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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人间第一流 ...

  •   刘老师家住在一个看上去还挺高档的小区里,跟许一流他们小区完全是两个样子,这点倒是出乎了冯少凌的意料。
      “傻了吧,”许一流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以为人民教师就得穷酸样儿啊,刘老师女儿跟女婿是搞科研的,去世前还是给老人家留下不少东西的,也算是后半生无忧了。”
      冯少凌懒得理她,一手拿了一箱东西,跟着苦哈哈地爬楼。
      戴小寒先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个半大的小孩,见了他们就朝里面喊:“姥姥,你学生——”
      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连招呼都不打。
      “薛小飞,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大打招呼的——”
      许一流率先就蹿了进去,戴小寒跟冯少凌进门就看见她已经揪住了那小孩的后领,跟逮兔子似的,直接凌空拎起来了。
      刘芸生从书房里出来,戴了副老花眼镜,太阳将近落山了,屋子里因为停电只能点蜡烛。
      “你们怎么来了,”她笑道,“还带这么多东西,小李让的吧,她就是讲究——”
      “怎么能这么说呢,”许一流还在跟薛小飞闹,“我们就不能有自己的一番心意了?您晚上吃什么呀?我们可是一天都没吃饭了——”
      冯少凌满头大汗心道这人怎么这么有脸啊,跑到自己退休老师家里蹭饭。
      刘芸生今年也就五十岁出头,看上去还是挺精神的,见戴小寒跟冯少凌把东西拎到厨房里,熟门熟路地开始刮鳞,洗菜,也是高兴。
      “这位是?”她注意到了冯少凌,“你们朋友吗?”
      “我队友,”许一流终于把薛小飞放下了,“汤姆斯银牌,您看了吗?”
      “哦,”刘芸生摘下了眼镜,“少凌啊,怎么比电视上大了不少,长高了吗?”
      “哪儿有这么快,”许一流站在他边上比划,“还真是,你偷偷吃激素了啊?”
      冯少凌毫不客气地打掉了她捣乱的手。
      戴小寒晃了晃煤气罐,确认炉灶还能开,便摸着黑开始做饭。
      冯少凌这才知道他们确实没无耻到这个地步,于是作罢。
      刘芸生家里也有个跟许一流姥爷家差不多的火炉桌子,这会儿正在上面架着烧开水。
      薛小飞坐在边上气鼓鼓地看他们忙活,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今年才十岁,在李桑的班上上学,调皮得要死,跟爸妈性格一点也不一样,不知道学的谁。
      冯少凌朝边上的许一流看了一眼,心道,说不定就是学的这个得意门生呢。
      “开春就要准备亚运会的事了,”刘芸生坐在桌前道,“你们训练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许一流将怀里的烤白薯掏出来,在炉子上面热着,“薛小飞,瞎嘀咕什么呢?吃不吃老大给你带来的好东西?”
      “谁稀罕——”
      “你最好一口别吃——”
      冯少凌寻思这对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看来许一流打小就欺负小孩是刻在骨子里面的DNA了。
      “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看着戴小寒手脚麻利地端菜上桌,刘芸生也是颇为感慨,“记得那时候在班上,都是这么一丁点呢——”
      “现在都是国家栋梁了,”戴小寒笑道,“没给您丢脸吧?”
      “这话说的,”刘芸生一一给他们夹菜,“看着你们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谈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说起来小牛应该是最出息的那一个了吧,”戴小寒偏头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我们总觉得这名字起太大了,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结果还真混成世界冠军了。”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原句是吴庆坻的,一流的名字实际起的不好,这诗说的是怀才不遇的愤懑,青年人就得多向上看看,我当初也年轻,没想到一语成谶——”
      众人知道她说的是许一流伦敦奥运会那件事,也都无话。
      许一流倒是没什么:“我觉得这词儿挺好啊,人生哪能一帆风顺呢,年轻的时候翻点跟头总比老了位置高了再掉下来的好,刘老师是让我记着小时候的那股冲劲儿呢,是不是,少凌?”
