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56、我都长大了

　　回去也没多久，许一流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冯少凌他们之前捡的那只小猫已经长得很大一只了。虽然她从心里还是不赞成着这帮小年轻不负责任的散养行径，但看着这么多日子不在，竟然真的能够把它从十几岁的小奶猫照顾成一个发育期的瘦长条大肚子小脑袋的小家伙，还是有些欣慰的。
　　不过欣慰归欣慰，该质疑的还是要质疑。
　　冯少凌却没给她发难的时间，立即表忠心道：“已经在找领养了，等着再过段时间看能不能直接绝育再给送出去，你别担心，不要骂人了——”
　　许一流有些不大高兴，感觉自己在他们眼里就跟不讲道理的恶霸似的，活脱脱一个逼着人扫地出门的恶婆婆，于是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骂人了？别一天到晚诋毁我名声，烦死了。”
　　冯少凌已经摸透了她这嘴硬心软的性子，但也乐得继续给她台阶下，终于找回了点之前的那种亲昵关系：“我都在网上发消息了，你帮我参谋参谋？你都做惯了这种事了的，我们什么都不会，回头给送到黑心贩子手里做成烤串了可怎么办——”
　　“你给我仔细点你这张嘴，”许一流伸手掐他的胳膊肉，“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这人真的缺心眼，神经吧——”
　　但嫌弃虽然是嫌弃的，不过冯少凌说的也是有点道理，于是许一流也跟着一道参谋了起来。但无奈她扪心自问，自己在识人方面的天赋实在是有点糟糕透顶，根本给不了什么有理有据的建设性意见。
　　到最后也只能跟着冯少凌一起抓瞎。
　　尤其冯少凌发的领养微博竟然还是直接自己大喇喇拿微博号发的，丫真的半点常识都没有，虽然一方面热度是有了，但是其中龙蛇混杂的人也多了，他甚至还想染指许一流的微博，寻思许一流的名气还要比他更大点，直接被否决了。
　　许一流道回头人家单纯就是为了认识你才瞎领养这么一只猫，装模作样地跟你说会好好养怎么办？你这人做事到底能不能靠点谱？就这还天天嚷着自己长大了呢，我看跟几年前过来那时候的智商没两样，也就只会颠球了。
　　冯少凌被她气得差点翻白眼，又无话可说。
　　贾佳业本来还想来跟许一流商量商量伴娘流程的事，一门就看到二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地在生闷气，无语道：“这又是干嘛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消停，你腰好点了吗？”
　　“好山好水地养着当然好了，”许一流道，“新娘子心情怎么样？有没有雀跃的娇羞感觉？亚锦赛你也没去，不会就是为着这事吧，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贾佳业笑：“真是风水轮流转，连你都开始给我上课了，放心，没去不是因为结婚，是秦队安排的，给明年奥运蓄力。倒是你，还记得亚锦赛这事啊？我已经你都忘光了，咱们少凌可是最年轻的一个拿男子打单金牌的选手，你夸他了没？”
　　“夸他干嘛，到头来翘尾巴又被人韩国佬打趴下，”许一流推了推冯少凌的肩膀，“怎么说，这么需求感情方面的慰藉啊？晚上来姐姐房间？”
　　“我真的要发火了——”冯少凌面无表情。
　　“少凌都这么大了，你就别逗他了，”贾佳业道，“你自己都没点自觉吗？他坐在你边上难道不已经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样儿了，还一点都分不清楚距离感的，你这样莉莉安该吃醋的。”
　　“她吃什么醋，”冯少凌顿时急了，心道贾佳业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了，“贾队，你别乱说，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诶呀，真是的——”
　　“还害羞起来了，”许一流哈哈大笑，“这才有点小狗样嘛，是的，男人那一面就留给未来的媳妇吧，在我这儿你就永远都是个小孩，别担心，妈妈爱你。”
