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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大雪封城 ...

  •   通知真的还就这么下来了。
      上面好好地鼓励了一下许一流这段时间的成绩,也对南方的这场大寒流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慰问,顺带安抚道春晚什么的,都是身外物,能够跟人民群众始终心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就不用她操心了,组织上会处理好的,安心在家过个好年,养精蓄锐,争取明年再替国家拿回一堆奖牌。
      许一流彻底没脾气了。
      她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看架在炉火边上取暖,顺带看书的冯少凌,心里一股子气。
      自从寒流下行全城停电之后,许一流的驻扎地就从自己五楼的家里改成了有炉火的姥爷家,整天不是缩在炉子边上烤火就是抱着狗玩,时不时还带着去下面溜两圈,日子过得也很惬意。
      倒是冯少凌,交通停滞之后竟然就真的这么顺理成章地在她家住了下来,丝毫不见半点不好意思的,也不见他家里人操心。
      许一流寻思,该不会是离家出走闹矛盾了吧,这事她可不能插手啊,指不定就挨骂。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冯少凌还是半点没有要走的迹象,许一流实在忍不住了。
      “小狗,”她道,“明天就是年三十啦——”
      “我知道啊,”冯少凌翻了手上的书一页,“师傅,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要给未成年人包红包啊。”
      “你毛都还没长齐的一个竟然还敢跟老子要钱——”许一流伸出去要揍他的手半途又缩了回来,“照理说中国人对过年还挺讲究的,你爸妈没催你?”
      “他们都挺忙啊,”冯少凌道,“师傅,你这是赶我走啊?那我回基地好了,还能练球,一个人也挺好的,虽然没有火炉,也没有热水喝——”
      “你别跟我演啊,”许一流道,“你家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小孩扔到别人家连过年都不管了?”
      “我家就这样啊,”冯少凌把书一扔,摊手看她,“本来往年就没什么年味儿的,我爸是大工程师,这会儿肯定也在加班忙,我妈是医生,过年也要上班的。”
      许一流偏头看他,寻思,这是什么意思,要开始跟自己卖惨了吗?
      冯少凌不理她,低头逗狗,窝窝还挺喜欢他,天天缠着他要出去玩。
      “算了,”许一流道,“也不少你这张吃饭的嘴,添双筷子的事儿,走吧,窝窝要尿尿了,别逼急了尿你一裤腿儿。”
      冯少凌知道这事就算放下了,也是乐得她不再计较,起身去找狗绳。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着。
      虽然冰灾各处都深受影响,交通瘫痪了大半,但路上还是不少小孩和人出来解闷遛弯。地上结的雪水冻了化化了冻,凝成厚厚的一层,像极了那种冰面的大湖,人行道上基本没有老人,这种时候出门就是挨摔的。
      许一流将脸埋在围巾里,走在冯少凌边上,路过一处大坡,突然乐了,指着跟冯少凌道:“这是我以前的小学,小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次大寒流,恰好是上学最后一天,回家的时候全部人都从坡上摔下去的,铺了草木灰也不顶事,我顺着那台阶一屁股溜下去了,回家的时候屁股蛋儿都青了。”
      冯少凌听她冷不丁说起小时候的事也是觉得有趣,北边也有滑雪的,不过都是在雪地里,这种纯冰面的溜冰还是主要在湖里,但是冯少凌很少去,一方面是家里不让,另一方面是人太多了,冷不丁摔一跤容易跌面。
      许一流突然来了性子,拉着冯少凌跟狗顺着那黑乎乎被草木灰铺了厚厚一层的小路走了上去,还真的是挺大的一个坡,中间绕了好几回,这才到头。
      冯少凌出门穿得太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被许一流笑话了半天。
      “小孩,”就听她冲边上正在托着简陋木板滑雪的小孩说话,商量也不商量的,一脚踩上了那木板,“借你这个玩一会儿,给你看看什么叫技术——”
      冯少凌简直被她的无耻惊呆了。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木板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滑了下去,相当娴熟且不怕死的——
      “她是你女朋友吗?”被抢了板车的小孩道,“太牛了!”
