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喉咙里的盐》芒不果

12、我最怕这个了

　　许一流对唱歌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喜欢跟其他人扎堆一起摇骰子，看样子还相当熟练。这事儿冯少凌以前在体校的时候也没少干，今天露了一手倒是让大家都吃了一惊，这厮俨然是个老手了，明明才十四岁！真是真人不露相。
　　于是跟许一流联合在一起，把所有人都输了个七扭八歪，尤其许一流还相当擅长跟冯少凌打组合拳，师徒联手场上基本没有不败的。
　　酒过三巡，彭先明也准备开嗓了，一来就是大招，点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许一流都快被他土得掉渣了，缩在贾佳业怀里狂笑。
　　冯少凌也被他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弄得鸡皮疙瘩全起，刚准备过去找许一流说话就看到蔡实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到她边上了，两个人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颇为亲密的样子。
　　冯少凌身上一紧，还没来得及动一下，边上就有人接着坐下了。
　　是戴小寒。
　　“你今天没喝酒吧？”他在冯少凌耳边大声道——实在没办法，屋子里太吵了，“不然我们回去肯定要挨教练骂——”
　　“放心，”冯少凌也大声应他，“我酒量很好——”
　　戴小寒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孩实在是太好玩了，怪不得许一流这么喜欢他。
　　“你跟着小牛她没欺负你吧——”他道，“别太往心里去，她这人就这样，今天说的话明天就忘了，五行缺心眼，不过能力确实还行，好好学，你肯定会得冠军的——”
　　“我已经是冠军了——”冯少凌道，虽然只是个青年赛的。
　　戴小寒发现这小子真的可乐，跟许一流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臭屁得很。
　　于是把人抓到身边来玩，吩咐一起摇色子。
　　“你跟许一流一块长大的吗？”冯少凌问，“青梅竹马？”
　　“不至于——”戴小寒道，“街坊邻居而已，他爸妈跟我爸妈一个单位的，从小就喜欢打人，我是被她当肉盾用的，贼无耻——”
　　“你不知道告家长吗？”
　　“她太狠了，很会哄大人，”戴小寒随手开了个数，“都是揍完了就算了，她也皮实，又不记打的，我要是老打小报告她还会拉拢大伙孤立我——”
　　“太坏了——”冯少凌感慨，“完全就是一霸王——”
　　“谁说不是呢，”戴小寒道，“就这还一堆人喜欢她呢，觉得她特牛，幸亏后来被秦队抓到省队里去了，不然整个大院都不得消停。”
　　“你跟她一块儿来的吗？”
　　“我比她晚两年，”戴小寒道，“进省队的时候十二，她那时候都进国家队啦——”
　　“像你们这种也挺有缘分的，”冯少凌试探，“怎么就没在一起呢？”
　　戴小寒大惊：“你会跟从小欺负你的人在一块？我现在看到她就想到她把我往茅坑里推的样儿，双腿都发颤呢——”
　　冯少凌哈哈大笑，心想可是你现在确实还是在跟她一块玩，估计也有点斯德哥尔摩了吧。
　　“来来来，我们蔡队要唱歌了——”
　　突然有人拍手，冯少凌这才留心原来蔡实意也点了歌，不由得朝一边的许一流看去，结果丫跟付悦翔正在吹瓶呢，根本没见着这边的动静。
　　于是给蔡实意默哀。
　　一首歌唱罢，抽烟的直接勾肩搭背地出去了，蔡队的心意还是没传达到位。
　　“要我说，”戴小寒道，“你还不如直接把人约出来好好说清楚，她最怕这种公共场合告白的事了。”
　　“我也没想告白，”蔡实意道，“我俩也不太熟，怎么说突然把人叫出来都有点那个——”
　　“你怎么不学学人江源？人压根连面都没见过就敢说要号码，至少小牛还能把你的脸跟名字对上号吧？别这么妄自菲薄的，你可是咱们基地的基草啊——”
　　“基草也太难听了——”
　　好不容易闹到半夜，众人终于有了点国家运动员的自觉，十分乖顺地从癫狂状态里回复过来，一路打车回了基地。
　　羽毛球队接下来的赛事在几个月之后了，男女单独的尤伯杯和汤姆斯杯是自然的，秦瑞竟然还给冯少凌也报了名，估计是真的打算今年就把他推出去试试水了。
　　看来冯少凌的能力众人还是认可的，不然也不会在十四岁的年纪就把人放在国际赛场上，太残忍了。
　　具体的详细训练方法根据这几次的观察和记录，也得到了更好的修正，冯少凌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进步。
　　不过训练归训练，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篮球队那边还真的来人了。
