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55、关于感情

　　被冯少凌这么急匆匆地拉回去，许一流本身还是没有多大意见的，毕竟她从小都被粗暴对待惯了，至少冯少凌还没有像秦瑞跟李桑一样直接揪着她的耳朵走，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尤其还从莉莉安嘴里得知冯少凌亚锦赛男子单打也夺冠了的消息，虽然这厮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别别扭扭的没个高兴样子，但许一流都归咎于青春叛逆期的一些古怪思想作祟，并不稀得给他台阶下。但怎么说拿金牌还是很值得表扬的，许一流也就因此没有再折腾他。
　　只是董爵他们几个听说许一流要走，倒是都有点舍不得的样子，许一流打小都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面对小弟们同自己依依惜别的场景，在应对方面已经驾轻就熟了，于是相当洒脱地一挥手，直接应许，以后到X市基地来玩，一律费用花销免单，所有国家队选手全部摸个够。这话差点没把冯少凌给直接吓死，毕竟人家其他人愿不愿意被摸他不知道，包这些人的花销费用，许一流哪儿来的钱啊？这人真的是张口就来，天赋全点在给人开空头支票上了。
　　董爵他们倒是没想这么多，相处这也才几天的时间，许一流已经把他们都治得服服帖帖了。本来P市省队这里的气氛就跟其他地方的也差不了多少，许一流也是从省队混过来的，俨然一个小社会，这下次简直梦回青春，更了不得了，不用几下子就发挥自己山大王的本色，让他们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国家级别的不良分子。
　　也于是这会儿已经把许一流的话当做圣旨一样了，见她开口就是这么大许诺，顿时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恨不得当场抛头颅洒热血地表示忠心。
　　戴小寒听到她要走，却也没什么具体的表示，想来也是知道许一流的悠闲日子是过不长的，反正他们训练也快结束了，左右就是这几天的事，只是没想到冯少凌连这几点都耐不住，直接本人冲过来抓人了，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末了打量了一下始终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莉莉安，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也于是就这么应付了几句，让他们先回去帮忙，自己过几天随后就到，就这么把人给送出了门。
　　原本许一流对婚礼这种事情是没什么兴趣的，说来惭愧，虽然她出生在一个和谐美满的大家庭里，但她就是莫名其妙打从心眼里有点恐婚，也是因此，对于长久的恋爱关系也是始终抱持一种消极态度的。
　　你自己想想，在这个世界上，一个难得聊得来，各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已经这么难找了，你怎么能保证你真的能够找到一个的同时，对方还不是搭着跟你合拍的旗号在骗你，能够保证长久几十年来不变？这太难了，光是想想都让她头皮发麻。
　　但唯独因为这件事是涉及的贾佳业，才多多少少让她真心实意地上了点心。那可是贾佳业啊，先她一步年经轻轻就在羽坛获得普遍主流大众认可的叱咤风云的贾佳业啊！
　　对于贾佳业这个未来的老公她真的可以说是已经印象全无，一个小记者而已，来来回回会采访她的人这么多，记不住也真的不怪她。只是多少依稀记得这个人长得还算不错，总归算是带出去也有点面子，不会让人感慨又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搭配。
　　而实际对于冯少凌来说，也是比较好奇许一流在婚姻方面的看法的。虽然平时许一流并不忌讳于跟他谈论爱情，但本质上而言，婚姻和爱情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他自然是想着如果真的可以跟许一流结婚的话，那就太好太好了，可那些东西目前为止都还只能说是天方夜谭的痴人说梦，自己跟许一流之间的差距大到让他还不敢直接企及于这种仿佛亵渎一样的胡思乱想。
　　可就算是如此，但到底也还是好奇的。
　　他实在无法想象，像许一流这样的人，如果哪天真的归寂于家庭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定是不自由的。
　　他从不希望许一流不自由，所以他发了誓，一定会让她自由。
　　他也发了誓，一定会让她快乐。
　　原本就翱翔于天际的猎鹰，就不该是被束缚在笼子里的。
　　或许单就这一点，冯少凌就比许多人好上许多。

　　许一流被冯少凌半死不活地拖着在省队基地里走了一圈，跟众人打了招呼之后直接就回宿舍收拾了自己那零星的一袋东西，都没花多少时间，直接就拎着去了机场，效率之快让人咋舌。
　　贾佳业还点名让了许一流去给她当伴娘，这下子还得在飞机上恶补伴娘知识，一时间苦不堪言。
　　莉莉安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她是经常参加这种婚礼活动的，因此还算是有点经验，不过外国佬那边的常识放到中国很多情况下都不管用了，贾佳业又不是个喜欢花哨流程的人，最后想想也就算了，到时候再听安排吧。