      冯少凌没料到话头冷不丁就扔到自己身上了,只得道:“是,许一流身上很多东西,是很难得的——”
      许一流得了便宜卖乖,立即道:“什么东西?”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东西,”冯少凌没好气道,“吃饭——”
      于是各人重新埋头饭局,吃完之后冯少凌识趣去洗碗,留戴小寒跟刘芸生聊天,许一流陪薛小飞划她那套自创的酒拳。
      “会当凌绝顶啊,一览众山小——”
      “得来全不费啊,一番苦功夫——”
      “金戈铁马踏啊,冰河全都破——”
      “纸上得来啊,最终都觉浅——”
      “不行啊,你这字数都不对——”
      “这游戏本来就没规则——”
      “谁说的,我就是规则——”
      冯少凌洗完碗回来擦了擦手,见她还跟小孩斗嘴,一时觉得无语,坐在炉火边上暖手,顺便听他们唠嗑。
      “记得那时候一流丢了补习班的钱,小李不信她,觉得她一定是拿钱去请朋友吃喝玩乐了,她赌气跑到我家来,小李都急疯了,她在火箱里睡得安稳,双方都没脾气了,只能由她——”刘芸生给他倒了杯热水,“那时候我就觉得,一流这孩子,就算面上再怎么调皮,总归有一点是好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自我调节能力很好吧,”戴小寒道,“也挺羡慕她这种没心没肺了。”
      “一流也不是傻,”刘芸生道,“她心里都清楚的,家长们揍她,那也都是为她好,怕她长歪了,所以她乐得给大家台阶下。有时候我总觉得她这个性子,要么就是一辈子这么乐乐呵呵地就过了,要么就是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给人家知道,一直做个没心没肺的傻瓜——”
      冯少凌转头去看沙发上玩得起劲的许一流,心想,她到底属于什么呢?
      临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刘芸生想送他们,被拒绝了。
      “别说您了,就连薛小飞这小孩送我们出去,回来都有可能被拍花子的拐了,这谁受得了啊,大过年的,我们今年过来这一趟,也算是给您拜个早年了,”许一流站在门口笑,又把薛小飞给扯了过来,兜里塞了一个大红包,“老大给的,新年要长高啊,听到没,你看这哥哥,也才十四呢,你再瞧瞧你,小萝卜头似的,出去还以为人虐待你呢——”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薛小飞大惊。
      “你瞧瞧你,书没读多少,脑子里男女关系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许一流言之凿凿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战友关系了吗?好好写你的作业——”
      跟刘芸生道别后三人下楼,走在寒夜冷风里,被冻得直打哆嗦。
      “太冷了太冷了,”许一流缩着脖子道,“这谁遭得住啊,都过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戴小寒道,“少凌吃饱没?我就炒了俩菜,要不要吃宵夜?”
      冯少凌哭笑不得,这一天都忙着吃了。
      这附近花园路有个老牌的烧烤街,一到晚上才出摊,许一流跟戴小寒是老客了,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店面,缩进大棚子里去,赶忙喊人开了火。
      这边的宵夜摊跟外边的不太一样,一群人拿矮板凳围着一个大扁锅炉坐着,外面围了一圈木板,是给食客放碟子用的。许一流又叫了碗辣子粉,上面浇了一层厚厚的佐料,冯少凌尝了一口,是肉末和胡萝卜丝、泡豇豆、辣椒之类混合着炒的,之前在许一流家也吃过,这里的人家好像家家都会备着这种佐料,尤其是胡萝卜丝,吃粉必备。
      这玩意儿重油重辣,看上去颜色其深,但也因此味道很足,冯少凌发现许一流和戴小寒吃汤面极少喝汤,甚至于除了酸汤粉其余的汤他们碰都不碰一下,让冯少凌很费解。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们这汤是怎么做的,”许一流道,“我们这儿煮粉条,非必要情况下,基本都是空碗里先把酱油、辣椒、盐、味精、葱姜蒜、猪油给放了,再在白水里煮的粉,煮好了就这么捞起来一倒,舀一瓢煮粉的白开水浇进去,再淋一勺哨子,这就没啦,有什么好喝的。”
      “就是白水啊——”冯少凌惊讶道,“那怎么入味?”
