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49、愿你永远所向披靡

　　差不多九月中旬的时候许一流她们就得开始准备前往马德里了。因为这回汤姆斯的时间排得比她们稍晚一点，所以行程就此错开。
　　对于许一流一直以来的表现，冯少凌是从来都不会特地去为她操心什么的，只是这也是难得一次两人行动分开，顿时有种百感交集的感觉。当然，明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一定会被借题发挥。
　　饶是如此，看着她们上车的时候心里还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的，他肯定不会去乌鸦嘴什么，只是莫名感觉，如果真的就这么乖乖去等许一流回来，两个人之间或许会已经产生了什么再难以翻越的东西。
　　也于是，在她最后即将关上车门的时候，冯少凌的手摁在了车窗上。
　　“怎么了？”许一流莫名其妙地看他，“还没出门就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不行啊小狗，这样怎么让妈妈放心。”
　　冯少凌不理她的胡说八道，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诚恳地道：“祝你旗开得胜。”
　　许一流毫不客气地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这不是板上钉钉的吗，还用得着祝啊。”
　　“差不多得了啊，”贾佳业在前排道，“要赶不上车了。”
　　许一流最后朝他笑了笑，抬腿上车，冯少凌却还是不依不饶，直接抓住了对方手腕。
　　这下许一流是真的奇了，转身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路顺风——”冯少凌还是憋不出半句有用的话，“早点回来。”
　　“这怕不成，”许一流笑道，“指望我一轮游吗？行啦，乖乖看家，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冯少凌终于没有再说话了，只盯着那辆车一路远去。
　　倒是彭先明几个见他一副念念不舍的样子，本来还觉得好玩新奇，仔细一想想又感觉不对劲，尤其付悦翔，脑子当中哐当一闪，联系到许一流平时那没有节操的样子，顿时把冯少凌整个人拉过来，来回打量。
　　冯少凌被他左扯右拉得审嫌疑人似的，有些不耐烦了，把手一甩：“干嘛啊？”
　　“少凌，你老实跟我说，”他道，“你没跟牛牛好上吧？”
　　冯少凌顿时大惊，以为他发觉出了什么端倪，就听他接着道：“这人也太无耻了，连手把手带大的徒弟都不放过，我本来以为她不好这一口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兔子都不吃窝边草，这人也太没下限了，未成年人都要荼毒——”
　　“没边的事儿，”冯少凌有些悻悻地转过了身，“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跟结婚狂的。更何况我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被她看上了？我比你们都强吧？”
　　付悦翔立即勾了他肩膀把人拉过来，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当然也不至于，就是你们两个年龄差距这么多，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可是许一流都大你五岁了，少凌，咱可不能被她这个感情骗子唬了，丫没心肝的，脑子里就只有羽毛球，说不定是为了糊弄你给她一起拿个混双的双满贯呢，哈哈，这个可能性挺大——”
　　“三岁跟五岁的差距很大吗？付队你思想怎么这么顽固，”冯少凌不高兴了，“更何况她刚失恋呢，哪有心思想这些。”
　　“你神经吧，她都分手快一年了，你还真以为江源对她来说多重要啊，”付悦翔道，“你才顽固呢，不过也确实，如果真的打算找新鲜，从伦敦回来她就该朝你下手了，也算是有点良知，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回去练球吧——”
　　不过也确实是经由付悦翔提醒，冯少凌才骤然醒悟过来，许一流的上一段恋情结束至今，已经快一年了，这么看来，的确是该开展下一段的良好时刻。