　　选位置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插曲，冯少凌自然是打算跟许一流坐一块的，他还有好多话等着讨伐她呢，可是莉莉安就被单独摘出去了，让她有些不大开心。小姑娘现在本来就是奔着追星的念头来的，一路上跟着冯少凌，这段时间里早就默认了自己这个专属小跟班身份的独特性，怎么肯依，于是许一流就开始点名批评了。
　　“要我说，少凌你还是得当起点东道主责任人的身份来，既然莉莉安都这么大老远奔着你来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就得好好起到点带头作用，别一天到晚的拿乔，没完没了，天天黏在我边上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冯少凌心道，你还不会跑？你都直接跑了两个月了，要不是我过来抓人，指不定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回家呢。
　　面上却不能直接这么说，于是只得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许一流不吃他这一套，“有事不能回去再说？非得飞机上这几个小时？我跟你说，我才不理你，我是要睡觉的，谁跟我说话我揍谁。”
　　于是这下也没办法了，冯少凌只能认命，跟莉莉安坐在了一块，听着小姑娘叽叽喳喳用母语跟他说着那些自家的故事，冯少凌英语还不错，她中文虽然好，但具体的表述方面还是比较喜欢用母语，因此也才跟冯少凌格外有话聊。
　　冯少凌简直烦不胜烦，时不时抬头伸直脑袋去看前面的许一流，还是压根看不到些什么，身边的小麻雀又一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简直要爆炸了。
　　终于忍不住道：“你一天到晚说这么多话都不会口渴的吗？”
　　“我有在喝水啊，”莉莉安眨巴着眼睛道，随即也发现了他的不自在，于是压低了声音，“冯，你是不是很怕许？她很凶么？可是她对我还挺好的。”
　　“那是因为她对女孩都挺好的，”冯少凌道，“回去你就知道了，她就是一阎罗王，你没见着省队那几个都对她马首是瞻吗？”
　　莉莉安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只觉得是这帮男孩子太过夸张了。更何况她也是多多少少见识过许一流的实力的，心想，说不定是这帮人臣服于许一流的魅力呢。
　　想到这里又看了冯少凌一眼，若有所思：“她是你的师傅，你是不是很崇拜她？”
　　这话问得太直白，冯少凌不好在人面前直接承认，更何况许一流还在前面坐着呢，要是被她听进去了，岂不是要臭屁好几个月。
　　于是压低声音别扭道：“有什么好崇拜的，以为我跟你一样，见到个厉害的就走不动道？”
　　“我可不是因为你厉害，”莉莉安反驳道，“我是因为你很有魅力，你不懂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你的尊敬呢？”
　　冯少凌盯着她，觉得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了，不然越拖越麻烦，又瞥了一眼前面，见许一流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大概真的是直接睡死过去了，于是直接用英语道：“是的，我不否认我对她的尊敬，但实际上我对她的感情还有更深层面的一些因素。换句话来说，就像你现在对我的执着一样，但是我保证，我对她的执着超越你所能想象的，所以莉莉安，你明白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你了吗？”
　　莉莉安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她？”
　　“我爱她，”冯少凌纠正，“当然，可能我们现在都还不太准确明白爱是什么，但是我只知道至少从出生到现在，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只有她一个，所以，也请你尊重我吧。抱歉，只有这件事是绝对没办法妥协的。你愿意呆在中国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毕竟你说了你是来学习的，我也希望你不要一直把重心放在我身上，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你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男人的爱。”
　　“噢，”莉莉安有些无话可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多，但也因此，我明白你说的了。希望你的愿望能够成真，冯，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祝福你们的。”
　　“就算还没到那一天，也请你祝福我们，”冯少凌道，“毕竟说句实话，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坦白这件事的人。”

