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这是我的宽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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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少凌发觉许一流今天晚上喝得有点多。
他始终秉持着自己之前为了避免许一流脑子一热做错事的决定，全场几乎是半步不离地跟着她从头到尾，中间许一流被他搞烦了还发了几次火，冯少凌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但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不动的。
孟晋小在这方面有着超人的天赋，虽然她被戴小寒强行指派到了游泳队那桌，但左右能跟蔡实意坐在一起，她还是满意了不少，这会儿趁着敬酒直接过来跟冯少凌搭话。
“大姐头去哪儿了？这种时候，最适合跟前男友重燃旧爱了——”
“你别张着一张嘴乱咧咧好吗？”冯少凌无语，“她跟贾队出去上厕所了。”
“你是傻瓜啊，这就是故意找机会把人带出去啊，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就这你还不赶紧看看现在场上少了谁，还在这里坐着呢，真的是心大。”
冯少凌被她说得也有点心里打鼓，寻思不至于吧，贾佳业的婚礼又不是窑子，怎么还能这么一不留神就给把人拐走的。可她不说还好，一说两人巡视了一番，失踪的竟然还有蔡实意。
冯少凌直接炸了。
“还说什么啊，直接去找啊——”
“什么情况啊——”孟晋小都快发疯了，“怎么还有实意哥的事！大姐头不至于吧，连小辈的肉都抢——”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莉莉安看得莫名其妙，“冯，你要去哪儿？”
冯少凌才没心思继续在这里应酬了，左右都是这些人，有什么好好应付的，于是头也不回地拎起外套想要往外跑：“散心——”
去隔壁桌闲逛敬酒的彭先明听到了这半截话，笑嘻嘻道：“神经病吧你，贾队结婚你散什么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抢亲呢——”
孟晋小也跳起来要往外跑，被戴小寒逮了个正着，冯少凌眼疾手快地早跑了，正好留了她一个人挡枪口。
“搞什么你们两个，”戴小寒道，“也没见你们这么熟啊，这是要干嘛去？”
“诶呀舅舅，我的白菜都要被拱了你就别拉着我了——”
戴小寒一头雾水：“什么白菜不白菜的，你给我好好回来坐着，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孟晋小简直没被气死，正组织着语言想要劝说戴小寒不要阻止自己追爱，就看见蔡实意直接从走廊拐过来了，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于是傻眼，被戴小寒推了一巴掌。
“你是不是拉肚子了，怎么一会儿一会儿的，”戴小寒疑惑，随即又伸手去够这丫头的脑门，觉得也不烧啊，“能不能好好吃饭，别人大喜的日子呢，别跟着添乱，真的是，平时有一个许一流还不够，现在还搭上一个你。”
那边的冯少凌已经不知道跑出去多远了，许一流这人身上又没手机，就算真的不是跟人私奔了，那也实在是让人担心会不会惹出什么好歹来。
或许是从P市回来之后，冯少凌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许一流做事那方面的随心所欲，且真的是能够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那种程度，而且也是真的明确地意识到，如果许一流想的话，她的安排里是可以完全没有自己的。
也是因此，冯少凌才愈发地觉得自己原先在她身边的立场，其实也不是那么稳固。
他原本是以为，至少许一流的人生里，羽毛球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而既然是第一位是羽毛球，那跟羽毛球息息相关的自己，自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继续生活在她所必须仰仗的世界里。
可偏偏他现在才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许一流的羽毛球，并不是所谓有冯少凌的羽毛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冯少凌真的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太高了。
所以他在这一瞬间才这么惊慌失措，只是才一小会儿的时间里找不到人了而已，就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
他害怕被许一流抛下。
仅此而已。
或许也真是冥冥中有注定的命运一样，许一流今天没让这已经在心境上产生如履薄冰心态的追随者反复操心，冯少凌只绕了酒店一圈，然后就在不远处的对面公园里找到了穿着礼服打着赤脚在跟大爷大妈一起打太极拳的许一流——
这阵仗差点把冯少凌的下巴给惊掉，一时间以为自己不小心喝错了什么蘑菇汤。
贾佳业给伴娘挑的礼服并没有像很多传统方面的规避掉了大裙摆，反倒有点像是朴素般的婚纱套裙，只是少了点那些繁琐的流苏和点缀，其余方面倒也看上去效果惊人。
此刻许一流盘起的头发也嫌麻烦早就散掉了，披了一肩，慢悠悠地打太极的样子还真的有模有样的，只是这幅画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觉得古怪？！这些大爷大妈们到底是怎么了！