      “粉本来就不入味,”戴小寒解释道,“这不是面,本来就是挂汁用的,所以汤底才会很咸,很重口,你吃多了就知道了。”
      尤其是搭配酸脆的豇豆和夹生的胡萝卜丝,把原本的那份油腻压下去了,这种粗狂的做法倒是新奇。
      戴小寒点了很多他们老家著名的小吃,其中不乏很多名字古怪的面坨子,看得冯少凌莫名其妙。
      这边的宵夜基本都是摊主老板坐在你面前,直接在桌上这个大铁锅圆盘子里现场煎的。冯少凌眼看着他将一团米黄色由土豆泥跟少许淀粉混合成的东西放在铁盘上,然后压扁,用两把跟水泥瓦匠似的铲子铲来铲去,没一会儿就现出焦黄,摊主往上撒了一把葱花,顿时香气扑鼻。
      许一流直接掰开筷子往上面戳了,夹了一小块放在干碟辣椒里面沾了沾,顺势要喂进冯少凌嘴里。
      冯少凌往后躲了躲:“你干嘛——”
      “给你尝尝啊,”许一流道,“快点,要掉了——”
      冯少凌无奈,只能张口接过了,差点被烫死,接进嘴里接连呼气。
      “你看看你,”戴小寒无奈忙给他递水,“一天到晚欺负他干嘛——”
      “这就是欺负啊,”许一流委屈了,“我就想给他第一个尝尝嘛——”
      老板也笑了,继而问道:“辣糍粑还要吗?”
      “要,”许一流忙道,“蕨粑也上点吧,老板。”
      冯少凌被辣椒面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她还在美滋滋点单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他往桌上抽纸,“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后辈啊——”
      “我帮你点了菜啊,”许一流莫名其妙道,“带你来吃这么多小吃,还不够照顾你?”
      冯少凌简直无法跟她沟通。
      “哟,我当谁呢,这不我们世界冠军吗?”
      边上突然传来声音,冯少凌转头,看见一帮二流子样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他们隔壁桌,叼着烟还烟灰满地乱弹,也不怕烫着自己。
      领头那个染了一脑袋绿毛,像个长在池子里的王八,令人倒尽胃口。
      “滚啊,”许一流头都没抬,语气轻佻地用筷子夹着锅里的洋芋粑,“姐姐今天没工夫陪你玩,到边上玩阿鲁巴去。”
      戴小寒也认出了对方,没说话,低头喝水。
      “怎么说,世界冠军,拿了几个金牌就不认人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遇到老同学也不喝两盅,对了,我忘了,你们国家运动员不能喝酒,影响发挥是吧,怎么我见着你戒欲这么多年,奥运会上还是这么菜啊,也不跟你老相好似的,拿个金牌回来,还被人日本人打趴下了,不应该啊,许一流,你不挺牛逼的吗?怎么该牛的时候怂的跟狗一样啊?”
      许一流往嘴里塞了块东西,嚼着看他,夸张地捂了捂鼻子:“齐思恒,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不记得刷牙啊,嘴臭得跟什么一样,都影响老板做生意了——”
      “你他爷爷的想打架是不是?”
      说着齐思恒就拎了个酒瓶朝这边过来,冯少凌见状起身,被戴小寒压住了。
      “诶哟,我说今天怎么转了性呢,带了个新人啊,怎么说,终于瞧不上戴小寒了啊?戴小寒你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都被小三骑脸上了还这么护着呢,是不是男人啊?”
      “他不是男人,你当然是了,把裤子扒了给大伙瞅瞅你那玩意儿有没有筷子粗?想来应该是有的,不然那尿结石怎么逼出去的呢,但是不应该啊齐思恒,人不都说了越细的东西流速越快吗?怎么你还一天到晚的尿不尽,哦,对了,还是分东西的,毕竟你是上床三秒射嘛——”
      “牛啊,”戴小寒都要崩溃了,“大过年的别打架——”
      冯少凌也被许一流这连带的骂人不带脏还极其嘲讽的连珠炮给惊了,寻思完了完了,肯定要打起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上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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