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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唯一的希望 ...

  •   蔡实意记不清,最后自己到底跟许一流喝了多少酒。
      只知道她一直很难过,蔡实意多少能够明白她难过的源头。那是一种来自于生命个体自身带来的孤独感,这是外界所无法去打破的。
      他从没试图去想象过,原来许一流也会有这种时刻,正如她自己所说,她身上具备的那种伟大,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羽毛球事业,奉献给国家。但你不能说她是没有自我的,因为她本身自我的那份追求,就是源自于此。
      但除此之外,她也是个,蔡实意在这世界上见过的,最为敏感纤细的人。
      也是如此,他更加地认定了自己和她的差距。
      因为她本身是这么善良,就算知道了江源的一切不堪,不值得,那些所谓的配不上自己以后,还是会因为这个独立的人格的自甘堕落而感到沮丧。
      她到底是在悲悯什么,蔡实意试图去了解,最后令人欣慰地发现,她悲悯的到底还不过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明的那种挫败。
      这总归让蔡实意放了下心。许一流最终,还是许一流,她心中放在第一位的,始终是自己的一切,这点是谁都无法打破的。
      她自认自己跟常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一样,所以她一直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无论是羽毛球,还是精神层次,所以她没办法接受自己曾经试图将江源这种人看做自己未来的可能性之一,这太滑稽了。
      也是因此,蔡实意才最终认定,许一流是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一切的,虽然现在的沮丧确实打击到了她,但很快的沮丧之后,她还是会继续信心满满地站起来。
      就像他说的,许一流的人生,不仅仅只是为了找到那个灵魂伴侣而已。
      这些只是生活的调味料。
      没有盐的日子里,人类光是吃着碳水也还是能过活的,只是会苦一点罢了。
      对于蔡实意来说,自己人生的唯一希望,就是她能够幸福。
      上帝如果真的存在的话,请庇佑这个人,让她找到,自己生命当中的,那一点盐分吧。
      不要太久,不要让她一直孤独。
      如果太久的话,他想,他会忍不住的。

      许一流在床上睡着了。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这个人脸上才会多少呈现出一些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
      冯少凌坐在沙发上,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浑身淤青明显,都是在双方挣扎打闹的时候留下的。他看着那张脸,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
      他真的,好想好想,就这么真的抱住她,去亲亲她,去碰碰她。
      不是平时玩笑的那种接触,而是实际关乎爱情的那种。
      这种东西,许一流会给他吗?
      许一流的爱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他稍微晃了晃脑袋,开始思考自己今晚到底要睡在哪里,都已经快四点了,回去也有点夸张,这时候去找贾佳业要房卡更是离谱,下楼重新开个房吧,他身份证也没带,只是干坐着,脑子里还都是刚刚卫生间的那一幕幕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被一个喝醉了的人一步步地带着走到现在这个局面。许一流在这方面的能力是相当了得的,就算是脑子不清楚的时候都能游刃有余地把冯少凌的一切神思理智带离轨道。
      他动了动手指,指腹仿佛都还残留她身体的体温,浑身上下燥热无比,冯少凌想了想,干脆还是再去洗一个澡算了,就是怕又把许一流给吵醒,惹出什么乱子来。
      也是才刚刚想到这里,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然后突然坐起来,在黑暗里像个诈尸的粽子一样,把冯少凌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她道。
      “你吓死我了,”冯少凌吁了口气,“放心,这是贾队订的酒店,既然这么怕被捡尸那就少喝点啊,还没一个人跟着,长点心吧。”
      “少凌?”许一流在半空中乱摸了摸了,抓了个空,“为什么我跟你在一个房间?我们不会睡了吧——”
      冯少凌没脾气了,坐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把水杯塞进了她掌心里。
      “没有,”他道,“你很努力地勾引我了,多亏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然你就等着明天上法律讲坛吧。”
      “真的假的,”许一流怀疑道,声音还带着点干涩,“你是不是男人啊?都进房间了还坐怀不乱?我不信,我都洗澡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真的好无耻啊,”冯少凌感觉自己耳根子都要红到滴血了,幸亏黑暗里看不到,“你不会害羞的吗?你还知道你洗澡了啊,你是随便抓个人都能让别人给你洗澡吗?”
      “那当然不了,我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许一流道,“好男人我才会让他送我回来,顺便睡一下,长得丑的我才懒得搭理呢。”
      “你对好男人的评价到底是怎样的啊,帮你洗澡处理呕吐物之类的烂事的男人可以拿六十分,那怎样可以拿一百分,你跟我说说?”
