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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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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走后,陈觅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梦见那个穿西装的叔叔向她伸手,让她过来坐到他的腿上,她手里握着棒棒糖,胆怯地看向那个叔叔……
“陈觅?”
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
陈觅倏地惊醒,神情惊颤地看着眼前人,几秒后才恢复平静,看清来人是安全的,才松了一口气:“许医生。”
有气无力的模样让许正免不了担心:“刚刚护士和我说你高烧近40度,怎么样了。”
许是烧退了点,没之前那么难受了了,但也没好受到哪里去,仍一副无精打采的,有气没力的模样。
许正听护士说陈觅妈妈不在市区内,加上之前陈觅奶奶腿摔来医院的时候他也大概了解了陈觅的家庭情况,便不再多问,嘱咐道:“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和护士姐姐们说,正好我今晚值班。”
陈觅缓缓抬起眼睑刚看许正一眼,眼睑又不听使唤的耷拉下来,她点点头。
许正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打扰她休息了,嘱咐身边的护士多照看照看。刚打算离开,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宽松衬衫的男生拿着一个不锈钢保温壶走过来。
“哥!
“你怎么来了?”许正有些惊喜。
许似拎着保温壶走过来:“阿姨知道你今晚夜班,做了点莲子粥让我送来。”
许正一愣:“你回家了?”
许似知道他想问什么:“嗯。”
“看见爸了?”
“没。”
他今天回去的时候,刘阿姨说许彦军去上海出差了。
许正看着眼前的许似,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既觉得许似需要和许彦军坐下来好好聊聊,又害怕两人见面会吵起来,闹得更厉害,想想还是不见面更好。
“那去我值班室坐坐。”他说。
许似一口回绝:“不了,待会儿要和方仁出去。”
刚说完,他本想再和许正再聊两句,就有护士跑过来说急诊送了一个病人到科室,让许正赶紧过去看看。
许正也有许多话想和许似讲,但这病人来了,他也不好耽搁,拍了拍许似的肩膀说:“我先走了啊,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系,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许似点点头:“嗯。”
“和朋友玩的时候注意分寸。”
他想说的不是和方仁在一起,而是和乔曼那些女生在一起。
许似知道他的意思,应了一声:“知道了!”
许正看着许似,听着他的满口答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跟着护士走了。
许似看着一路奔跑的,衣摆扬起的许正。他天生就和哥哥不一样,哥哥总是目标明确,对什么事都能从容面对,对什么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十分礼貌,而他整日浑浑噩噩,就像是天生反骨一般,讨厌约束,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没办法去迁就。
他扭回头,目光恰好落在一来时便看见的陈觅。
女生正安静地靠在椅子上睡觉,搭在扶手上的手背还打着点滴。在明亮的灯光下,那张苍白的脸呈现着一种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倔强感。
她和自己,可能也是截然不同的吧。
相反,背道而驰,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想起那天她站在门口打喷嚏,梳着马尾,带着近视眼镜,穿着烂大街的鹅黄色泡泡袖衬衫和蓝色牛仔裤。
明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偏偏他记到了现在。
*
吊液挂到半夜,陈觅醒来的时候,手上的针已经被拔掉了,烧也退了好多,但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她靠在椅子上舒缓心情的时候,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从大厅向她走过来。
“楼老师!”