      冯少凌牵着狗风中凌乱。
      没过多久许一流又托着板车上来了,看样子也是有点喘。
      “试试?”她朝冯少凌抬了抬眼睛,“怎么说都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啊,身体素质要跟上——”
      “你就是自己想玩吧,”冯少凌换了只手牵狗,“我不干,我要是摔断了手你养我啊?”
      “我妈是外科医生,包你治好,”许一流道,“不行我拉着你跑,来来来,小孩,你帮我牵着狗,别让它跑了,不然回来揍死你——”
      说着就上来摁冯少凌的肩膀,冯少凌死活不干,两个人简直要扭打起来了,许一流相当无耻地去挠冯少凌的胳肢窝,奈何穿得太厚几乎效果为零,她脑中灵光一闪,摘了手套就往对方脖子里钻——
      “许一流——”冯少凌大叫,“你不要脸——”
      “你听话——”
      “你放开我——”
      冯少凌还是比不过许一流在这方面无耻的经验,被人硬抓上了板车,人都还没坐稳就见丫直接扯了绳子往下跑,冯少凌魂都要吓丢了——
      “许一流——你不要命了——我回去一定要告诉秦队——”
      最后两人从雪堆里钻出来的时候都几乎要被冻成冰棍了。
      冯少凌哆哆嗦嗦的只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告诉秦队——”
      “你这不还什么事都没有吗——”许一流丢了只手套,只能把手揣在怀里暖着,“多大人了还一天到晚地打小报告——”
      “我算是知道戴小寒为什么这么怕你了,”冯少凌道,“你这人不怕死,谁不怕亡命徒啊——”
      “话别说这么难听啊,”许一流道,“不就是滑雪吗,看你这小鸡儿胆——”
      “这叫滑雪吗?”冯少凌忍无可忍,“滑雪也是要带护具的好不好,你是国家运动员!你的身体是国家的!你摔断了腿怎么办!落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你是怎么教我的!你今天还带着我顶风作案你!我跟你简直没法沟通!”
      “你这么激动干嘛啊,”许一流帮他拍掉脑袋上的雪,“你不都还全手全脚地站在我面前巴巴嘛,好啦,我知道了,我不弄了就是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冯少凌忙着走路,一个不留神,被她直接绊倒,然后一个熊抱就抬起来扔到了边上的雪堆里去。
      “哈哈哈哈哈——新年快乐,小狗!”
      “你别跑——”
      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快湿透了,被李桑一顿臭骂。
      “大早上说去遛狗,溜河里去了是吗?打雪仗,许一流,我不是不许你打雪仗,但是你都几岁了,打雪仗还打成这么一副样子,你自己疯也就算了,还带着小冯一块,你看看把人折腾的——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是今早你爸爸他们领人把水管修了,我看你上哪儿洗澡去你——”
      冯少凌好不容易把澡洗完看见许一流还在墙边上站着挨骂,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有点想笑。
      “算了阿姨,也是我不对,我可以不理她的——”
      “你看看人家,”李桑回头道,“明天就过年了,把这东西记得给小寒拎过去,下午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哪儿都不许跑——”
      冯少凌这才想起戴小寒说他们是一个大院的,难道就在一个小区?来这里这么久倒是没听许一流提起过。
      许一流洗澡出来,冯少凌正在泡咖啡,于是要了一杯,热乎乎的,驱走了周身寒气。
      “小寒也住这儿?”冯少凌问,“他不是也要上春晚?”
      “跟我一块被堵在这里了呗,”许一流道,“他家还挺遗憾的,本来都走亲访友地告知说自家儿子今年要上春晚了,结果遇上这事。”
      冯少凌哦了一声,心想这冰灾还真是给不少人添了麻烦。
      小区院子里的雪被清的差不多了,下午家里没人,许一流便拉了冯少凌下去打球。
      “你妈不是不让你乱跑吗?”