　　冯少凌恨不得揪着许一流的领子晃她的脑袋，什么小孩啊，自己现在还有哪个角度看起来像小孩吗？这人为什么总是这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宠物一样地漫不经心看待，难道是他真的在许一流面前会不自觉流露出那种幼稚气息吗？
　　可这东西他怎么控制得住，这又不是他管得了的，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幼稚了，真是窝火。
　　许一流才不理他呢，直接转头去跟贾佳业继续说话。
　　“我那上门女婿呢，”许一流道，“也不给我们引见引见，回头拜堂了才打照面，递错了戒指岂不是尴尬。”
　　“这你放心，递戒指不是你的活，”贾佳业道，“不过他这几天在忙着在我爸妈面前献殷勤呢，所以没过来，你好好看看流程，行吗？乔跃我是不太担心，就是你，不要给我在婚礼上面出问题啊，我虽然不迷信，但也是会生气的。”
　　许一流敷衍道：“你是当然会生气的，毕竟是队长嘛，需要有些威信，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乱的，这点分寸你还不放心吗？我又不是傻瓜。”
　　“我才不担心你是不是傻瓜，我就是怕你太聪明了到时候给我临场发挥，”贾佳业根本不接茬，扔了一沓打印好的文件给她，煞有其事的，“别闹啊，这辈子可能就这一回了，别让你变成我最难忘的一幕。”
　　“这话听着明明也还挺感人的，”许一流嘟囔着接过了文件，“天呐，这么多，贾队，你是认真的！结婚好麻烦！真的假的，要有这么多流程吗？”
　　“你只要看最后面一页就可以了，其他不是你操心的，”贾佳业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少凌你盯着她点，别玩了。”
　　所幸许一流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大事上还是不用让人太过于操心的。
　　本来贾佳业婚礼也就没几天了，自己回来得也晚，知道这件事上面的轻重，所以也就扔掉了平时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开始跟着筹办了起来。
　　冯少凌连着没什么事做，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莉莉安被冯少凌点醒了人生的真谛之后直接调头真的开始研究起正儿八经的专采来，也于是就让他得了不少清闲时间。
　　贾佳业把伴娘礼服送到的时候还叫了许一流一起去试妆，出来的时候直接把冯少凌给吓坏了。
　　许一流当然不是什么假小子性格的人，她虽然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但你见她一直留着那头长发，也该多少知道她跟一般的那些女性运动员有些区别，在臭美方面还是有些自己的追求的，热爱大裤衩和老汗衫拖鞋是一方面，但不修边幅是绝对没有的事。
　　也于是真正换上伴娘礼服，顶着一头显然是做过造型了的妆发出来的时候，焕然一新的大变活人样子简直要把冯少凌给惊掉了下巴。
　　“你礼貌吗？”只是一开口还是那副鬼样子，“哈喇子收着点，知道你师傅我貌美如花，但是好歹这也是贾队的专场，你那眼珠子给我往边上挪着点，盯着伴娘瞅什么瞅，老色胚似的，真的跟彭先明那几个学坏了。”
　　“谁流哈喇子了，”冯少凌好不容易找回的被惊艳的感觉瞬间被她搅得烟消云散，“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不过，是看见你穿裙子，觉得有点稀奇罢了。”
　　许一流不以为意地对着镜子动了动自己挽在脑后的头发：“没办法，我之前也想穿来着，秦队不让，她说我坐姿太不雅观了，穿裙子给队里跌份，真是的，我又不是穿去开会，逛逛街都不行，受不了。”
　　随即又转头冲他臭美，还抛了个媚眼：“漂亮吧，我就跟你说我是国家队一枝花。”
　　冯少凌无语了。

　　戴小寒终于带着游泳队的一干人马从P市赶了回来，就在婚礼的前一天。许一流见他屁股后面还带了个跟屁虫，也是可乐，随即道：“怎么还带家属的啊，不提前打个招呼？没位置给你安排。”
