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33、那是我的位置

　　全英赛这次的时间排得跟苏迪曼很近，因此全员几乎到了日子就进入了戒备状态。真正出发那天冯少凌已经对于出国打比赛这件事熟门熟路了，再没前几次的那种不安和紧张，神态自若，或许也是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唯一让他觉得有点不爽的就是江源竟然也跟着来了，男篮的训练这么松散的吗？
　　他是说最近这段时间里不小心摔伤了腿，反正也是需要休养，因此跟着过来看比赛，感受一下现场，还能多增加点爱国情怀。
　　冯少凌心想，你但凡要是真的能有点爱国情怀，平时训练也不会这么划水了。
　　不过说归这么说，面子上的客气还是要过去的。
　　好在许一流的专业性也是不可比拟的，比赛是比赛，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就算江源陪跑陪到面前来了，也是八风不动地只想着羽毛球，这点倒是让冯少凌很放心。
　　到底来说，只要是关于羽毛球，江源这一辈子都赶不上他对许一流的重要性。
　　或许也是少年人的心性，虽然冯少凌知道自己目前对许一流的这份心思还是不能有效说出口，但光是能够站在她身边，超越其他一切人，堂堂正正地站着，就已经很让他满足了。
　　这就是他一直所追求的东西。
　　无关其他，只关于许一流。
　　抛开所有的浪漫情怀，全英赛本身对于冯少凌来说的重要性也是排在首位的，至今他都还在对于自己身处二队的身份耿耿于怀，虽然一方面他的年龄的确是问题，但同时这几次比赛暴露出来他水平有继续提升的空间也是事实。他虽然骨子里有傲气，但是也知道进退，付悦翔作为一队的领头羊，平时看上去虽然不着调了一点，但你若是关注他的赛程情况就会知道，虽然现在男子羽毛球式微，他也依旧能稳定输出。
　　这在某方面也是冯少凌需要学习的，稳定。那种问题不是比赛场上的那种平稳，反倒是一种对于全年赛事张弛程度的把控，冯少凌年轻，有的确实是比老将们多出几倍的精力和干劲，但与此同时伴随着的容易垮棚的心态和受影响的场外因素也是不容小觑。
　　所以就算他现阶段将升入一队作为首要目标，最需要做到的，还是在全英赛上面拿到一个好成绩。
　　不得不说，秦瑞对此将他安排给许一流一起打混双，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所以才说，秦瑞对于他的培养，也还是很用心的。
　　有时候冯少凌真的觉得江源脸皮挺厚的，说句实在话，他一年到头也没来过几次X市的基地，自然跟羽毛球队里的人也谈不上多熟，就是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腆着那一张脸去跟他们打成一片，也多亏羽毛球队的人都是爱玩闹的年轻人，再加上许一流男朋友的这一层滤镜，对他自然也是和颜悦色的，让冯少凌实在不爽。
　　怎么说这人看上去都是跟比赛全然无关的，都还算不上是家属，就这么大喇喇地以家属身份自持，而且这么喜欢聊天，跟谁都能处到一块去，冯少凌不由得怀疑这人是不是以健谈为自己的一大优势在到处自以为是地散发着魅力。
　　总之，冯少凌就是不大喜欢他。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是许一流的正牌男朋友嘛。
　　江源作为一个比冯少凌多长了三岁的人精，虽然偶尔自恋了点，但那年纪也不是白长的，他也不是傻瓜，平时被人捧惯了，当然也是能够看出来冯少凌隐隐约约对自己的抗拒。
　　不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冯少凌是许一流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虽然也才15岁，但他自己也是从15岁过来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再清楚不过，对许一流真有什么心思也正常，不过以许一流这性格，长期相处下来，他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琢磨不透许一流脑子里的东西，但是在勾三搭四这方面，至少冯少凌对于许一流来说绝对不是个可发展的对象。
　　可是说归这么说，许一流没心思，不代表冯少凌就不敢动手了。男人的胜负欲在作祟，也是因此，他才特地大老远地请假跟了过来。
　　毕竟羽毛球的很多事他虽然不太懂，但是这种男女搭配的配置，实在是很容易产生出火花，怎么说15岁也都该开窍了，到时候两个人真的干出些什么事来，他可不乐意见到。
　　下了飞机之后，众人坐了主办方的车回到住宿处。
　　江源本来还打算去跟许一流住一间屋子，见到秦瑞那眼神顿时就萎了，冯少凌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一路跟着许一流听她分析对手的情况。
　　“其实问题不大，主要就是要认准一个地方出击，就像是怪球，你就得歪着打，平时训练在这方面也有讲究，现在对于你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了。”
　　冯少凌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许一流瞧出了他的敷衍，立即出手，揪住对方的后脖颈肉。
　　“你干嘛啊——”冯少凌缩了肩膀，“我招你惹你了——”
　　“跟你说正经的呢，”许一流道，“嗯嗯啊啊的，你是AI吗？”
　　“我都有在听啊，”冯少凌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随便动手，一天到晚这么暴力干嘛？”
　　“这就暴力了？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金贵？”
　　冯少凌不说话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从车里面提行李的江源，突然道：“要是拿了奖，晚上能不能去泰晤士河玩玩？”
　　许一流有点惊讶，毕竟冯少凌平时看起来不是那种喜欢去景点打卡的类型：“行啊，如果真的能拿金牌，秦队肯定要奖励你的，泰晤士河而已，你喜欢那个？”
　　冯少凌心想这人真是不解风情，一条破河算什么，他只不过是想给这次旅途多增加一点记忆。
　　更何况，如果真的夺金了，他希望在许一流的世界里，能够除了赛场，多给自己腾出点位置。
　　仅此而已。