　　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心底里面那股惴惴不安的冲动是源自于什么了，不由得苦闷。就像他跟他付悦翔信誓旦旦说的那样，五岁的年龄差距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但是十六岁跟二十一岁，和十八岁跟二十三岁之间的区别是不一样的。别人倒是可能不太知道，只有冯少凌清楚，许一流这个人实际上最讨厌恋人身上的那股不成熟的幼稚。这点饶是冯少凌自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再无人能敌，也没法去好好保证在她的心理，自己到底是不是能够做到那种“不幼稚”，也是因此，他才决定在自己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不会向她坦诚自己的那份感情。
　　可也正是因为他不能，所以他不能去阻碍许一流接受其他人。
　　他没有立场，亦没有理由。
　　这就是现在尤其让他感到痛苦的地方。
　　在许一流心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将他放置到“恋人”这个位置的可能性。

　　许一流讨厌跨国出行。
　　虽然对于国家级别的运动选手而言，这种奔波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讨厌就是讨厌，不能因为它天天在你面前现眼就变得可爱了起来。
　　一上飞机她就直接将椅背调低，准备睡个昏天黑地，贾佳业顾自叫了杯咖啡，也没有打扰她。直至一觉醒来，也不知道几点了，看到贾佳业还醒着，有些诧异。
　　周遭都睡得香甜，许一流迷糊着坐起来，接过她提前给自己倒的那杯水。
　　“你都不困的吗？”许一流小声道，“我真的好奇，好像每次出来你都是这样，总是兴致勃勃的。”
　　“因为每次都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贾佳业将阅读灯关上，给她掖了掖被子，“我是很珍惜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光的，一流，跟你在一起总是让我学到很多东西。”
　　“别突然说这种肉麻话啊，”许一流搓了搓胳膊，“怎么了贾队，你难道要退役了吗？不要吓我啊。”
　　“在你完全拿到大满贯之前，我是不可能退役的，”贾佳业蹙眉看着她，“不然谁还能看着你，你真的想把秦队累死吗？”
　　许一流这才如释重负般的长叹了口气：“那就不要突然神神叨叨地讲这些有的没的，我的心跳都差点停了，真是的——”
　　“原来你这么重视我啊。”贾佳业有意逗她。
　　“那当然了，在队里，如果说秦队是我妈，那你就是我半个妈了，等你真的哪天退役，我大概会哭死，”许一流说着就把脑袋凑到她的肩膀上，“所以说不要天天来吓我了，妈——”
　　“走开——”贾佳业哭笑不得地去推她的头，“不要趁机把口水蹭我衣服上——”

　　飞机终于落地马德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黄昏。
　　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刚好抬头就能看见夕阳落下时候的余晖，尤其灿烂的黯淡昏黄，连带着那种跟鲜血一般浓稠的猩红都变成一种仿佛温暖的色彩。
　　许一流用力地嗅了嗅西班牙的空气，然后站在下面朝众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欢迎来到马德里，我年轻的梦想家——”
　　乔跃穿着短裤差点没被机场的大风吹得瑟瑟发抖，直接迎着许一流的拥抱就打了个喷嚏。
　　“太适合避暑了，”她揉了揉鼻子，“也就是这种天气，跟秋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本来都已经立秋了，”江雪笑道，“就你身子骨硬朗，套件衣服吧，不过这气温牛神倒是很喜欢——”
　　“那是，”许一流大笑，“秋高气爽，最适合出来玩了，还不用一身汗，走吧走吧，让斗牛勇士看看我们的厉害——”

　　中国游泳队因为自己世锦赛的原因，比她们早到了几天。许一流她们开始准备第一轮赛事的时候，男子自由泳已经到了决赛的阶段。
　　戴小寒之前就跟她打过招呼，所以许一流也对他们的来访并不惊讶。只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过年的时候戴小寒跟她提过一嘴的蔡实意暗恋自己的事，倏然警觉那天晚上自己朝他发火的行径有点超过普通朋友的尺度了，不由得心中暗自懊悔。
　　但想归这么想，许一流还不会太往心里去的。毕竟她跟蔡实意确实算不上熟，又不是那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实在不行就当失忆，这招她已经耍得得心应手了。