      “我下楼也叫乱跑啊,”许一流道,“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来快来,让我看看你手法生疏了没——”
      冯少凌没有办法,只得被她拉着,两人穿得跟棕熊一样笨拙地在院子里打来打去,出汗又不敢随便脱衣服,一时间好不郁闷。
      “我当谁呢——”有人从楼道里出来了,“隔窗户就看见有东西飞来飞去,果然是咱们中国羽毛球的希望啊——”
      来人一头乱发毛躁躁地塞在大军帽里,身上裹了件跟黑塑料袋差不多造型的大棉袄,套脚棉拖穿在脚上,不认真看脸还真认不出来这家伙就是游泳队里一枝花的戴小寒。
      “冬眠舍得出来了啊?”许一流没好气地看他,“我还当你真的要睡到开春回基地呢——”
      “那不至于,”戴小寒打了个哈欠,跟冯少凌打招呼,“这么冷,少凌你怎么在这儿啊,不会真给许家当媳妇了吧——”
      “大雪封城,”冯少凌耸了耸肩,“没办法,想回也回不去了。”
      “挺好,”戴小寒乐呵呵道,“我也有个伴儿了,不然每年老留我一个人受小牛折腾,去年给我袄子烫一大洞,许一流,那可是名牌货啊——”
      “谁让你放鞭炮不躲开的,”许一流知错不改理直气壮道,“炮仗没长眼睛你也没长眼睛啊——”
      戴小寒没理她,只偏过头朝冯少凌笑:“谁放鞭炮用杆子在人身后阴恻恻的放的,搁你你也躲不开——”
      冯少凌想到她早上拉着自己缺心眼地往坡下冲,这股子憨劲儿确实是普通人做不出来的。
      三人正说着呢,门口来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上回见着的面馆奶奶。
      “诶哟,你们仨在这儿呢,”对方道,“小牛打球呢?小伙子也还在啊,来吃碗面呗,垫垫肚子。”
      许一流刚运动完这会儿也确实饿了,便朝冯少凌使了个眼色:“走呗,她家别的不信,酸汤粉是一绝。”
      “不带你这样当着人面揭短的啊,”戴小寒打了个哈欠,“正巧我也没吃午饭,走吧,少凌。”
      “等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冯少凌有点犹豫。
      至少在他家饭是几乎都是到点才吃的。
      “你这才什么年纪,就跟个小老头似的,”许一流上来拉他,“那东西又没什么分量,走两圈就消化光了,你可是在长身体呢,别啰嗦了。”
      冯少凌无奈,只能被她扯着往前走。
      面馆的铺面很小,但还是能将将坐下十来个人,里面陈设很简单,典型的家常做派。这会儿里面人还是不少的毕竟大雪让人也少了点在家开火的动力,也不是人人家里都跟许一流家似的,能靠自己把水管恢复,后面还有口老井,很多甚至家里还在停水停电呢。
      奶奶家的面馆虽然主打的是面,但是冯少凌留意到戴小寒跟许一流点的都是粉。冯少凌在X市呆了这么久,多少也吃过不少这里的食物,却发现他们端上来的跟平时这边常有的那种酸辣粉的粉丝不一样,倒有种桂林米粉的感觉,不由得好奇。
      “试试呗,”许一流将自己那碗递给他,同时还有一碟自己调的干料,“把粉用勺子盛着,舀到这碟子里,你吃不惯可以先少沾点,但是一定要沾,这是精髓——”
      戴小寒低头喝汤,叮嘱道:“别放太久,现在是冬天,一会儿就凉了——”
      冯少凌有样学样,只得跟着他们一道试着尝了尝。
      “这是什么味道?”他皱了皱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对了,”戴小寒道,“有些人确实吃不惯折耳根的,牛,你放了多少啊——”
      “不放折耳根这日子还能过吗?”许一流重新给自己调了一大碗蘸料,上面满满一堆都是一种细根一样的东西,黄白色的还冒着腥气,“木姜子油也要多加,李奶奶,你这油都快没了啊——”
      “要换了要换了,”李奶奶道,“你们两个就是吃这个吃得最猛。”
      “这是什么东西?”冯少凌吸了吸鼻子,实际发现自己也不算讨厌这味道,“为什么要这么吃?”
      “这谁知道呢,”许一流道,“我们老家的特色,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不出名,暴遣天物啊——”
      “我跟牛牛从小吃到大了,”戴小寒道,“你不习惯就换一碟呗?”