　　江源过来的那天正好赶上队里每周一次的批评和总结大会，许一流自然是头号顽劣分子，被站在边上拉着做典型。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上墙，不要上墙，你是属猴的吗？你来国家队为了练轻功？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侠啊，师从哪门哪派？要不要我送你去嵩山学点武功？”
　　秦瑞指着墙壁上那几个崭新的大黑印子简直人都不好了。
　　许一流基本每天都要挨骂，早就习惯了，站在那里做灵魂放空状，耷拉着眼皮犯困。
　　其余几个人虽然心里觉得好笑，但肯定不敢说话的，面上装着严肃认真状，相当正派。
　　冯少凌正百无聊赖地听着，门口就多了一个人影，批评终于结束秦瑞让他们解散之后，江源这才进来。
　　“秦队好，”他看上去倒是老老实实的，“江队让我过来送点材料给您。”
　　“哦，好。”
　　秦瑞将东西接了过来，随即叫了贾佳业：“这是篮球队的江源，你们好好招呼一下，吃早饭了吗？”
　　“没呢，”江源道，“又要白吃白喝了。”
　　“没事，”贾佳业道，“我们也都还没吃呢，少凌，一起吧。”
　　冯少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过去了。
　　许一流正在食堂跟戴小寒因为一个包子吵架，当然，说是吵架，基本都是许一流的单方面输出，戴小寒都懒得跟她扯了，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江源跟着贾佳业他们进来，一抬头就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贾队，”许一流找到人撒泼了，“我是真的受不了了，这游泳队的一个个长得又大吃得又多，本来一天分量也就这么点，这样下去日子还怎么过啊——”
　　“有外人在呢，”贾佳业提醒她稳重点，“这是篮球队的江源——”
　　戴小寒憋不住了，站在那里闷笑。
　　“你好你好，”许一流一本正经道，“来吃饭呢，多吃点啊，不然都被游泳队抢没了。”
　　江源也笑，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许一流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一伙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许一流这顿早餐吃得挺没劲的，一桌子坐下来全是男的，压根没什么话好说。
　　倒是戴小寒还挺有应付人的兴趣的，边喝粥便问江源：“你们集训要在这儿呆多久？平时也挺忙的吧。”
　　“两个礼拜，”江源道，“有兴趣可以过来看看，你们打球应该也挺有优势的。”
　　这倒也是真的，毕竟游泳队的男的身高平均都在185上下，走出来都跟人墙似的。
　　“羽毛球平时训练忙吗？”江源又道，“晚上可以一块吃个饭。”
　　“最近还是排的挺满的，”贾佳业道，“不过可以跟教练商量一下，主要是少凌要训练，他今年要参加汤姆斯呢。”
　　“这么厉害，”江源看了他一眼，“看起来还挺像小孩的呀，不错不错。”
　　冯少凌虽然平时没少被队里上上下下当成小孩，可偏偏此刻被江源这么一说就有点不大高兴，戴小寒也看出来了，乐得去逗他：“怎么说，紧张没啊？没关系，就当去见见世面了，你跟着小牛怕什么，破船都能有三斤钉呢。”
　　“小牛？”江源好奇。
　　“一流的绰号，”贾佳业解释，“少凌是她的徒弟。”
　　“你们队还有这个传统啊，为什么一流叫做小牛？”
　　“因为她的牛脾气，”戴小寒叫了一声，“这不算诋毁你吧？”
　　“算埋汰我，”许一流没好气道，“能不能好好吃饭啊，为什么在食堂每次碰见你们都是在闲磕牙，有没有点运动精神。”
　　戴小寒也不敢惹她，于是这顿饭草草吃完，各自散了。
　　结果江源竟然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让冯少凌好不郁闷。
　　好不容易站在了羽毛球馆的门口，江源这才打住了，跟贾佳业说道：“我去跟秦队打个招呼，看晚上能不能腾出个时间来，这么远过来也挺不容易的，教练跟秦队也是老交情了。”
　　贾佳业答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就各自回去训练了。
　　上午的训练还是冯少凌跟许一流对练，这厮今天的火气很大，几次下来差点连许一流都没招架住，好不容易端正了态度这才让人服服帖帖的，缩回场边喝水，一张脸气鼓鼓的。
　　“怎么了他，”乔跃好奇，“又哪儿不自在了？”
　　“叛逆期吧，”许一流随口道，“估摸着今天见着俩大高个，自卑了，回屋准备狂灌牛奶呢。”
　　“你就天天损他吧，”乔跃无奈道，“什么大高个？你跟游泳队又吃饭去了？”
　　“还不是篮球队来的那个，江源，”许一流忙着用毛巾擦汗，“琢磨着晚上领咱们去联谊呢，他们队一天到晚都这么闲吗？到底是来集训还是郊游来了，受不了。”
　　“不就是之前段岭说的那个，”乔跃八卦劲儿上来了，“怎么样，帅吗？”
　　“还行吧，”许一流琢磨着，“是比戴小寒好点，不过比不上蔡实意。”