“你在搞什么——”冯少凌直接把人拽了过来，“找了一圈没找见，你这是在搞行为艺术吗？”
“你懂个屁啊，”许一流根本不理他，“强身健体好吗，再者说了，可以站着不动还能醒酒，多好啊，我脑子嗡嗡的，你别烦我了。”
冯少凌简直无语了：“你不能直接找个地方坐着吗？实在不行回去喝茶也行啊？”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许一流道，“想些事情。”
似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这种话，冯少凌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想不到贾佳业的婚礼带来的影响果然非同凡响，这才多少一会儿，就开始触景伤怀了。
于是这下冯少凌更不能撤退了，不然真的被孟晋小直接说中，被江源那傻叉给捡漏怎么办。
“那不然我陪你走走，你想吃冰淇淋吗？”
这完全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却没怎么惹恼许一流。因为这是冯少凌平时生气的时候许一流常常故意逗他说的话，这瞬间顿时把之前心里埋藏的那些郁结一扫而空。
她突然发觉冯少凌对待自己的这种态度又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她的生活里不乏对她各种百般讨好甚至迁就的人，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性子，兜兜转转能够被她磨炼着剩在身边的人，不外乎都是像戴小寒这样，总是软乎乎的，亦或者彭先明、段岭这种吵来吵去的冤家。
可是好像只有冯少凌不一样，他对自己的那种百般顺从里面也夹杂有许多不甘心的倔强成分，一直以来的努力源头也是她，这小子自打入队以来，对于胜利和冠军的渴求也是有的，但更多时候放在自己身上的关注度倒是更高。
许一流不是个傻瓜，她是能感受到冯少凌的这种崇拜的。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许一流对于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目光却是很敏感的，她不会对这种感情不屑一顾，但更多时候，她希望冯少凌去找到一些值得自己努力往前的东西。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一个人，如果被捧得太高，是会摔下来死得很惨的。她死过一次，所以她会再次谨慎地对待这种目光。
也是因此，她希望冯少凌至少能够用自己作为那个标尺，好好走好自己的路。
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酒精上头，这会子她竟然真的有些想耍无赖了起来。于是坐在长凳上，仍凭冯少凌怎么说，就是不肯动屁股。
甚至直接一伸手，朝冯少凌喊了起来。
“走不动了，你背我——”
“你穿成这个样子是想让我跟着你一起在大街上被人围观吗？”冯少凌无奈了，“而且你干嘛不穿鞋啊？你自己不会多准备一双？在这方面倒是尽职尽责了，跟个流浪汉一样——”
“我徒步走到这里已经竭尽全力了，你还要我继续打着光脚板去麦当劳吗？太不是人了吧——”
冯少凌无言以对，许一流这种撒泼不讲理的路数实在是太多了，只能乖乖蹲到了她的面前，仍她趴上自己的背。
“我先跟你说好啊，我把你背到甜品站门口，你必须得给我吃，不然我真的会直接把冰淇淋怼你脸上——”
“你这也太强买强卖了，”许一流熟门熟路地顺势箍过了他的脖子，“是你说要带我去吃的，这是你的请求，又不是我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冯少凌简直摸清她的套路了，想要把人从背上甩下来，“你就是故意想让我背你——”
“你一大男人背背我怎么了，累死你了吗？”许一流捏住了他的耳朵，狠命死拧，“我脚都快起泡了，你看——”
说着还竭力乱踹，硬是想要把脚底板从下面抬上来给他看个清楚。冯少凌简直要被她这个在人家背上还一点都不安生，试图整点高难度动作的行径给折腾死了，只得掂了掂她的身子，连忙讨饶：“知道了知道了，背你就是了——”
末了还是忍不住道：“你这应该不是在撒酒疯吧，我记得你酒量还挺好的，酒品不至于这么差——”
“你懂个屁，”许一流趴在他的背上，仍冯少凌将她背着朝马路上走去，“喝闷酒就是这样的，你才屁大一点，知道什么，你平时也给我少喝点，要说酒品差，段岭才差呢，一喝酒就恨不得去跟别人乱亲嘴，连男人都不放过——”
冯少凌听了恶寒，他确实没跟段岭喝过酒，不知道这位国球的大杀神私下竟然还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惊，条件反射似地往后瞥了一眼，狐疑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许一流一巴掌把他的脸拍了回去：“想什么呢，姐姐我能给他这个机会吗？要亲我他也得照照镜子吧，不过我懂他这种色心包天的情况，我要是也喝多了，见到不错的男的，不亲白不亲啊——”
“你嘴上能不能带点把门的，”冯少凌被她踹得腰疼，“不过我倒是好奇在你心目中到底怎样的男的才能算得上是不错，戴小寒也还行吧，蔡实意也是公认的大帅哥，但是你却连看都不怎么看人家一眼的——”
“我不喜欢捡别人剩下的，”许一流道，“大家都喜欢的，我就不喜欢。”
“那你去垃圾堆里找吧，那些大家都讨厌。”
许一流竟然没生气，噗嗤一声笑了，把脸埋在冯少凌肩上，很久，冯少凌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小狗，”她说，“我觉得我太喜欢扶贫了。”
“什么？”冯少凌没明白她的意思。
“别人都喜欢的，我就不喜欢，”许一流道，“所以我喜欢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我觉得他们很可怜，我是不是有病？”
“......”