      “你好烦,这种事都要跟我继续念叨吗?”许一流摁着脑袋,还有些头晕,“你手好烫啊,烧开水了吗?”
      冯少凌实在没料到她这种时候了还会毛手毛脚地过来抓自己的手,顿时被她睡得热乎乎的手指给抓了个正着,一时间没躲掉,胸膛里擂鼓声更强了,往后缩了缩,想要躲开。
      “干嘛?”许一流皱眉,“嫌弃我?觉得我太开放了?我都还没扒你裤子你在这里高尚个什么啊——”
      “没有,”冯少凌有些不敢说话,“你还要不要喝水,我帮你倒一下——”
      “冯少凌,”她没有接茬,只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坏的。”
      “啊?”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到这个,冯少凌觉得自己四肢发僵得厉害,却又不敢乱动,“你是说让我照顾你这件事吗?也是应该的吧,毕竟——”
      毕竟自己这么喜欢她啊。
      “我如果有一天真的喜欢上你了,想要跟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干嘛下意识接话,只是隐约觉得此刻许一流的心情不是很好,如果贸然开口,可能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被你喜欢,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她笑了,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她说,“因为我太容易喜欢别人了,而且我这个人太烦了,你不会懂的。”
      冯少凌没动,他只是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她的掌心两个人的距离在黑暗之中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现在才能发觉,只要他一低头,就能亲到许一流的额头。
      “如果我想懂呢,”他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想懂呢。”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许一流抽回了自己的手,“算了,酒喝太多了,就是很想找人说话,下次还是得找女孩喝,不然真的会出大麻烦——”
      说着就要重新钻进被子里,冯少凌却意外地有了动作,这是跟他以前一直以来所截然不同的,首次在这方面,与她独处的时候的主动。
      他握住了许一流的肩膀,许一流能够听到他的呼吸,贴在自己耳畔的呼吸。
      “如果说,”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干哑与嗡鸣,“如果说我现在,就想懂呢——”
      男孩的脸颊相贴过来,接触到皮肤摩擦过来的青涩胡茬触感,带了酥麻仿佛电流一般的刺激效应,许一流这才想起,她似乎在此之前,从未觉得,冯少凌身上难得见到这么好闻的味道。
      呼吸之间的交缠,以及皮肉相贴之后传递过来的,那种暖洋洋的气息。
      这是专属于他的,这个男孩的。
      他们贴得太近,以至于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许一流的头微扬,下巴碰到了他的鼻尖。
      冯少凌的吻落在了她的喉咙。
      “小狗,”她说,“你会后悔的。”
      “许一流,”冯少凌亲了亲她的耳后,“我才怕你后悔。”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也是冯少凌人生中的第一次。
      在此之前,他想象过无数遍,他该如何吻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这个女孩。
      他想过,是一个黄昏的时候,凛冬的夜晚,亦或者是巴蜀的盛夏。
      还是冬天比较好,四周寂静,下着大雪,所有虫鸣鸟叫都消失踪影,所有气温都被泯灭在寒冷里面。他们只能看见对方彼此眼睛中的自己,呼吸间喷薄出白色的雾气,蒸腾在空气里,化开落在眼睫上的雪花,变成水滴。
      他想看见她的样子。
      因此从未想过,第一次竟然是会进展在这样的黑暗里。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份感情的隐秘,连带着不可言说的禁忌,在这份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将各处的感官更加锻炼得敏锐无比。
      唇瓣的温热,夹杂着依稀的酒气,舌尖的轻微触碰,以至于进展到最后在温暖口腔里面的肆虐。
      这些都是冯少凌以前未曾想象过的,却无比渴求的。
      他甚至双手都开始颤抖,环住对方腰部的手臂都呈现出一种近似于惧怕的颤动。
      许一流的手指穿过他耳畔的发根,轻轻捏了捏他耳后的皮肉。
      她从绵长的亲吻里挣脱出来,在他耳垂上落下一个细碎的吻。
      “不要害怕,”她说,语气里带着懒散的蛊惑色彩,“我很爱你的,小狗。”
      冯少凌几乎发了疯。
      这一瞬间,他想把所有关乎许一流的一切,都嗅进自己的肺腔,转换为自己今后一生,都能够以此前行的动力。
      许一流总是不喜欢开灯,或许是真的对这黑暗里进行着的动作有着莫名的执着,她搂着冯少凌,两个人蜷在被子里,肌肤接触着光滑的被面,里面还带着对方睡熟睡时沾染的热气,每一个细节都让冯少凌的脑海中那道理性的尺度奔疾在崩溃的边缘。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是那么让人无法触及,就像是神明一般,每每碰到都几乎要让冯少凌发狂,他只想抱着她,抱紧她,然后亲吻她,把她整个人镶嵌在自己怀里,一辈子都不要取舍出来。
      许一流就像是只宽慰猎犬的主人,从始至终都是那么温和地,善意地,指尖轻轻擦过冯少凌皮肤的每一节,都让他欣喜若狂,仿佛带了电流一般的刺激。
      这可惜或许真的很多事情不能如他们所愿,也或许是当真这些感情发生的太过没来由,以至于终究会有冥冥之中的一切来及时给这份临门一脚的冲动踩个急刹车。
      半夜四点的时候,房门突然响了。
      许一流坐在冯少凌怀里,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东西?”她说,将方才气氛里的一切旖旎一扫而尽,“扫黄打非?”