      冯少凌摇了摇头,发现这种酸汤还挺开胃的。
      “怎么样,小狗,是不是师傅又带你打开了一次新世界的大门?”许一流乐得抖腿,“这东西你回家就吃不到啦,毕竟外面都不太知道,我平时只有回家才能吃。”
      冯少凌已经把汤喝了精光,却还是嘴硬道:“也还行吧——”
      戴小寒也吃了个八分饱,给三人各自接了一杯水。
      “一会儿看刘老师去?”他看着许一流道,“难得回来一次,每次都说要过去看看,都没时间,正好你也来了,一块过去呗?”
      “估计悬,”许一流啧了啧嘴,“我妈不许我出门来着。”
      谁知道戴小寒一出马,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李桑就答应了。
      “行啊,”她道,“我早就想去看看她了,正好你们过去比我有用,带点东西过去,许一流,路上买条鱼给刘老师,还有水果,别给人添堵啊——”
      戴小寒路上给冯少凌解释,刘老师是戴小寒和许一流小学时候的班主任,特别斯文和气的一个女老师,李桑作为同一个学校里的老师,尤其尊敬她,许一流的名字还是她给起的呢。
      只可惜命不好,早年间丈夫癌症去世,接着独生闺女和女婿也车祸走了,只剩下一个倒霉孙子,调皮得要命。
      许一流读书那会儿没少惹麻烦,都是刘老师摆平的,许一流这么多年横行霸道的没长歪,也多亏了刘老师引导。
      后来去了体校还不忘叮嘱,不能忘了课本上的知识,有空的时候也要多学学文化课。
      不过大雪封城,连公交都停了,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只能开十一号,步行。
      虽然折腾了点,三人也还是心情极好的,许一流一路上跟冯少凌介绍着路边的店面,还有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东西,戴小寒怎么被追着打到某个茅坑里,说得惟妙惟肖的。
      时不时还在路上攒个雪球,三人打成一团,跟小孩似的。
      戴小寒在路边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烤白薯用来捂手,许一流见到一个推着小车上面架着个桶的,立即奔过去了。
      “这是什么?”冯少凌没见过这种小吃,木桶里面盖着盖子,防止热气扩散,里面隔了一层纱布,都是煮熟了的糯米。
      “糯米饭,”许一流道,“我小时候必备的早餐,阿姨,来两个,加辣——”
      冯少凌就见着那阿姨熟门熟路地掏出了个裹着好多层塑料口袋的小碗,从桶里舀了一勺热乎乎的糯米饭,往中间浇了一层凉拌过的折耳根,花生,泡萝卜碎,又淋了小勺辣酱,再盖了层饭上去。
      “加几片火腿呗——”许一流撒娇道,“谢谢你了阿姨,我这弟弟从没吃过这个,从北方来的,咱们给他长长见识嘛——”
      那阿姨也笑了,用勺子从里面的木桶里舀了两片削得很薄的火腿肠,盖在饭上,然后将袋子拢起,好好地包了两层,递到冯少凌手上:“尝尝,小孩就要多吃点,长身体呢,特地给你加了饭——”
      冯少凌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孩——”
      却还是道了谢,手里握着那块被团成球状的糯米饭,另外一只手拿着烤白薯,几乎要被灼得发烫。
      许一流当场就把自己的那个拆开来吃了,还热腾腾的。
      戴小寒吃多了糯米积食,因此拒绝了。
      “太香了,”许一流道,“想不到大下午还有这个,外面有些会加肉松,我都无语死了,跟台湾学的吧,还有油条什么的,都没家里的好吃。”
      “看路,”戴小寒将人从斑马线上扳了回来,“少凌尝尝?我帮你拿着白薯。”
      冯少凌也打开自己的那份,咬了一口,扑鼻的折耳根香气,冯少凌觉得这玩意儿还挺上头的,不比一般的凉菜,吃多了让人觉得发腻或者齁咸,别有一番风味,尤其它是被塞在热腾腾的糯米里面的,比起普通的白米饭糯米煮熟之后特有的硬感更是让这份口感变得绝佳,仿佛在跟嘴里的一切做着斗争似的。
      “好吃,”他老实道,“这也不出名吗?”
      “不出名,”许一流郁闷道,“我发现我喜欢的东西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怪胎啊?或者说我比一般人更有眼光?”
      “别臭美了,”戴小寒道,“路上就吃这么多,我看你晚上怎么吃饭。”
      许一流嘻嘻笑道:“那可是刘老师的饭,我另有一个肚子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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