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38、年轻人都逃不掉的

　　不得不说在论及请客这方面，彭先明也算是在U市自己老家终于做到了一回所谓的说到做到，丫自己家里的房子竟然还是个硕大的复式楼，本来许一流他们还当丫只是随口说说，直接一拨人找个烧烤摊海边坐着饮啤酒也算是痛快的，结果还真的都给他们请到了家里，竟然还能坐得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感慨这人真是深藏不露。
　　“你家竟然这么有钱，”许一流啧啧称奇，“都这样了我天天让你给我加餐你还跟剜肉一样？你这人好装啊，我简直唾弃你的坟墓——”
　　“牛神你脸皮修炼的程度实在是太高深了，”彭先明无语，“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当你放屁了，来来来，大家吃吃喝喝，这菜还算合胃口吧？一半是我家里炒的，一半是直接酒店打包的，对不住了，毕竟这么多张嘴，真让我爹妈炒菜，估计手先断了——”
　　众人在这方面还是深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的，立即道不至于不至于，多谢伯父伯母招待。
　　顺带付悦翔还接连拍着彭先明肩膀朝彭家父母语重心长道，就凭这顿饭的情谊，以后在队里都要好好担当起队长的责任，去耐心指导小彭，争取在下一届奥运会上为中国夺金。
　　一番话说得老人家热泪盈眶，彭先明面容扭曲。
　　许一流忙着掰蟹，懒得理他们的胡咧咧。
　　“怎么说？”她倒还记得抬头跟冯少凌闲聊，“过年回家？还是继续来陪我跟戴小寒？哈哈，今年估计没有大雪了啊，可惜也没有春晚了，气死我了——”
　　冯少凌被她这点出息给整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跟老太太似的，这么稀罕上春晚？”
　　“要你管呢，”许一流拿蟹壳砸他，“就你时髦，瞎显摆什么？”
　　冯少凌简直没话说了，心道我说什么了就成我显摆了，简直吹毛求疵。
　　“我寻思你还是得回家看看的，”许一流不理他，继续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年都拿金牌了，也该给父母见识见识了，‘我们家小混混终于出息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当初我妈就是这么抱着我跟街坊四邻嚷嚷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家的关系，但好歹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是？”
　　“说归这么说，”冯少凌用筷子掰皮皮虾，“你是不是忘了你把我金牌给顺走了这回事？”
　　“这费劲的，”许一流相当理直气壮，“来来来，我给你摆拍一个，就现在这姿势，嗯，这照片不错，可以拿回去给伯父伯母观摩观摩——”
　　“有你这样的吗？”冯少凌没脾气了，“你至少把上次那个混双的给我啊，不然哪有空手过去跟人说自己拿金牌了的啊，别人也得信啊——”
　　“那可是你爸妈啊，”许一流大惊，“你平时是得多爱说大话搞得你爸妈连你都不信了，算了，看你可怜，回头找一个给你，啧啧啧，还是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在父母面前还是该低头得低头的，不然以后要干嘛都没监护人签字——”
　　冯少凌被气得头上都要冒烟了。
　　回X市之后许一流也果然没糊弄他，真的还给了他一块金牌，冯少凌本来就是逗她玩的，本来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回到家来掏出来给父母看的时候才被人翻过一面，看着上面许一流的名字大眼瞪小眼。
　　“这又是什么情况？”冯少凌的亲妈梁湘简直满头问号，寻思自己儿子怎么一年多没见，连这种把戏都搞出来了。
　　“拿错了拿错了，”冯少凌都快麻木了，“就算拿错了，新闻你们也查得到吧，我又不傻，哪儿还会这么糊弄你们——”
　　于是就此作罢，倒也不用再提。
　　只是许一流这边今年回家又出了点新状况。
　　这一年里倒是过得忙碌而飞快，翻年过来许一流也二十一岁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正常人世界里二十一岁也才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竟然也会遇到这一遭老生常谈的一幕。
　　那就是催婚。
　　“年轻人都逃不掉的，”李桑十分感慨，“我是觉得无所谓，主要是老的这几个就是盼着这事儿呢，你看看家里这几个佛爷，天天道德绑架，好像你不赶紧领一个回来让他们安心明天就会驾鹤西去似的，搞得我都快精神衰弱了——”
　　“不是吧我的亲妈，”许一流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给她剥水煮花生，“我好歹也在为国争光啊，都这样了还让我沦落到去淘宝雇个男的回来过年？太埋汰世界冠军了吧，不然你们就给自己洗脑一下，把戴小寒当女婿得了——”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李桑道，“本来你爷爷奶奶就有这个心思，还不是你姥爷瞧不上，硬说小寒有点窝囊——这话你可别说出去啊，你姥爷还得见人呢。总之，你嘴巴甜点就成，别硬往上拱火，虽然今年体检他们几个都没什么问题，指不定年纪大了血压一下子就上来，可不比往年了——”