　　“别说的这么怪怪的，”戴小寒不理她，跟贾佳业点了点头，“这是我侄女，孟晋小，年底就进国家队了，只是不在咱们这练，击剑的，贾队应该有听说吧。”
　　“知道，”贾佳业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天才嘛，别听一流瞎说，欢迎的。”
　　“姐姐结婚快乐！”孟晋小乖巧道，在戴小寒这种长辈面前，她还是会装得跟兔子似的。
　　倒是许一流见过她在食堂撒泼的样子，知道她也不是个善茬，乐呵呵地去逗她。
　　“蔡实意呢，”她道，“我寻思你这个便宜舅舅应该没这么大魅力让你跟着过来吧，我们家头号牛郎怎么不在？这么久不见怪想的，莫名其妙的请假这么多天，搞得最后都没看上几眼。”
　　戴小寒干咳了两声，瞪了她一眼：“蔡队回队里收拾东西了，以为都你一样整天没事做到处遛弯。晋小才多大，你别天天给她灌输这些。”
　　“这用的着我灌输吗，”许一流道，“我看小侄女的心性可不比我那会儿差，十几岁嘛，也该情窦初开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戴小寒。”
　　戴小寒直接借力打力，朝她身后的冯少凌努嘴：“那你怎么不直接把少凌介绍给她，两个人年龄还差不多，正好两小无猜了。”
　　冯少凌差点被吓死，恨不得把戴小寒的头给拧下来。
　　“舅舅，”孟晋小发话了，“能别开玩笑了吗，我一姑娘家家的就被你们当包袱似的扔来扔去，我自己乐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又没给人添堵，别替我指手画脚了。”
　　许一流乐了，去拍戴小寒胳膊：“诶，你这侄女我喜欢，过年红包我包了，你先预付五百啊，到时候转给你。”
　　“你别烦——”
　　这俩大的正闹呢，冯少凌听得脑瓜子嗡嗡的，没留神孟晋小已经不知道什么偷偷蹿到了自己身边，个头不算高，仰了脑袋看他，一双眼睛古灵精怪地转个不停，他这才发觉为什么许一流一直说这丫头有种自己的风范，那神情里面的趾高气昂，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是有些不自在，仿佛面对了个许一流的缩小版，稍稍朝后退了退。
　　“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孟晋小道，“我发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问题，”冯少凌莫名其妙，“我跟你很熟吗？你干嘛莫名其妙来找我说这个。”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大姐头啊，”孟晋小直截了当，“既然这样的话，我帮你搞定她，你帮我搞定实意哥。”
　　冯少凌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冯少凌没有反驳，但压根不想理她，这人怎么连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劲头都跟许一流一模一样，“更况且，实意哥我要怎么去搞定？你如果喜欢他，你就自己去好好想办法，不要总是依靠场外力量。”
　　“想不到你这么啰嗦，”孟晋小直接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大姐头不喜欢你，磨磨唧唧的，不愿意帮忙就算了，祝你一辈子也追不到喜欢的人——”
　　“你这人——”冯少凌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盖棺定论了，简直噎得无话可说，再伸手的时候孟晋小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由散漫得像匹野马。

　　倒是下午叶胜涵来的时候许一流才终于得以正式见了一次这位便宜姐夫。
　　叶胜涵至今都还在对能够真的跟贾佳业走到一起修成正果这件事抱持着难以置信的态度，但比起很多得了便宜卖乖，装大头蒜的那些软饭硬吃臭男人比起来，叶胜涵此刻身上那股子拘谨气和乖巧状倒是比较讨许一流喜欢。