　　江源晚上无事，闲着到处乱逛，许一流要忙着备战，没什么功夫理他，他又是个没法接受一个到处进行社交活动的人，英语也不好，只能呆在酒店里打游戏，跟朋友闲聊。
　　“怎么说，英国那边好玩吗？”
　　“别提啦，”江源道，“都无聊死了，他们都要训练，也不敢打扰他们。”
　　“就说你干嘛想不开要去盯梢，有什么好盯的，你女朋友事业心这么重，平时不管你不是高兴都来不及？”
　　“说是这么说，”江源叹气，“我不能不管她啊，万一哪天被野小子拐跑了怎么办？”
　　“所以你当真是去盯梢的？”对面笑道，“你也太没出息了江源。”
　　“算了算了，”江源道，“已经开始后悔了，本来就不擅长做这事儿，要不是徐浩提了一嘴，我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你就当出国旅游了，回来喝酒啊——”
　　江源这才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他是很喜欢玩的，这点跟许一流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许一流的玩，是属于自得其乐，小日子里插科打诨的那种有趣，江源的那种，是需要身处不同的群体环境里，找到对于自己的那份认同感。所以偶尔有的时候许一流总会嫌弃江源太躁了，幼稚，让他多读点书。
　　天可怜见，多读点书这种话竟然会从许一流嘴里冒出来，由此可见江源在这方面是有多不学无术。
　　但江源实在没办法，好不容易从学校里逃出来，一举迈进体育界的大门，终于告别了那些应试教育的书本，他都想要连续三天三夜的通宵喝酒庆祝了，怎么会去想着闲来无事去看什么书？
　　有时候许一流这个人实在是让他参不透。古怪是古怪了点，但也就是那份古怪连带着的无上的实力和傲气，让这个人整体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而江源也是因此被她吸引。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女孩，也是他很想接触的女孩。
　　可是许一流的世界，这么久以来，虽然从来不见得会怎么拒绝他，可是他总感觉自己无法走进去。
　　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总是热烈的，活跃的，从来不带半点害羞和局促的，有时候总连带着让江源有种猝不及防的惊喜，但也是因此，让他少了点男性该有的自信。
　　因为许一流太强了，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亦或者软肋，在她的面前，江源总感觉自己跟个小孩一样，什么都被压了一头，这点也尤其让他觉得沮丧。
　　他觉得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说真的什么东西能够让许一流全盘接受，并不抗拒的话，大概就只有羽毛球，还有冯少凌。
　　冯少凌是个十五岁的小鬼头，这点几乎人人都知道，在此之前，江源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被徐浩提醒之后，他终于代入了男朋友的视角，来考虑许一流身边同样存在着一个男性的这个问题。
　　如果是冯少凌的话，许一流会怎么样呢？
　　也会这么，各方面地，觉得他也一无是处吗？
　　江源无法可想。
　　他也不愿意去想。

　　全英赛场上，付悦翔代表男子单打出征，第一场对上了来自日本队的小岛中介，小岛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前几年中国蝉联的全英赛男单冠军的席位，基本上都是被他打破的。
　　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对手，着实是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捏了一把汗。
　　好在付悦翔总算是宝刀未老，心态也调整得很好，他这个人很大的一个优点就是无论处于怎样令人头痛的场合，都绝对不会让场外因素影响到自己的基本发挥。
　　这一局下来虽然各自双方都有进退，但最终成绩还是付悦翔获胜。
　　下场的时候秦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得跟哥这样，”付悦翔朝冯少凌道，“什么都不怵，这才是赛场上最重要的。”
　　“他还用你教啊，”江雪抱着胳膊笑道，“少凌其实也很难怕过谁，是不是？”
　　这话倒是真的，冯少凌在面对不同对手的时候，多数时候都不是被对手本身影响，而是被自己的心态动摇，这也不怪他，他自己的目标是许一流，而这个高度对于现阶段的他而言实在是有点夸张，更何况许一流也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在等待新一轮奥运的这些年，她几乎又要把其他比赛的金牌包了个圆，如果奥运会的频次有增加的话，她大概早就双满贯了。
　　冯少凌的压力来自于他自己的野心，可也是因为着这份野心，他才能直至今日地勇往直前。
　　付悦翔赢了球之后心情格外畅快，在场边坐着等男双的成绩，彭先明依旧跟代鑫搭档，组成今年全英赛男子双打的组合。
　　这一场下来他们也赢得比较轻松，看来自打冯少凌入队之后，针对男子羽毛球项目的训练也随之增强了，或许也正是冯少凌天天加紧训练带动的氛围，搞得他们也自觉输给年轻人，导致这段时间以来发挥都算不错。
　　江源坐在观众席里，眼睛里直勾勾地盯着冯少凌。
　　或许冯少凌跟许一流这些亲密的举动，在众人眼里看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偏偏江源就是能够发现。
　　冯少凌或许，真的，喜欢着许一流。
　　他想，还有三年，冯少凌，三年，你等得起吗？

　　冯少凌如果能听到，他想，大概是等得起的。
　　因为毕竟怎么说来，那个人都是许一流啊。
　　如果对方是许一流的话，他等得起。
　　只要许一流能够看看他，看到他，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