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42、开会又是开会

　　刚回来那段时间并没有什么比赛的安排，倒是秦瑞过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任务。
　　众人男女两列分队站好，在球馆里等待秦瑞针对新一年训练赛事的展望以及过年期间各个问题儿童造成的不同种类影响的批判。
　　唠唠叨叨说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接近尾声，许一流站着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才被秦瑞站在面前一跺脚从迷糊中惊醒，口水都差点滴了出来。
　　“许一流——”秦瑞道，“我刚刚说了什么？”
　　“您说了要团结一致，努力向上，争取做到世界第一，最大最强——”
　　“你当这是在开公司年会呢，”秦瑞直接毫不客气地抬腿就往她膝盖上踹，“站着都能睡着，你是马吗？”
　　许一流的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认错速度也是一流，立即道：“我错了秦队，我现在就去跑圈——”
　　“你给我回来——”秦瑞揪着她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你别的不行，罚跑倒是很积极，你先给我把错误弄明白了，我好好地跟你重复一遍，上面发通知下来，今年你的训练项目有了直接的针对性改变，接下来的集训都要以混双为主，参赛项目也以混双优先，这样也可以减轻你的腰伤压力，具体的安排还要等去O市开会的时候再做通知。”
　　“不是吧，”许一流道，“明年就要奥运会了，秦队，上面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要我去奥运会上打混双？不带这么搞人的吧，我就差一个女单金牌啊。”
　　“奥运肯定是报女单，但是你现阶段就是要训练混双，这也是上面经过考虑决定的——”
　　“考虑，考虑个屁啊，他们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知道什么？他们认识我吗他们？就这么一帮子靠笔杆子挣钱的人您还真赌得起啊——”
　　“你给我小心点说话，”秦瑞拿书去敲她的后脑勺，“让你做你就做，好了，现在听完了，滚吧——”
　　许一流这才老老实实地原地踏步着准备绕过去跑圈，刚出去几步又滑了回来。
　　“不过您刚才说的去O市开会，应该说的不是我吧——”她满怀期待而又憧憬地问。
　　秦瑞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当然不是你，你在想什么呢，”她道，“是你们全部，这个礼拜三，都要一起去O市开会。”
　　许一流顿时苦不堪言，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先去跑圈了。
　　等她走后秦瑞才又想起来些什么，背过手去咳了两声。
　　“还有一件事，这一年里我们羽毛球队的成绩见长，虽然我对你们的要求从来没有放松过，但是该表扬的还是要表扬的，尤其是女队，几次夺金，打破了印尼和日本蝉联的记录，乔跃和江雪的进步很大，贾佳业我也不用多说了。彭先明这段时间的表现也不错，但是还要继续努力。”
　　说完这些，秦瑞的视线又朝冯少凌扫来，让他不自觉地感到些许紧张。
　　这种场面以往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他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总有种首次要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点评的感觉，甚至连后背都不由自主地挺起来了，看上去活像个等待老师评价的小学生——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冯少凌，出列——”
　　冷不丁被这么突然一提，纵然是不太熟悉这种仿佛军训一般的流程，冯少凌也还是听话地站了出去。这段时间里他长高不少，都已经超翻秦瑞一个头了，虽然如此，也还是被这名魔鬼教练盯得有点发憷。
　　“进队一年，参与这么多场比赛，拿下两枚金牌，两枚银牌，得到过一次MVP，我不喜欢说什么继续努力，年少有为之类的话，只是你的成绩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也证明了我们的眼光，很高兴你可以在国家队里继续得到提升，而不是在省队里做着你的世界冠军美梦，冯少凌，恭喜你进入国家一队，这代表着中国羽毛球队的首发阵容，也是中国男子羽毛球处于尖端的实力代表，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让全国人民失望。”
