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周四的下午，谢君从上海出差回来。
放学的时候，陈觅看见门口的谢君有些吃惊，她以为谢君要等到周五中秋的时候才能赶回来。
陈觅刚要向谢君走过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首，是后桌徐亚敏和班里的其他几个同学，胡海洋也在其中，垂着头不敢看她。
自从那天在公安局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就一直躲着她。听徐亚敏说，他还和班主任申请去后排坐，说是自己个子高，怕挡住别人的视线。
陈觅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和徐亚敏打了个招呼，就去找谢君。
谢君看了眼远走的胡海洋，说：“你那同桌怎么了，看见你就低头也不打招呼。”
没想到她连这个也在意。
陈觅说：“他现在搬道最后一排了。”
“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个子太高，挡别人视线。”
谢君皱着眉头说：“那你现在的同桌，成绩怎么样？”
其实，谢君关心的根本不是胡海洋和她的同学关系是否友好，而是害怕她没有一个足够优秀的同桌。
陈觅顺着她的心意讲：“挺好的，班级前十，还是物理课代表。”
谢君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想起要事：“中秋节放假，这几天你就回来住，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充补充营养。”
还没等陈觅说话，谢君又说：“对了，家里也没你衣服，你去对面收拾一下。”
陈觅也早已习惯了被安排的生活，她乖巧地点点头。
谢君边走边说了她工作的事情。
“我加上今年也快了做了五六年的班主任，要是今年带的这个班成绩再突出一点，想来评职称的事也应该妥了。到时候，就不用再忙来忙去了，我也能好好照顾你学习。”
小区内的路已经不平了，脚下总有些细碎的石子。
陈觅垂眸反复想了想谢君说的话，觉得不对。她倒没觉得谢君能够这么安稳地评上职称。谢君是那种对学生很负责，在本专业上有很深的钻研精神，会替学生学生准备好一切知识点，只等他们吸收的老师。
但也因此，她的教学方法也没什么新意，得不到学生的认可和喜爱。而且她的性格执拗，比较认死理，管理学生也没什么手段，一昧的苦口婆心，学生早就听麻木了，所以她做班主任要比其他人更累。
或者，换句话来说，她根本就不适合做管理类型的老师。
不过谢君再不济，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更有资格评职称。但学校总是以她没做过班主任来压她。一边让她做苦力，一边把名额推给别人。
这些道理，谢君也不是不明白，但她天性有着近乎痴态的理想化，总觉得自己只要好好调整教学方法，按照要求去尝试做班主任，将事情做到位，就应该能够得到一个公平的待遇。
可现实，往往与理想相背而行。
陈觅虽深谙其中道理，却从来不过问这些。一是谢君专断，在家里当惯了安排别人的人，无法接受自己的决断是错误的。二是，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陈觅心里隐隐为谢君的事忧忡，没顾着看路，再一抬头就已经快到三楼了，眼前还立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她眼底神色微微一动。
许似刚应了方仁的约，准备下楼。如今因为她挡了道，站在楼梯台阶上动不了。陈觅一时没走出眼前的冲击，呆滞地站在原地，他也直直地立在高处望着她，手插着裤兜，等她主动让开。
谢君先反应过来，提醒她一声：“陈觅。”
陈觅从许似身上移开目光，往旁边侧了侧身。他便从台阶上走下来。狭窄的楼道，擦着肩路过。
许似刚离开，谢君就问：“你认识？”
陈觅的脑子在一瞬间迅速思考，如果说不认识，她违心，如果说认识，她怕谢君误会。
“同学。”她撒了谎，但也不算完全撒了。
谢君又追问了一句：“你们学校的？”
“嗯。”
谢君知道她不敢对自己撒谎，以为许似真的是一中的学生，便不再过问，上楼收拾东西。
进卧室的时候，谢君看见她的书桌上摆着两个红色盒子包装的月饼，深知陈觅不会自己去买这些东西，直接问：“你同学送的？”
陈觅看了一眼月饼，张口就说：“不是，那天从奶奶那儿回来的时候，一个司机师傅给的。”
谢君大惊：“司机师傅！你认识人家吗，就收人家东西！”说着，就要动手扔掉。
陈觅心下一惊，眼疾手快地接过：“他那天让我等久了，赔给我的，而且我也不吃，只是留着那个盒子好看。”
又撒了一个谎。
谢君闻言，看了眼盒子，红色的纸盒上，雕着镂空的嫦娥追月的图案，确实有些别致。
谢君见她要留，也觉得不必要为这点小事强求，打趣道：“现在的月饼味道不怎么样，包装倒挺用心的。”
陈觅边敷衍地提着嘴角笑，边小心翼翼地把月饼放回原位。
在她干净整洁的桌面上，那两盒喜气的红色十分显眼。