　　实际上叶胜涵的性格跟戴小寒有点像，做事说话的时候总有种慢悠悠的感觉，但并不令人讨厌，比起戴小寒的那种无条件温吞，叶胜涵多了点积极活泼的意思。他这几天一直忙着在酒店招呼双方家里二老，忙得几乎晕头转向，但这会儿人还是很热情大方的，没有半点打蔫的迹象，实在是让许一流十分佩服。
　　他就跟个陀螺似的一直转个不停，这会儿才终于转到了许冯二人面前，相当忙碌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牛神，少凌，你们回来了啊，”他笑道，“本来还担心牛神会在婚礼前一天才过来的，电话也打不通，贾队着急也找不着人。”
　　许一流耸了耸肩：“那不至于，你们不是还可以找戴小寒吗？怎么你还叫贾队啊，也不改口？”
　　也就仅靠着这么一句，叶胜涵倏地脸就红了，跟个小孩似的，把许一流吓了一跳，心道这不会跟冯少凌差不多岁数吧？贾佳业也太猛了，这都能下得去手？不愧是当队长的人。
　　叶胜涵倒是不知道这才几秒钟的功夫许一流的脑子就跟山路十八弯地已经转过了好几趟，只惦记着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忙来忙去的人生大事，跟贾佳业在一起这件事就跟白日梦成真一样，自己当然是保持着一万个认真地态度在面对这件事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也还能真的就这么答应他的求婚，实在是大超他的想象，几乎让他流出眼泪来。
　　许一流当然也没什么去逗别人新郎玩的兴趣，只是瞅着叶胜涵跟他们匆匆告辞之后又继续去忙了的身影犯嘀咕。
　　冯少凌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但知道她只要眼珠一转就准没好事。而且一般这种婚礼场景，总是会让人触景生情的，就算自己本来也没多少想要结婚的念头，看着看着说不定也会被一带带动得立刻随便找个人闪婚了，都是说不准的事。
　　尤其想到许一流原本的这个性子，更是让冯少凌不由自主地浑身打了个冷战，总觉得这种荒唐事放到她身上，做起来就是那么地顺理成章，简直让人不敢细想。也于是，冯少凌暗下决心，这几天一定得好好地百分百地跟紧了她，不然真的一不留神给自己混了个便宜姐夫回来，他真的连自杀的心情都有了。
　　许一流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冯少凌内心里打起了这么多的小九九，只是一转头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几乎是脚后跟挨前脚尖的距离跟在她屁股后面了，一个转身许一流脑门直接撞到他下巴上，瞬间对于双方都是一遭暴击。
　　“你有病啊，跟我这么近干嘛——”
　　冯少凌只感觉自己下巴都要被撞脱臼了，不由得感慨为什么这个人只是随便回个头都要用这么大力气，上辈子真的属牛的吗。
　　“我还想问你呢，突然发什么呆，不会是被影响也想结婚了吧？”
　　“你也太小看你师傅我了吧，我看上去是会演这种三流戏码的人吗？”
　　冯少凌揉着自己的下巴，低头看见她发红的脑门，不由得有点想笑。
　　许一流莫名其妙：“神经病，笑什么？”
　　冯少凌不说话，只将手掌抬起，指尖并拢，放到她的额前，比了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咧开嘴笑了。
　　他的牙齿天生就生得很齐，作息良好，常常白的就跟黑人牙膏的广告似的，没少被拿来揶揄，唯独只在嘴角两侧多了两颗突兀的虎牙，将原本已经到如今快消失殆尽的男孩气息重新彰显出来，多了几分狡黠年轻的小孩意味。
　　但也偏偏就是这两颗牙，也偏偏就是一点，才让他在笑起来的时候，跟许一流如出一辙。
　　“我都长大了，许一流。”
　　几乎是愣了半晌，不知道是后知后觉还是真的被这小子突如其来的耍帅行径给影响到了，许一流只睁着眼睛看他，没有说话。
　　然后再回过神来的下一秒抬腿，直接一记侧弯踢腿踹到了他的膝窝，把人高马大的冯少凌直接给踢跪下了，噗通一声砸在地板上，动静相当可怕。
　　“没大没小，”许一流只向前走，头都不回，“要叫师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