　　冯少凌愣在原地，几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如果说他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话，那未免也太惺惺作态了，可是提前想到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底而言也不过还是个十五岁的小鬼，以往的诸多岁月里，多数时候都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劲儿走到今天的，他打拿起球拍的最开始就总被人夸赞，说起他的才能，他的独特，说没有沾沾自喜那必定是假的，也是因此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那种心高气傲的状态。
　　但唯独进入国家队以后，遇见许一流以后，这种傲气就转变成了一种见识过更宽广世界的奋发图强，那种励志心态和想要真的为此拼命努力的精神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所以这一年里的拼命训练，也是之前的冯少凌想都不敢想的。
　　说实在的，他原本对羽毛球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热情，只是因为了许一流，发觉了自己的肤浅和愚蠢，才见识到了诸多专属于这种赛场上的魅力。
　　所以这是第一次，他想要为这些东西努力。
　　所以这也是第一次，他因为自己真实的努力和拼命，得到了该有的东西。
　　“愣着干嘛啊——”身后的付悦翔直接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膀，“高兴傻了吧，还不赶紧谢谢秦队——”
　　彭先明也上来勾住了他的脖子：“不愧是牛神的亲传弟子，秦队你也真是的，还特地把她支开才来宣布这件事，太会玩神秘了——”
　　秦瑞也难得地笑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少凌这段时间的能力你们也有目共睹，至于许一流，那是她自找的，既然如此，这种事情你亲自告诉她比较有用，好了，都散了吧，一个个都，骨头都懒了——”
　　众人应了一声，于是也跟着散去了。只有冯少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是担得起这个国家一队成员的位置的，不过这一切到目前为止进展实在是过于顺利，让他有些感慨，感慨之余又确实像彭先明所说的，许一流不在场，总是有点遗憾的。
　　“还傻着呢，”贾佳业笑道，“秦队都让你亲自去告诉她了，这会儿应该在田径队那边跑步，你往边上转转就能逮到。”
　　冯少凌这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声谢谢，赶忙跑了。
　　只留几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样子发笑。
　　“搞什么啊，平时一个两个都脸臭得要死，就聊到这个才会眉开眼笑，”付悦翔把拍子架到脖子后面打了个哈欠，“这俩人这绝配了。”
　　“你好歹也是队长，也该学学这种敬业精神，”贾佳业斜他，“最近恋爱谈得怎么样？不要乐不思蜀搞得成绩一落千丈啊，听说过年你本来想接须飒一块回去的，结果被拒了？想不到你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看不出来还是个情种啊。”
　　“别提了，”付悦翔郁闷道，“你有空也给我参谋参谋，江雪就是个大嘴巴，凡事要是跟她商量，肯定就捅到人面前去了，你们女孩子间好说话，帮我问问，这求婚到底要怎么弄才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简单，”贾佳业道，“你拿颗手榴弹放边上，她不答应你就拉弦，准成。”
　　“贾队，你也太不仗义了，”付悦翔道，“跟牛神在一起怎么也变得一样说话没谱了，跟你说正经的呢，我这么大年纪了谈个恋爱也不容易，我还想娶媳妇呢——”
　　贾佳业也觉得他这人怪可乐的：“你在我面前说自己年纪大你也太凡尔赛了，刺激我吧？别整天瞎琢磨这些了，只要用心，人家会体会到的，你这天天三不着调的样子，谁肯放心嫁给你——”
　　于是付悦翔只得认命，先去乖乖练球了。

　　再回到许一流这边，步没怎么好好跑，半途上就跟庞司他们几个坐在草坪上唠嗑了。
　　“要我说，什么开会，分明就是没好事，”庞司嘴里嚼着个薄荷味的口香糖，熏得周遭八百里都是让人提神醒脑的味道，“次次都是这样，不是新闻发布会道歉，就是下场比赛宣誓，太没劲了。”