　　“干嘛啊，”许一流无奈道，“我都混到这地步了，还得跟个生育机器一样，不给他们生小孩就不满足，烦死了，我是不会生小孩的——”
　　“哪儿就想到那层次了，”李桑道，“老几个就是想多见见新人热闹热闹，你看去年不就一点事都没有，因为少凌过来了，有了种新鲜劲儿，不然年年都见着你跟戴小寒两张脸，有什么意思，人越老越跟小孩似的，你迁就点就成——”
　　许一流都头痛死了，回家过年都不安稳，被几个老人家抓着问长问短，姥爷还记着冯少凌的事，颇有点想要把人纳成童养婿的意思，把许一流吓得半死，后面几天简直受不了了，只好天天跑到戴小寒家躲清闲。
　　戴小寒原本一到假期就睡个昼夜颠倒的，被她这么几次搞下来，也算是恢复正常了，只能天天地跟着她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
　　许一流翻到他的耳机线，烂了半截，就剩个金属壳子了实在是寒碜。
　　“你有病吧，”她拎着那破烂道，“至于吗？你家也没这么穷吧？新耳机都买不起吗？”
　　“这玩意儿平时也不用啊，”戴小寒只瞥了一眼，顿时也是惨不忍睹，“再说了，这玩意儿不你送的吗，我哪儿敢扔啊，只能在家放着了，你直接外放吧，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有素质，怎么到别人家还客气起来了——”
　　许一流不理他了，只埋头打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什么时候送你的耳机？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这还挺贴心啊？我送你的东西你还用成这样，你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给你个杆子你还真顺着往上爬，”戴小寒道，“你不记得了？好多年前的了，那时候还不是这个游戏机，你给我跟蔡实意各送了一个，说打折地摊上买的，你也太流氓了，一个绿的一个粉的，也就是我俩脾气好，由得你这么折腾，换别人早埋汰死你了，这东西你花了十块钱没？你就老实说——”
　　许一流这哪儿还想的起来，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只是确实没想到自己还给蔡实意送过，于是随口道：“我给他送干嘛？我吃饱了撑的啊？我那时候认识他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你，不过说到这个，”戴小寒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说，盯着对方那专心致志打游戏的侧脸，“他那耳机还在用着呢。”
　　“是吗，”许一流随口道，“看看人家，看看你，就这我爷爷奶奶还老记着要招你当上门女婿呢，白瞎，还不如随便去东门大街捡一个卖光碟的呢。”
　　“你有没有用耳朵听啊，”戴小寒简直无语了，“我说蔡实意还用着你那耳机呢——”
　　许一流被他吵得有点烦，人直接死了，于是有点愤怒，把游戏机放下瞪着他：“对啊？所以呢？很稀奇吗？”
　　“你知不知道你送的那玩意儿什么鸟样啊，”戴小寒努了努嘴朝茶几上那半废品似的残渣指了指，“粉的，地摊货，小牛，四年前送的，蔡实意还用着你那耳机呢。”
　　这回她总算是听进去了，愣了愣。
　　“天呐，”她说，“蔡实意喜欢我？你怎么早没跟我说？”
　　“虽然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吧，”戴小寒道，“但怎么从你嘴里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出来就非常气人呢？”
　　“没办法，我魅力确实太大了，”许一流重新躺回了沙发上，继续开了一局新游戏，“不过被蔡实意喜欢还是有点小爽的，哈哈，他是国家队男神诶，你不厚道啊，戴小寒，早跟我说啊，也用不着让人家这么苦巴巴暗恋我四年，太可怜了，我还是不介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副嘴脸才不说的，”戴小寒都要冒烟了，“你当你每年过来我家这一箱一箱的鲜花饼是哪儿来的，这玩意儿我又不喜欢吃——”
　　“我也不喜欢吃啊，”许一流大惊，“我还以为是你爸妈收的贿赂呢，一直没敢提，感情是他送的啊？”
　　“他老家W市的啊！”戴小寒简直要替自己队长被气死了，“进队这么多年了，你连他是哪里人你都不知道！许一流，你实在是太气人了你——”
　　“你瞎起什么哄，”许一流莫名其妙，“你暗恋他吗？不过你还是别想了，看他这么忠心耿耿还在珍惜我那破烂宝贝的份上，应该没给你这个两米巨汉留位置，你还是省点心吧——”
　　“我只想谋杀你，”戴小寒道，“不过我确实希望你别乱来，毕竟蔡实意跟江源不一样，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你别乱玩了，行么？”
　　“我就不好了么？”许一流不乐意了，“我谈恋爱也是真情实感的啊，不要把我塑造成个渣女似的吧，好歹咱们一块长大，别人戴有色眼镜看我也就罢了，你小时候可是连撒尿都是我罩着你不被公鸡啄的——”