      “你不要乱说,”冯少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给熄火了,将她放回床上,捡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面的浴巾,“应该是外卖。”
      “你有病吧?”许一流道,“现在几点?你就这么饿吗?”
      “我求求你了,你去问问一个钟头前的你自己好吗?”冯少凌懒得理她了,招呼不打一声地直接把灯打开,差点闪瞎许一流的眼,“进被子里去,你最好祈祷真的不是扫黄打非,不然我们两个肯定完蛋。”
      许一流手快脚快地在被窝里穿好了睡袍,才不理他:“这有什么的,他们又没证据,我俩也没转账记录啊——”
      “你少说点话吧你。”
      冯少凌不理她,围好了自己的下半身,把门打开,果不其然就是外卖。
      “电话没打通,”对方道,“你们点的肯德基是吗?”
      “是的,”冯少凌非常无语,“谢谢,再见。”
      许一流倒在床上险些笑死。
      冯少凌关了门回来,把东西扔在桌上,已经兴致全无,早先时候的那些害羞也被这瞬间的打断被弄得烟消云散了,炸鸡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许一流的鼻子动了动,随即肚子发出了声音。
      但还是非常老实地,在床上抱着被子,朝冯少凌抛了个媚眼。
      “还来吗,宝贝?”
      冯少凌简直没法再抬头看她,起先在黑暗之中积攒出的那些勇气现在都像泄了气的可乐一样,化成了平淡的苏打水,只带着浓腻的甜意,让他在这个空间里变得有些晕头转向。
      “别闹了,”他只能将视线专注于盒子里的炸鸡,“吃东西吧,不过你宿醉还能吃吗?你都不会困?现在都快五点了。”
      “太扫兴了,”许一流走了过来,盘腿坐在冯少凌面前,一手扎穿了可乐包装,“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我也不是每次都会有这种冲动的,小狗。”
      “因为你喝酒了,”冯少凌挤着番茄酱,“我也不应该这么对你,这叫做趁人之危。”
      许一流眯着眼笑,从他面前拿过了炸鸡,吃得碎屑到处乱飞。
      “可是你真的做得很不错,”她笑,“也是,没有带东西,做也做不了——”
      “在吃饭呢——”冯少凌快崩溃了,“你让我怎么正视你——”
      “你自己说你不会后悔的,”许一流根本不在意,“我才是呢,你不要出去乱说就好了,但是我名声已经够臭的了,睡个把个未成年,也不算什么。”
      “你到底睡过几个,”冯少凌咬牙切齿,“未成年?”
      “这我没有,”许一流大口嚼着薯条,胃口极好的样子,根本没有半点宿醉的迹象,“平时哪儿有未成年给我睡啊,再者说了,不处朋友就乱睡,会挨骂的。”
      冯少凌不说话了,许久才捏着瓶子道:“那我跟你睡了,你会跟我,嗯,在一起吗?”
      “那是当然的了,”许一流盯着他笑,“得负责任嘛——”
      不过很快就正色道:“但你别多想啊,既然都刹车了,也是应该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呢,小狗,我们两个要是真的过界了,中国羽毛球就完了。”
      “哪有这么夸张,”冯少凌不明白她的脑回路,“又不是睡完我就残废了。”
      “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天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还有心思打球?”许一流晃着手里的薯条,样子跟路边的二流子也没两样了,“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小狗长大了,还是有点这些方面的需求的,但是别被我骗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我真的无语了,”冯少凌道,“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许一流只是笑,低头啃着炸鸡。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她想,或许如果是冯少凌的话,真的在一起之后,不能控制感情和生活的人,是自己也说不定。
      但这又是,面对着他,面对着这张脸,绝对,绝对不能再坦白说出口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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