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再许一个愿望 ...
-
或许是真的太久没开荤，这么大吃一顿的的确确让众人都放开了肚皮，彭先明最为夸张，直接在门口吃吐了，倚着个树干开始干呕，把其余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瞧瞧你这点出息，”许一流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北大荒逃难过来的呢——”
“我看还是得先送回去躺着，”付悦翔总算找到了点靠谱的样子，“我们先送他回去，贾队，你跟着少凌他们一起继续逛逛呗——”
贾佳业想了想，还是道：“秦队那边还有点事没跟她商量，我也跟你们一块回去，你俩别疯太晚啊——”
许一流耸了耸肩，这么转眼的功夫剩下的又只有她跟冯少凌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她跟冯少凌落单就会落下一顿数落，不外乎都是别瞎欺负人、别惹祸一类的。
整的跟她像个盖世太保一样。
不过所幸她也没有去扫了冯少凌的性，毕竟人家小孩难得主动邀请大家在这里玩玩，真就这么吃了一顿饭就回去，也太惨了。
于是转过身来，拍了拍冯少凌的肩膀。
“行吧，又只有咱俩了，逛逛？”
冯少凌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更何况这大概就是他最初的打算，此刻心里别提有多感谢彭先明吃得那翻白眼的样子了，立即道：“我带你去湖边看看吧，那边比较近——”
毕竟城里这么大，冯少凌也不是各处安家，这么晚的功夫，两个人又能晃到哪里去。
虽然队里上下都还把他当小孩看，但怎么说都快十六了，这帮人有时候思维着实有点迟钝，都上高中的年纪了还不懂男女之间的那些小心思？实在是太看不起冯少凌的智商了。
饶是如此，冯少凌还是不敢逾越的。一方面是许一流做事太不靠谱，要是真的把她惹毛，估计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另一方面也是冯少凌还没对此作出充分的准备，这才哪跟哪儿呢。
于是只能跟无业游民似的晃荡着。
好在许一流在这方面的需求是很容易满足的，出来放风怎么说看只鸟都是稀奇的——当然，大晚上是没有鸟的。
不过也是走了一半才想起来白天被罚的那五千字手抄检讨的事，不由得苦不堪言，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冯少凌也才刚想起这件事，于是有些不安：“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明天不是就要交了吗？”
许一流大大地叹了口气，又不肯人命，一双眼睛到处乱瞟，突然就拽了冯少凌的胳膊，率先吵着先去买个甜筒吃。
冯少凌早就习惯了她这有一搭没一搭的怪毛病，只能任她拖着，一前一后地到了甜品站。
“今天冰淇淋甜筒做活动，愚人节特辑，有盲盒冰淇淋提供，”工作人员见来人是两个年轻男女，自然而然地把二人划分到了情侣的范畴，“小哥哥要给女朋友买一个吗？第二半价——”
“什么盲盒？”许一流好奇，“跟哈利波特那种怪味豆一样吗？哈哈哈，不会有鼻牛儿味的吧——”
“口味多达二十款，”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姐姐可以试一下。”
“真的假的，”冯少凌有点犯怵，“你别乱来，就买个最普通的就可以了。”
许一流斜了他一眼，天生喜欢跟人翻着干的倔性子又上来了，立即道：“来两个，节日限定款呢，小狗，这可是你的生日礼物——”
“你能别这么敷衍我吗？”冯少凌无语，见人已经开始打冰淇淋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上面的广告，顿时大惊，“而二十八块一个？你们麦当劳也开始抢劫了吗？”
“别给首都人民丢脸啊，”许一流拐他，“也就几十块钱的事儿，委屈死你。小妹妹，大一点的，谢谢了，我们狗狗今天过生日呢——”
“我不是今天生日——”冯少凌几乎咬牙切齿，“怎么就默认我付钱了？许一流，你怎么这么无耻啊，这不是生日礼物吗？”
“我没带钱包啊！”许一流道，“回头给你，手机也被没收了，看看，看看，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没财务自由，只能吃吃你的软饭了，对不住啊，宝贝——”
冯少凌要被她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气死了，又不好真的吃霸王餐，人家东西都已经打好送到眼前了，这种临时不要的事他还真的做不出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许一流这么折腾了，冯少凌早就默认了自己这个人体ATM的事实，更何况也确实就像她说的，才几十块钱，磨叽什么呢。
于是掏手机付钱，又觉得许一流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被管得死死的，在这个年代里手机和现金都不带在身上，活像个山顶洞人。
许一流才不管他这些心理活动，接过两个硕大的冰淇淋在手里，表面上都是平平无奇的奶白色口味，实在看不出什么门路。
冯少凌对这种商家搞得噱头活动已经烦不胜烦，也就是陪着许一流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平时他压根连甜品都不吃的。
许一流长了个心眼，随手递了个给他，要他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试毒。