　　“你赶紧闭嘴吧——”戴小寒扶额，觉得此人简直无法沟通，“我的意思是说蔡实意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的，他跟江源那种不一样，你懂吗？你如果没想好这件事怎么处理，不理他也比将就着谈好，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假装不知道行么？不然我也没法训练啦——”
　　“知道啦，”许一流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蔡实意在这方面跟江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蔡实意是可以实打实拿金牌的，跟江源这种二货有着明显区别，光是在这种基础上，许一流就不大想去折腾人家的生活，毕竟如果真的出事，那可是跟国家荣誉直接挂钩的，她才不干呢，“啰嗦死了。”
　　戴小寒知道她这么说算是听进去了，这才把这件事揭过。
　　许一流虽然平时看上去确实不着调了一点，但遇到真有事的时候，还是很让人对其的人品放心的。小毛病一堆，原则问题是不会出错的，这就是这人的真实写照。
　　不过就算是如此，许一流这人的臭屁方面还是十分气人。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仗义了，蔡实意喜欢我这么久，你就一点声儿都不出？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我跟你说咱俩不成的——”
　　“咱能不提这茬了吗？”戴小寒现在后悔死自己跟她通气了，估计能被念叨一年，“你知道有什么用？蔡实意现在也没跟你挑破的意思，你别添乱了啊，不然我真的里外都不是人——”
　　“你简直神经病，这能怪我吗？”许一流道，“你丫这就是钓鱼执法啊，是刚刚谁非得在我耳边叨叨叨地念什么耳机啊巴拉巴拉的，本来就没当一回事，你就跟做阅读理解似的，还怪到我头上来了，神经病！”
　　“你就当我神经了吧！”戴小寒被自己气死了，“明儿别来了，再过两天就要归队了，都不给人睡个回笼觉的机会的——”
　　“你这人都几岁了啊，还天天这么赖床，也太没追求了，”许一流不理他，“明天不是扫墓吗？我跟你一起呗，好久没见爷爷奶奶了，怪想的——”
　　“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戴小寒简直哭笑不得，“你最好是见不到，不然指不定你怎么哭的呢，别找理由了，你就是想要躲清闲，要我说你这人平时挺横的，回家就成软脚虾，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这有什么的，”许一流丝毫不介意，“这说明我护短啊，我乐意让我喜欢的人管着我，别人都是狗屁——”
　　戴小寒无奈，只得马虎应付过去。
　　每年冬天过完年的初几，都是戴小寒家去给祖辈扫墓的日子，他家老人们都过世得早，那时候戴小寒也就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记着他们天天在自己耳边唠叨着许一流国家队的事，结果到最后，戴小寒也进国家队去了，他们才得偿所愿地含笑而终。搞得戴小寒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比较自责，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去了队里训练，才导致他们思虑过重身边又没人照顾才倒下的。
　　许一流只骂他矫情，人爷爷奶奶可能就是撑着这么一口气撑了这么多年，想要看看自家好孙子为国争光呢，好不容易真的盼到了，这才去的，非被他说得这么惨兮兮的，实在是没出息。
　　确实，从某种时候看，戴小寒对于自己的认知方面，着实是妄自菲薄了一点，也是因此，他这么多年来才会尤其被许一流吸引，因为许一流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而许一流无论平时怎么讽刺他，欺负他，捉弄他，但也却是唯一一个，始终都坚持让戴小寒承认，他自己身上应该有的那些东西。
　　这也是戴家父母最为感激许一流的那一点。毕竟如果不是许一流先一步进入国家队，发光发热，而让戴家两位老人看到的希望成为一丝契机，戴小寒可能永远都会这么碌碌无为地迷茫下去，普普通通地过完作为一个平凡孩子的一身。
　　他不会去考虑什么更多的可能性，自己身上潜在的优点，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懒散态度。可偏偏遇上了许一流，横刀跨马地出现在他面前，丝毫不讲道理地就拎着对方的领子一路拖着向前走。
　　也于是这么走着走着，竟然也就到了今天，站在了国际领奖台上，脖子上跟着挂了好几个金牌。
　　所以许一流是尤其特别的，如果没有她的话，大概许多人的人生里，都会少了那么一点方向。
　　就算戴小寒再不怎么愿意去承认，也总归还是得面对，许一流身上的确是存在着那种魅力，让人不自觉被吸引而去的魅力，跟着她的目光所一起注视那想要触碰之物的魅力。
　　与生俱来的号召者的能力，让他尤其佩服。所以蔡实意当初跟自己坦白，对于许一流的感情的时候，戴小寒并没有很吃惊，更多时候他只能感觉到一种理所当然的释然。
　　因为她是许一流，所以就算吸引了再多人，都是理所当然。这世界上有很多笨蛋，虽然多数人都称呼许一流为举世瞩目的天才，但戴小寒从没告诉过她，其实在自己的心目中，许一流的笨蛋程度，也稀释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