地忙着一些文书上面的事，没日没夜的打电话，进进出出，搞得她有些心烦。
　　冯少凌那段时间里总是心不在焉，最基础的发球都会接不住，搞得她心头冒火。
　　虽然临近年关，大家都想着能够放年假回家偷闲，但是作为国家队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吧，更何况冯少凌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准备拿下第二个最年轻的大满贯吗，这一天天的都在搞些什么？
　　也于是就这么发了几次火，彭先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终于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破产？”许一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戏剧化了吧？他家是这种身家吗？我还以为他爸是搞科研的，我的天呐，那他这一天天的还在队里呆着，也不回家看看——”
　　“牛神，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彭先明咽了咽口水，“你当这几天贾队她们在忙什么呢，听说，是在给少凌周旋退役手续——”
　　话还没说完那扇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了，冲出去的人已经连影子都摸不着半个。彭先明自知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拉着乔跃她们几个跟上去要去劝架。
　　许一流就跟头发疯的野牛一样直愣愣地冲进了男子宿舍的大门，一脚踹开了冯少凌的房门，把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冯少凌给吓了一跳。
　　许一流见到他正在收拾自己架子上面的漫画，一副要打包的样子，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一脚踹到了冯少凌大腿根上，差点被把人撞在床架子上摔出个好歹来。
　　彭先明跟在她屁股后面，没料到她一来就直接下狠手，简直一点情面都不留，怎么说自己刚刚说了这么一遭悲惨境遇之后正常人都多少会有点同情之心吧，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是一顿胖揍啊，太不符合逻辑了。
　　乔跃江雪吓得嗷嗷大叫，连忙赶着去给贾佳业打电话，趁机又是冲上前去抱许一流的大腿，生怕她真的把冯少凌给打坏了。
　　“你在这儿跟我演什么苦情剧呢？破产算什么，你家破人亡了吗？我寻思你也没请假奔丧家里二老都还好好的吧？收拾什么东西你收拾，你有病吧，你才打出这么一点成绩就要退役？冯少凌你脑子被驴踢了吧，进队这么多年就学到个这个，你以为你天下第一惨？你怎么不出门左拐去看看那父母死在泥石流里的段岭啊，你装什么可怜啊你——”
　　“嘴上积点德啊，牛神——”彭先明都要哭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
　　“去你大爷的还日后，我日你爷爷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是烂□□的贱货，你们全部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舅舅的，我干你大爷，冯少凌，你给老子滚过来，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对不起国家这么几年往你肚子里灌的泔水——”
　　“我□□爷爷的许一流——”冯少凌被她踢到铁床架子上脑袋也开始流血了，一瞬间气血劲也就这么上来了，红着眼睛也想干架，这会儿没人记着拦他了，没料想到他竟然还想还手，就被这么直接冲上来直接把许一流整个人摁在了地上，“你不要太过分——”
　　“你打，你往你奶奶这儿打，”许一流被他压在地上，摁住了脖子，看见他挥起的拳头，竟然还笑了，“打不死老子算你没种，我□□你这个龟儿子——”
　　“你知道什么啊——”冯少凌终究还是没打下去，他的血顺着额头滴到了许一流的嘴角，温热的咸腥味道，却还是泛着酸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没人跟我说啊——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把我瞒得死死的，有病是不是？在演什么大戏呢，要不是老子今天骂人，你他大爷的卷铺盖走了我都还不清楚，我干你爹的，冯少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是吗？你对得起谁啊，姑奶奶今天踹你一脚算轻的了，我掐不死你我——”
　　说着就这么直接抬手过去掐他脖子了，其他人一个没拦住，这下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却基本上是许一流单方面动手，冯少凌是没敢还手半点的，仍由她直接给二人翻了个面，重新架在了他身上，双手还死死扼着自己的脖子，像是真的要把他当场掐死一样。
　　幸亏这动静总算惊动了秦瑞，连带着贾佳业一块过来了，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和打成一团的二人，简直天灵盖都要冒烟了。
　　“看着干嘛？”秦瑞大喊道，“你们缺心眼啊，拉人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冲上去拉的拉，拽的拽，终于把许一流跟冯少凌分开了。
　　冯少凌已经被他掐的脸上都是绛紫色了，秦瑞看着恨不得给许一流一巴掌，却也怕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下了面子，只能往头上狠狠砸了一下。
　　“我还以为这么久没管你收敛了点了，这才多久，就开始杀人了？要步孟晋小后尘是不是？你们几个真是前浪要比后浪，在行凶方面争先恐后的，国家给你们表彰啊？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喷粪机转世？”
　　“你们没一个人告诉我！”许一流也急眼了，“您也不告诉我，我找谁说理去？我他大爷的要气炸了——”
　　“你气炸了你揍他？”秦瑞都快被她气笑了，“不过也确实该揍，我早想揍你了，少凌，要不是我怕你自尊心太强，我把你给打坏了你回头恨死我。许一流除了嘴巴脏点，讲来讲去会说什么我也清楚，你退役这事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就算你爸妈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你年轻，容易被劝过去，等你再过几年回头看看，后悔死你——”
　　贾佳业给他用毛巾擦着脑门上的血，也是觉得眼前这幕有些荒唐了，耐心道：“一流就是急了点，也是为你好，她舍不得你呢。”
　　“舍不得个屁，让他滚——”
　　“你给我小声点，脑血栓都要被你吵出来了——”
　　“多大点事啊，”彭先明小心翼翼道，“你俩真是暴脾气，吓死我了——”
　　“你也是个煽风点火的，”秦瑞瞪着他，“你就不能注意点措辞？我都跟你说了的——”
　　“说什么了都说了，”许一流还惦记着他们都把这事瞒着自己，都快气死了，“你们干嘛不敢告诉我，怕我谋杀他吗？他要走就让他滚，我还要放鞭炮呢，操他大爷的，乔，咱们队的鞭炮呢——”
　　“是我让他们不要告诉你的——”冯少凌终于喊出了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一流总感觉他被毛巾掩着的面孔底下应该是副委屈的样子，连带着声音里面都带了几分战栗，“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你再给我在这里演啊，”许一流的手指都要戳到他鼻子上了，被秦瑞一把抓了回来，摁住了肩膀，“搞得像我压迫你了似的，你装什么声明大义你，就你清清白白，我忙什么了我——”
　　“你要结婚了——”冯少凌哽了一声，“我不想拿这些事来烦你——”
　　空气中静了。
　　秦瑞觉得自己摁着的许一流肩膀突然松了一松。
　　但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疏忽，这跟皮猴一样的人就瞬间借力滑脱了自己的束缚。
　　不过好在这回没再冲着冯少凌了，竟然是直接朝着边上的彭先明去的，一双铁手又直接摁在他脖子上了。
　　“你没完了你还——”秦瑞上去拉她，“属螃蟹的吗？”
　　“我要你胡说八道——”许一流都快被气死了，“你嘴上能不能稍微有点把门的东西，随口一提的事儿你就这么大肆宣扬出去了？你是不是贱骨头啊你——”
　　“我冤枉啊——”彭先明都要断气了，“他自己听到的，关我屁事，拿性命跟我要挟我能不说吗？你太强人所难了救命啊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