想起那天，许似把月饼扔她怀里的时，一副潇洒的模样，好像那月饼是他要送的礼。
陈觅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几本平时要用的套卷就和谢君回二中的家属区。
路上，谢君谈到中秋节去监狱探监的事，陈觅知道谢君不想自己去，就应了她的意思拒绝了。
“奶奶那边，我会自己和她说的，你就趁中秋这几天，好好在家里把之前学的东西好好复习。”
陈觅没说话，谢君见她不说话，就当作她默认了。
趁陈觅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谢君仔细地打量了身旁地女儿。
很多时候，她总是觉得很孤单，人人都说她有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是，陈觅很听她的话，但从来不与她亲近，也不像其他孩子有那么多要求。只要她给的，陈觅都会毫无保留的接受。
有时候，她会由于个人的期望，要求陈觅考最高的成绩，故意去为难她，她也是沉默不语地承受。
谢君就会忍不住想，人到底是有底线的，那么陈觅的底线是什么？还是她一直在默默承受她的高要求。如果有一天，她承受不了了怎么办，她会不会突然厌恶这个妈妈，把她这个妈妈抛弃了。
可她，只有陈觅这么一个女儿。她想陈觅好，比任何人想她好，想她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她的一生，寡淡无奇，她终是希望女儿能过一回轰轰烈烈的人生。
回到家，奶奶已经在等她们了。老太太看到陈觅，十分开心，闲聊了几句，知道陈觅像自己儿子那般话少，也不再把她箍在自己的身边。
谢君见陈觅准备进卧室写作业，边择菜便说：“我从上海带了他们那有名的鲜肉月饼还有其他什么的，都留在你卧室呢，还给你买了身衣服，你去看看吧！”
陈觅向来对这些吃食、衣服不感兴趣。但她还是照了谢君说的做了。果然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摆了装月饼的袋子，床上也有几个服装袋。
她从小的衣服就是谢君置办的，长大了也没什么时尚敏锐感。可自从遇见许似后，她第一次觉得，有人能够把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穿的很有个性，而衣服这种东西也的确能够表达一个人的内心情绪。
她展开那一件件可爱少女风的衣服。十分遗憾，没有一件是能够表达她的内心的。
唯有一条剪裁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能够微微地表达她内心的诉求。
晚饭的时候，谢君问她月饼和衣服怎么样，她点点头说：“很好。”
谢君也对自己的品味不存任何质疑。
“对了，学校发了一箱橘子，说是什么冰糖桔，同事说听好吃的，到时候上学的时候带点过去。”
“嗯嗯。”
第二天，谢君刚吃完饭就带着奶奶去准备探监。
开始，奶奶是不同意陈觅留在家里的。
“怎么说，陈觅也是陈桥明亲生的女儿吧，可自从陈桥明进去之后，你是一次也没让孩子见过她父亲。谢君啊，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孩子见不到父亲，她自己心里不也难过吗？”
老太太说的苦口婆心，谢君也觉得委屈。
自从丈夫入狱，她便只身一人撑起这个家。可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教师，收入不高，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她常常觉得孤独与无助。
而她又生性要强。在这个只剩女人的家庭，对于她来讲，陈觅只是个孩子，很多时候她并不愿意在陈觅面前呈现内心脆弱与彷徨的一面。至于老太太，她们俩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能相安无事的和平相处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因此，这些年的日子，每一步都走的她的脚生疼。
可未有人知。
“我总有我的道理。陈觅是要高考的人，我不想让这些琐事耽误她。”她倔强地说。
老太太反驳：“可她去见她亲爸爸也算是琐事？耽误？”
谢君沉默不语。她总觉得陈觅应该拥有的是一个光明敞亮的未来，家庭中的那种琐碎、阴暗面由她来承担就好了。所以，她从不希望陈觅去监狱那种地方，也不想她看见那样颓唐的父亲。在她眼里，监狱里的陈桥明还不配做陈觅的父亲。
老太太在谢君长时间的沉默中渐渐妥协。如今当家的是谢君，她明白自己无法做出什么天大的反抗，只是在她郁郁寡欢的后半生中，她总要有宣泄情绪的时候。
谢君也深知，这是她们最常见的结束对话方式。
当谢君和老太太离开以后，陈觅坐在卧室的书桌后，手下的笔尖点在纸页上，久久未动，她认真地感知着自己的情绪，希望厘清自己烦杂的心绪。
后来，她想了好久，觉得自己应该尝试着换一种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