冯少凌无奈，又不愿意去抹了她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舔了一口。
“什么味儿？”许一流盯着他观察。
“挺正常的，”冯少凌道，“香草吧应该是。”
“真的假的，”许一流怀疑道，“这么普通？别是骗钱的吧——”
冯少凌耸了耸肩，却没料到下一秒对方直接眼疾手快地把他手里那个抢了过来，没给他半点反应的，其动作迅猛不亚于在世界赛场上网下给人打扣杀的那种果断。
“你要点脸吧——”冯少凌大惊，“那是我吃过的——”
“我都没嫌弃你你叽歪什么呢——”许一流才不理他，把自己那个塞了过去，“你口水有毒啊？还是价值千金？”
说着就是一口，直接一大口把上面啃去了一半，随即不用一秒，瞬间吐了出来。
“什么味儿——”许一流难以置信，然后去盯着后面的广告牌，“孜然？你们在冰淇淋里搞孜然？你们还卖这么贵！”
冯少凌哈哈大笑，见她被自己骗过，终于吃了一回瘪。
许一流不乐意了，立即回抢，这回冯少凌不会再给她机会了，直接把手举高。他的个子早就翻过了许一流的个头，自然这下许一流在身高上面也落不到好。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么多年里许一流跟戴小寒这个人形长城相处之下的经验，直接手起刀落相当果断的一个肘击打在他肚子上，差点把他的晚饭给打出来，躬了身子之后立即被许一流趁机跳到背上，把自己原先的那个冰淇淋给抢了回来。
“你也太流氓了——”冯少凌道，“你下手能不能有点轻重啊？就为个零食你至于吗？”
“你管得着吗？”
许一流整个人还架在冯少凌背上洋洋得意的，双腿紧紧箍住他的腰间，另一只空闲的手勒在他脖子上差点把人给扼死。冯少凌也不敢太大动作，这下可是在大马路上，不比绿茵操场，尤其手里还拿着东西，要是真的把她给掀翻估计也不用回去了——
于是只能老实把她给托着，像极了只老实又无奈的哈巴狗。
可是许一流还是低估了这店家在愚人节刻意搞的整人活动，好不容易发觉踩了一个雷之后迅速转换目标，结果也是才吃一口就差点呕了。
冯少凌好奇了，偏着脖子往后问道：“怎么了？什么味儿？”
“咸蛋黄——”许一流道，“我要疯了，这是在欺骗消费者，我们花了钱的——”
“是我花了钱——”不知怎么的，冯少凌总觉得有点好笑，全然没有她那种义愤填膺的劲儿，掂了掂背上的人，“不能浪费食物啊，中国人民脱贫才几年？你至少要在这方面起点带头作用——”
许一流不理他，心想怎么能就只有我倒霉，于是往前蹿了蹿，那孜然味的雪糕直接塞了一半进到冯少凌嘴里，把他差点呛了个涕泗横流。
“那是当然的了，你作为国家栋梁当然也得有点表示，少不了你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得把那两个花了巨款的雪糕解决完毕，互看一眼，心道，干嘛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许一流打了个饱隔，咸蛋黄味儿虽然冲了点，但好歹还是能吃的，冯少凌就没这么幸运了，满口的孜然雪糕的诡异感觉，吃得几乎怀疑人生。
但看这眼前这人仿佛阴谋得逞的样子，又郁闷不起来。
怎么说这也算是约会了不是吗？
冯少凌在这方面还是很好满足的。
许一流脑子里一分钟能转一百个弯，这会儿见他终于把东西吃完，眼睛又一轱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一秒冯少凌就又被她拉进店里了。
“不是吧——”冯少凌惨呼，“一个你还不够？你赌得起吗？”
想来许一流应该是赌不起的，这下没去甜品站，直接绕去了另外一边，人家临近打烊，刚巧被许一流抓到，点了个小块的蛋糕，竟然还是能从裤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来的。
“看什么看，”许一流横他，“那冰淇淋至少二十八啊，我又付不起，不是故意赖账的。”
“我信你，”冯少凌道，“信你才有鬼——”
许一流才不听他这毫无威慑力的嘟嘟囔囔，直接把东西端了放到位置上，竟然还能厚着脸皮用最后的两块钱换了两根蜡烛，把嘴甜和胡说八道的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冯少凌就这么坐在位置上看着她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把插在上面的两根数字形蜡烛点燃，怪寒碜的，一小块切片蛋糕上面插这么两个硕大的道具，着实有点力不从心。
许一流毫无自觉，还能自得其乐地唱了一整段的生日歌，几乎要把冯少凌给尬晕了，中间不是跑调就是乱改词，实在是离谱。
最终一切流程结束，许一流将那小可怜推到冯少凌的面前，整个人都要趴在桌面上，就这么抬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颇有种他要是不配合就能下一秒化身赤面罗刹直接把人给吞了的架势。
冯少凌无可奈何，反正丢人已经丢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刚要去吹蜡烛，就被拉住了。
“愿望呢——”许一流道，“你这人也太敷衍了——”
“你还好意思跟我谈敷衍！”冯少凌道，“十八块钱的麦当劳切片蛋糕！我过个生日还倒亏二十四块！”
“你嚷嚷什么啊，”许一流夸张地揉了揉耳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物质，还算得有零有整的，礼轻情意重你不知道吗？至少我还给你带来了快乐，你敢说你现在不快乐吗？”
说完瞪他，就像是他敢回答不，许一流下一秒就能直接把桌子掀翻把他的头给拧下来沾大酱吃。
冯少凌当然是不敢的。
“快乐......”