冯少凌背着她等红灯，面前车流穿梭不息，华灯初上，他总感觉自己背后的热量，比他所能想象的，远远庞大得多。
“我觉得，”他说，“你应该多去喜欢那些，喜欢你的。”
许一流今天真的喝得很多了。
她能够跟冯少凌保持着正常状态的沟通，实在是因为她在外人面前会默认营业社交状态，不停用说话和插科打诨来隐藏自己已经脑子不太清楚了的事实。
冯少凌背着她一路走了也才十几分钟，她丧失了自己的能动性之后直接开始犯困了，趴俯在男孩温暖灼热的背上，甚至有种朦胧的意识模糊感。
她竟然有点想哭。
这种冲动直到冯少凌把她放到门口的长椅上坐着，塞了一个冰淇淋进她手里的时候，才终于找回了点被遏制住的源头。
“你不是真的喝醉了吧？”冯少凌蹲在地上打量她的脸，“吃完这个我送你回去？”
“我想抱抱你，”许一流握着那个快化了的雪糕道，“过来，狗狗，让我抱抱你。”
冯少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直接抬手搂在了怀里，膝盖直接向前触地，差点没被带了一个大跟头。
许一流像只离群久居而终于找回了主人的大狗一样，把头埋在冯少凌的肩上，下巴硌得他生疼，却偏偏在这一瞬间让肢体接触带来的温热变得灼热无比。
冯少凌丧失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手掌还摁在地面，石子硌住了掌心。
许一流终于哭了，冰淇淋洒了一地。
“我为什么就是遇不到自己想要的呢，我太累了——我就是想要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一起嘛——为什么就是遇不到呢——为什么身边都是这种俗到不行了的傻瓜呢——我不喜欢撒娇有错吗——不喜欢依赖别人有错吗——我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没人喜欢我呢——”
“喜欢你啊，”冯少凌搂住了她的后背，“这么多人喜欢你，许一流，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
“他们只是喜欢那个世界冠军许一流——”她哼哼道，“喜欢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许一流，我也只是个小姑娘啊——救救我吧，我好孤独啊——”
“你才不孤独，”冯少凌亲了亲她的耳后，“你是这么多人的光，你要是但凡睁开眼睛看一看，你就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聚集在你身边了，傻瓜，如果你因为这种事情一蹶不振的话，我真的要骂你了——”
“你骂我吧，”许一流开始耍赖了，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肩头，“这世界上太多蠢货了，小狗，如果我喜欢你就好了，你这么爱我，一定能懂我的。”
冯少凌身上一僵，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醉。
于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冯少凌将她从地上拉起，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
“那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他弯着腰看她，一双眼睛里带着某种异样的情绪。
“因为要是喜欢了就完蛋了，”许一流道，“我就会发现你也是个蠢材，我没办法跟蠢材做朋友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所以谈一个掰一个，不会对身边人下手，这是我对你们最大的宽容——”
冯少凌无语了，方才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消，懒得再跟个醉鬼掰扯，直接把人拉到背上，背回了酒店。
路上还记得骂她。
“你最好一辈子给我记得这句话，”他说，“我不是蠢材，根本不是。你会清楚的，也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点，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许一流不理他，整个人脑子已经成浆糊了：“我很喜欢小狗啊，小狗跟别人不一样，小狗是会听我的话的。”
冯少凌想，是啊，他是会听她的话的。
因为她讨厌蠢材，所以冯少凌花了自己的一辈子，竭力去让自己不变成她讨厌的那种蠢材。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这是我的宽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