　　只是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记得我们之间几次遇上的西班牙选手克里斯汀吗？屡次在许一流手中败下阵来之后倒是没产生什么苦大仇深的怨愤思想，相当乐观又积极地，竟然在某种程度上直接把中国队的许一流当做自己崇拜的偶像了，这回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主场，发誓是一定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冠军这件事就别想了，只要许一流出马，西班牙这几个是基本没什么好看的，虽然是自己的母国，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还是要诚恳地面对现实，更何况那可是许一流啊。
　　也于是，在许一流尤伯杯女双决赛的时候，来观摩的熟人倒是不少，光看站台上那几个，清一色的都是各界知名的人物，搞得她压力还挺大的。
　　“什么情况啊，”她在位置上系鞋带，“你们神经病吧，搞得这么声势浩大的，没见过大神打球啊？”
　　“这不是给你撑场子吗，”戴小寒道，“平时不总是叫嚣各个项目里不团结友爱，现在人都来了你还这么多意见。”
　　“那是奥运会的时候，”许一流道，“一个尤伯杯，搞得跟要去打仗一样，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不会是想要拍我丑照吧？”
　　秦瑞还是挺喜欢游泳队这帮孩子的，立即拍了许一流一巴掌让她闭嘴，险些把人从椅子上呼下去，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个倒栽葱。
　　“怎么一天到晚就你这么多话，赶紧打完赶紧休息——”
　　毕竟她的腰伤在之前就被医生警告过了，要不是明年还得去打奥运，估计秦瑞这段时间里都不会再让她上场。
　　许一流还是知道好歹的，毕竟别的不说，明年奥运的重要性就远超于其他，因此也不再多啰嗦些什么，朝观众席扯着眼皮做了个鬼脸就跟着乔跃下场了。
　　虽然并不算是全盛的状态，但怎么说破船也还是有三斤钉的，今年这场又少了很多凌冽的熟面孔，因此就算是许一流留了不少力，也还是拿下了这场的金牌。
　　不过乔跃注意到了她后半段时候的一些异样，成绩公示之后直接过来扶了她的肩膀，合影之后才轻声问了：“有没有事？”
　　“别把我当个瓷娃娃啊，”许一流笑道，却还是没掩盖住额头的细汗，“不会真的老了吧，诶呀，这可怎么办——”
　　“又胡说八道，”秦瑞替她按了按，确认位置，“打完这场今年不能再打了，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怎么说都不能在奥运会上掉链子，你别啰嗦了。”
　　“我什么都没说呢！”许一流道，“我也想休息啊！别搞得我像个永动机一样成么？”
　　“许！”看台上的克里斯汀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礼炮出来，一拉伸喷了众人满头满脸，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恭喜你又拿到了一个冠军！今晚要开派对吗？”
　　许一流对这个金发碧眼的小美人还是很宽容的，再加上人家一直这么久以来都跟个小狗一样积极可爱的，就算是对手也没什么冷脸对她，于是扒拉下自己脑袋上那几撮彩带，笑呵呵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们外国人就是派对狂魔，不过咱们今天人这么多，确实可以好好搓一顿——”
　　戴小寒看出了她身体不适，于是上前问道：“要不然还是改天，你要先回去看看吗？”
　　许一流摇了摇头，笑道：“小毛病，看也看不出什么玩意儿来，走吧走吧，洗澡先，今晚见啊，小蔡，恭喜你又摘一金，不愧是国家队一级游泳运动员——”
　　戴小寒见她这幅样子应该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稍微放了点心，却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还惦记着知道蔡实意暗恋自己现在故意来撩拨人家感情，他是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走了之后蔡实意还跟许一流聊过一会儿的事的，此刻只觉得许一流的欠劲儿又上来了，立即插到二人中间，拿着自己的牌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说摘金的也不只有他一人啊，你都不恭喜恭喜我？”
　　许一流一巴掌把他推到了一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应该的吗，在我面前刷什么存在感，你欠这点表扬吗？神经病，闪开，我要走了，长得跟座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