“那就对了，”许一流心满意足地翘腿道，“许吧。许上三十秒，不然我就认定你是在糊弄我——”
冯少凌心想到底是谁在糊弄谁啊，怎么在这方面还挺较真的。
但他也敢怒不敢言，苦巴巴地双手合十闭眼等了三十秒之后这才把蜡烛给吹了。也就是这会儿不知道许一流从哪里又顺了个小礼炮出来，直接给他炸了满头满脸的小碎金箔，看上去别提多狼狈了。
许一流在看人尴尬方面的确是十分具有恶趣味，尤其是让人不自在，这简直是她长久枯燥的训练生活当中唯一的乐趣，冯少凌配合得如此之好顿时让她心情大好，美滋滋地用了刀叉分了两口蛋糕吃，却也是刚入嘴两人都面露苦色。
“这家店到底还有能吃的东西吗？”冯少凌道，“你还不如花十块钱给我买个汉堡。”
“白送你的你还这么多话，”许一流直接把叉子扔了，“给我吃完，不吃完不准走——”
说完就真的又去前台找人要纸跟笔了，终于想起自己那漫长而无止尽的检讨书。
饶是这店里再怎么考虑到顾客可能的需求，A4作业纸这种东西也还是搞不到的，但是许一流灵机一动，直接要了好几张垫餐盘的油纸广告，翻过来正好可以当作业纸写，把冯少凌看得面皮直跳。
这东西就算真的写完，明天就算是送到主席手里，估计也还是会把人给直接气死。
许一流在写检讨这方面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抬手几分钟就写了几大段，却因为过于重视手速而导致手腕肌肉痉挛，抽搐了半天。
冯少凌好不容易解决掉那块从冰箱里取出来还带着冰碴的难吃蛋糕，这回儿见到她跟鸡爪疯似的，也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抽了一张过来，拿过了笔。
“八千字一个人要写到什么时候去，”他道，“这会儿回去贾队肯定也都睡了，我帮你一点吧。”
许一流大为感动，手上还不老实地凑过去摸了冯少凌脑袋一把：“妈妈太欣慰了——”
“滚开啊你——”
有了冯少凌帮忙，许一流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点，不过依她以往的经验来看，估计也是杯水车薪，手写八千字还是两个人拆开来写，难度简直直线提升了，但怎么说冯少凌也难得又这份孝敬的心思，她也就乐得任他去做了。
更何况她心里也存了几分偷懒的意思，写得磨磨蹭蹭的，好在麦当劳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熬夜苦读准备考试呢，这么感人的画面谁舍得过来打扰。
也于是冯少凌在写了不知道多久的时候抬头，发现丫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简直气得要原地起飞，再去看被许一流压了半截的那张纸，估计只有一千多字，也不知道这厮到底是在磨什么洋工。
自己在这巴巴地给她写检讨，她倒还一点都不知道感激的睡得正香，冯少凌都要没脾气了，本来都打算摔笔不写的，却看着那张睡脸，心里莫名软了一片。
算了。他想，谁让自己喜欢的就是她呢。
许一流手臂被压麻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了。店里左右竟然还有几个零星的客人，应该是半夜聚餐过来点点宵夜吃的。
她抬手擦了擦口水，睡眼迷茫地看着对面的男孩，平时看上去小不正经的样子，没有半点苦读的正经学生模样，偏偏这时候腰板挺得笔直，笔下刷刷地，一点都不带犹豫。
见她醒了，冯少凌也抬头，然后递了张纸过去。
“擦擦，”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许一流不以为然，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动了动胳膊：“这都几点了啊，我靠，少凌，你写了多少啊？我要流泪了——”
“你最好真的流吧，”冯少凌终于放下了笔，手指已经快要写变形了，“差不多八千了吧，我也没数，但这阵仗交过去应该也能唬人，你能不能态度放好点，都用这种纸写了，不要功亏一篑啊——”
许一流接过他递过来的检讨，恨不得直接把他抱过来在脸蛋上亲上几口，想了想还是不大合适，只能立即狗腿地凑过去帮着冯大恩人捏肩捶腿，颇有马仔样子。
然后一瞥眼看到他手腕上的时间，大惊：“都三点了？我的天啊，回去都没车了，早上还要开会——”
冯少凌心想你这才知道啊，折腾死我了。也不跟她多说，站起来的时候整个后背都僵硬了，去前台换了笔，这才回头招呼她：“直接打车吧，反正你吃软饭也吃习惯了。”
“我太爱你了，”许一流盯着他，捏着手里的那几页纸，诚恳道，“真的，这一刻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冯少凌笑了笑，拉开了玻璃门。
他想，最好是这样吧，因为这是我今天许的那一个真正的愿望。
四月一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冯少凌，十六岁。
他认定了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再许一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