　　乔跃心道蔡实意是谁啊，那可是金牌看板郎，国家队有什么事都巴不得拉他出去做宣传的，能有几个比得上啊。
　　“那你就考虑考虑呗，”乔跃道，“不然天天对着咱们队这些歪瓜裂枣，眼睛都要瞎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我徒弟还是不错的，”说着就朝那边的冯少凌吹了个口哨，搞得人莫名其妙的，“白白嫩嫩的，对吧。”
　　“那你还得等四年呢，比奥运会还难熬，”乔跃道，“你也别乱来啊，小心秦队又揍你。”
　　许一流随口答应了，当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冯少凌就一小屁孩，怎么能真的当真。
　　再者说了，许一流这人看上去荤素不忌的，其实在感情方面也并不是像其他人想的那么迟钝，只是别有自己的一番原则罢了，至少没脑残到那种地步，分不清好赖。
　　况且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比赛，其余的什么东西不能好好聊的，都是浮云。
　　只是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江源竟然真的来了，还是特地来找她的。
　　“教练说最近这几天确实比较忙，所以吃饭的事可能得往后了，”他道，“今晚有活动吗？介不介意跟我出去走走？”
　　这下馆里的八卦之火简直熊熊燃烧了，彭先明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见许一流被人交出去，立刻坐不住了，也嚷嚷着要走，被贾佳业抓了回来。
　　“你东西练好了吗你就往外跑，”她道，“过来跟我打。”
　　遂萎，只能夹着尾巴继续练球。
　　冯少凌被安排着跟付悦翔对练，他今年汤姆斯报的是男单，付悦翔要打男双，这么看来估计是打算让他去拼一下金牌了，也算是期望颇高，搞得他也怪有压力的，一时间也没什么心思去管许一流的感情了，被付悦翔压制得痛苦不堪。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有点顾头不顾尾，”付悦翔嘴里嚼着口香糖道，“虽然说猛攻的打法也没什么大错，但是就跟牛牛似的，很容易后续跟不上体力，到时候人家跟你来拉锯战你就玩蛋，尤其你现在还没长开，步子也小，本来体力消耗就比别人打，得想想法子，不然上场之后对面都是欧美壮汉，一巴掌就能把你糊到墙上去了。”
　　“那怎么办，”冯少凌道，“我还能吃激素，一个礼拜立刻变壮吗？”
　　“要做体能训练，”付悦翔挠了挠头，“每天跑个二十公里吧，早上早点起，然后跟田径队的一块热身去，我发觉你这两个月还是有长高的，你自己发现没，你都快有牛神高了——”
　　冯少凌刚来的时候还比许一流矮半个头，这几个月下来倒是真的蹿了不少。
　　付悦翔估摸着估计年底就能彻底在身高上面把许一流压趴下了，不自觉好笑，揉了揉鼻子继续了。
　　这边许一流别江源叫出来，竟然开始围着体育馆绕圈，心想这唠嗑方式简直绝了，出来喂蚊子的。
　　“段岭有跟你说吗？”江源走在她稍微后面一点，尽量想跟她并肩，“我跟他以前就认识，算是老朋友了。”
　　“哦哦，要我电话那事儿吧，”许一流随口道，“提了一嘴，没说清楚，你要就存呗，现在吗？”
　　“不是，”江源道，“许一流同志，我想跟你处对象。”
　　许一流简直呆了，这也太直接了吧，没什么前情铺垫的吗。
　　“这，”她道，“这话我真的没法接，我们俩之前也不认识啊，我能问问您怎么想的吗？”
　　“我也没怎么想的，”江源挠了挠头，“之前在全运会上就见到你了，不过那时候咱们都还小呢，也没什么机会来见见你，这几年也一直关注你的比赛，打的都挺好的，就是伦敦那次没发挥好，但看你世锦赛上面表现已经扭过来了，真的很厉害，我真的挺喜欢你的，特别特别喜欢。”
　　许一流本来还想客套一下说你也没错，结果想了半点愣是没想到半句关于对方场上表现的话。这也不能怪她，谁没事盯着别人家的项目可劲儿看啊，况且她本来对篮球也没什么兴趣，觉得怪吓人的。
　　“那，谢谢你啊——”许一流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咱们能先当朋友处处行不？毕竟还不了解呢，我现在就答应你有点不负责，虽然你确实长得还行——”
　　江源咧嘴笑了，有种得寸进尺的感觉：“你觉得我长得还行？”
　　“那当然了，”许一流敷衍道，“身高体壮的，咱们基地也就蔡实意能跟你比比了，你知道蔡实意吧？就天天上新闻那个。”
　　“知道，”江源笑，“那这样也行，你知道我的心意就成啦，明天来球场看我们练球不？刚好要打一场比赛，试试水。”
　　许一流本来想拒绝的，毕竟确实对篮球没兴趣，看也看不懂，还老担心被球给砸了。但见人家这态度好像也挺端正的，一高高大大的阳光男孩站你面前眼巴巴地这么等着你回话，还是有点招架不住，遂道：“行吧，到时候我问问，谁想看也一起过去。”
　　“行，”江源笑，“你能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