　　“要不你把我腿打折吧，”许一流道，“总不可能让我打着石膏去开会，那也太没人性了。”
　　庞司说干就干，拿着个铅球就要往许一流腿上砸，正巧冯少凌过来看见了，差点没吓出毛病来。
　　“你们在干嘛——”他脸都快绿了，“庞司哥，你认真的吗？”
　　“我也就比划比划，”庞司将铅球顺手就扔到一边去了，“少凌怎么来了，也被罚跑？”
　　“不至于吧，”许一流也转过来看他，“你又怎么惹她了？”
　　说罢又朝庞司道：“你看，我就说，绝对开会要倒霉，一个早上都发落俩人了，心情这么不好，我一定得装病，不然找医疗队开个假报告算了——”
　　冯少凌本来好好地报喜心情顿时就被这俩人的没谱给弄得烟消云散了，盯着庞司的脸又有点醋劲儿，不大高兴道：“放心吧，没你想的这么惨，秦队是让我过来报喜来的。”
　　许一流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喜？不会是谁要结婚了吧？”
　　冯少凌几乎咬牙切齿：“倒不至于那么喜，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升一队了而已，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许一流察觉到了他的阴阳怪气，听到这消息本来挺高兴的，但看他这幅样子还是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抬腿，直接就踹了冯少凌小腿肚一脚，冯少凌没料到她竟然还有这招，莫名其妙地就被袭击了个正着，差点摔趴下，被许一流直接揪过来骑到了背上。
　　“这么好的事你还哭丧个脸，我又没欠你钱，”许一流掐着他脖子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他身上了，“不愧是小狗啊，升一队了，离你师傅的高度又近了一点，晚上回被窝该笑出声了吧，这种好事还不请客吃饭？来来来庞司，把大家伙都叫过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啊——”
　　冯少凌本来就被她踹了一脚痛得半死，此刻被她架在身上还不敢随便把人摔下来，顿时狼狈不堪，脖子都差点要被她拧断了，还见她擅自做着自己的主大言不惭地要在今天给他来个大出血，差点气得冒烟。
　　“有你这么做人的吗，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猴儿一样往人身上蹿——”
　　许一流根本不理他，甚至还趴在他头顶上隔着头发丝亲了亲，整个人跟玩杂耍似的，让冯少凌背着她在原地转来转去，朝远处还在训练的田径队员大喊道：“小珏，我家小狗升一队了——今晚食堂吃火锅啊——小狗请客——”
　　“我答应了吗你就乱喊人——”
　　冯少凌简直要被她弄得没脾气了，两人你抓我我躲你的折腾了许久，这才双双气喘吁吁地倒在了草坪上，庞司看着这一大一小俩小孩也是好玩，趁机抓拍了好多张这羽毛球队的胡闹样子，当微博素材了，见他们终于不折腾了，这才开口：“怎么说都是好事一桩，没事，少凌，哥哥请，小牛的徒弟，我也算是与有荣焉了——”
　　冯少凌当然不可能让他出钱，这算什么啊，江源第二吗？这才多久，许一流又折腾出个桃花来，真是一秒钟没看住就到处沾花惹草的，实在是烦人。
　　于是谢绝了庞司的好意，又气鼓鼓地看着许一流。
　　许一流仰面躺在草地上喘气，整个一百八十度的视角翻着白眼仰头看他，露出干净的额头，笑起来咧出虎牙：“别不高兴了，整天臭脸，师傅真的在为你开心啊。”
　　冯少凌一瞬间被她看得有点心动，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却又被她拧着鼻子揪回来，下手没轻没重的，差点把他鼻头给拧青。
　　“小狗长大了，”她道，“要快点成长起来，带领国羽走向明天啊。”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她想要的，那种荣光了。
　　至少在这一刻，冯少凌相信，她心里想的，应该就只是这样了。
　　盯着那张脸，他总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人，这是命中注定的。
　　注定能够让他找到一些生活的方向，努力的尽头，站在结尾处等着他撞线，就是这样。
　　所以许一流，你不要回头看我，因为我一定会跑到你身边去的。
　　一定会，很快的。
　　你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一直走，我会在你抵达封顶的时候，跟你站在一起的。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