　　许一流真的睡着了。
　　很难得的，她做了一个极其沉重的梦。
　　梦里有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她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自己在黑暗里迷路了多年，遇见了她，他们是命中注定需要互相帮扶的彼此。
　　于是许一流相信了他，也全面信任了他，给予了他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他不是那么好的人，可是许一流却不在意。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十全十美，大多时候她可以去包容忍耐一些人性里面的不足，只要那个人值得。
　　可是渐渐地，许一流觉得，或许这一切不是那么值得了。
　　她总是在等待，站在原地等待，等待对方的姗姗来迟，等待对方的风尘仆仆。
　　她想，为什么她总要去等待呢。
　　为什么她不能自己主动去走到那些原本两个人说好要一起走到的地方呢。于是她才恍然大悟，原先同对方设想的那一切，都是依赖于对方存活在自己生活之中的一些空想，是基于对方会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种未来构架。
　　这是不对的，她不应该这样的。
　　许一流应该首先是许一流自己，而不是别人的附属。
　　明明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没必要等待这么一个只能给自己八十分的人，去达到那个所谓的一百分的未来。
　　她可以靠自己实现一百分的。

　　“许？”
　　她被摇醒了，睁眼就是莉莉安的脸庞。
　　“到了，冯在取行李，你想要喝水吗？”
　　许一流摇了摇头，将毯子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放回位置，这才跟着起身。
　　莉莉安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讶异，小声询问：“你做噩梦了吗？没关系，一切都是假的。”
　　许一流突然发觉眼前人的可爱了，纵身过去勾了勾她的肩膀，闻到她发丝里面好闻的气息，这才找回了点活着的实感。
　　“谢谢你，小莉莉安，”许一流笑道，“如果你要追冯少凌的话，我会帮忙的。”
　　那小丫头反倒笑了，偏过头看她：“不，我已经想好了，生命中有比追求真爱更重要的事，更何况冯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决定放他自由。”
　　“什么？？？”许一流直接炸了，“冯少凌有喜欢的人？？？”
　　于是也几乎就是直接条件反射地在冯少凌拎着几个行李箱和大包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拽着包袋把人给扯了回来，一张脸上表情极其丰富。
　　“你什么时候有的喜欢的人，”她扯着嗓门大叫，“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两个月，你连恋爱都谈起来了——你也太过分了，这种事不跟师傅分享分享？”
　　冯少凌本来听着前半截还挺受用的，心道你这家伙终于有点醋意了吧，结果后半截话直接把他气死了，合着这家伙到底还是为了八卦，甚至想拎起袋子往她脑袋上砸，还是忍住了。
　　“就算是师傅也得有点隐私意识吧，”他模棱两可道，“你还真当你是我妈了——”
　　“所以到底是谁——”许一流的脸都快贴到他下巴上了，“基地的吗？还是队里的？不可能吧——我的天哪——我要打电话，我没有手机——莉莉安，把你手机借给我——算了，我不会用英语的——”
　　“你好吵，”冯少凌直接把人推着往前走，“这会儿想起来失联这么久信息断层了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活得潇洒快乐的——”
　　许一流根本不理他，回头不住问道：“到底是谁啊？怎么还喜欢玩神秘，我讨厌死你了，神经病，你是不是想被打啊——”
　　莉莉安看着他们两个的对话，简直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自己那句语焉不详的内容是怎么让许一流把事情往那个方面猜的，于是开口想说些什么，冯少凌却回过头来手指在唇瓣上压了一个嘘，更加让人理解不能了。
　　不过冯少凌在这方面的爽劲儿还没能持续多久，下到大厅的时候被许一流压在墙壁上擒拿手逼问，一脚踩在屁股上面，痛得嗷嗷大叫，这才坦白。
　　“没有，我胡诌的，忙得要死两场比赛连得这么紧，也就两个月，哪儿有功夫谈恋爱啊——”
　　“你真的弱智，”许一流拿空的矿泉水瓶揍他，“无聊，浪费老娘时间，还以为双喜临门了呢，神经病，一个小时别和我说话，看到你就烦。”
　　冯少凌当然不敢真的一个小时不跟她说话，只得大包小包地拖着三人的行李屁颠屁颠的走在后面，心情却比之前来的时候好了许多，看得莉莉安连连感慨，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做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