陈觅很惊讶能在这个时候看见楼空茗。
楼空茗笑着坐到她身边,将手里的药递给她:“这是医生开的药,记得按时吃。”
“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楼空茗叹了口气说:“本来呢,我是在家里好好休息来着的,后来啊,我们许大医生告诉我说我学生生病了,我听说她还一个人发着近四十度的高烧来医院看病,所以就过来了呗。”
陈觅以为是为了自己专门来的,有些惭愧。
“不好意思啊老师,麻烦您了。”
楼空茗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解释道:“其实不是啦,我本来是来给许正送夜宵的,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弟弟已经给他送过了。”说着她拿起一旁的保温壶说:“正好他也没吃,里面是我煮的海鲜粥,你饿的话吃点。”
陈觅摆摆手:“没什么胃口。”
楼空茗也不强求,说:“既然你现在醒了,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开车来的。”
陈觅本想说不用了,但转念一想现在打车,一个人又生了病,多少有些危险,还是答应了。
“那麻烦了老师。”
楼空茗觉得她太见外了,倒也没说什么,帮她拿了东西就去停车场了。
楼空茗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SUV。
路上,两人聊得少,楼空茗怕陈觅觉着无聊讲了一些自己和许正恋爱的趣事,陈觅听了也觉得开心。
“其实,我们开始的实在太迟了,到读研究生才第一次恋爱,感觉憨憨的。”楼空茗又说:“我要是有女儿啊,十二岁我就给她找男朋友。”
“会不会太早。”陈觅心存疑虑。
楼空茗说:“怎么会呢!十二三岁情窦初开,刚刚好。”
陈觅垂下眼睑,想起十四岁时,谢君撕碎的那本言情小说。
送到小区门口,楼空茗下车将海鲜粥递给陈觅:“粥你就带回去吧,饿的时候喝点。”
陈觅没拒绝。
楼空茗又嘱咐了几句,恰好被正要出小区的乔曼看见了。
乔曼走出小区许久,仍觉得那高个子女性十分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在许似生日的时候,楼空茗曾露过脸,好像是许似哥哥的女朋友。
楼空茗走后,陈觅就独自沿着路灯回家。这时,大多住户都已经休息,路道空寂,只有一边的草丛里传来昆虫的叫声。
小区的路灯经长年的使用,早已暗淡无光,昏昏暗暗的灯光让回家的路更加可怖。
陈觅面上镇定,握着的东西手却紧了几分。她呼了口气,想用心理书上教的方式平静,身后却传来一阵阵的男士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陈觅希望是幻听,却没有勇气回头确认,只得握紧手指,抓紧往自己的单元楼走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快一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快一步。
在慌忙中,大片的记忆涌入陈觅脑中。
整齐干净的西装外套,锃亮的黑色皮鞋,幽暗的角落……
陈觅晃着脑袋要将这些记忆摆脱,她要冷静,她试着一边抓紧脚步,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假装拨通号码,然后放在耳旁假装镇定地通话。
“喂,爸爸,我已经小区了,你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你呢……什么,你已经过来了?好……”
她一直假装在通话过程中,可身后的人好像丝毫没被骗到,紧紧跟着她,她每快一步,那人便跟的更紧几分。
终于到单元楼下,黑漆漆的楼道更让陈觅发慌,可是紧跟其后的脚步声不容她考虑只得奋力往上爬。
可她刚生了病,从小区门口一直跑到这里,早已经没了力气,上楼的过程更加艰难。漆黑的楼道就像是无尽的甬道,她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身后的人却靠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身后的人追上自己的最后一秒,陈觅眩晕的目光触及一丝光亮,她似看见希望一般,用尽力气推开门那扇未关紧的门躲了进去。
明亮安全的环境里,她靠着门板,用力地呼吸,久久才能平静下来。
她疲惫地睁开眼,映入眼里的是前几天她刚打量过的家具陈设,一台立在电视柜上的液晶电视,一张长方形的黑色茶几和一张灰蓝色皮质沙发,沙发上还扔着几件男生的衣服裤子。
正当陈觅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屋内有个人端着水杯走了出来,似乎没有注意到陈觅,他将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碰撞出不轻不重的声响,然后就独自懒散地靠近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了好几个频道也没有决定看什么。直到想起有什么东西忘拿,准备起身折回去的时候,他才看见了贴着门站立的陈觅。
那人似没有反应过来,黑色平静的眼眸盯着陈觅看了好几秒,才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声音淡淡的,并没有被陌生人闯进自己家里的恐慌,也没有对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陌生人的警惕。
陈觅向前走了一步,握着药和保温壶的手紧了紧:“我……”
她不知从何讲起。
她停顿了两秒,让大脑组织一下语言。
男生也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刚刚有人跟着我。”她说。
一张普通的面孔上表现出的镇定与那天打了个喷嚏又从他眼前离开的样子一模一样。
许似看了她几秒,没说话。
回到厨房,许似掀开洗理台上的泡面看了一眼,面条已经泡过了,变软了,他皱皱眉,端着泡面返回客厅时,下意识地看了门口。陈觅仍笔直地站在玄关。陈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可那双黑色的眼里,寂静一片,既没有邀请她进来,也没有撵她走的意思。
四目相对,久了,陈觅再镇定的面孔仍会有一丝破绽。
许似发觉她的情绪,收回目光,回到沙发旁,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独自陷进沙发中看动物世界的纪录片,将泡面吸的“刺溜”响。
好像当作她不存在,
“这些黑暗潮湿的地下隧道里,生活着一种最奇异的生物……”
电视的音量放的大,陈觅站在门口能清晰地听见节目里女解说员字正腔圆的解说。
毕竟是别人家里,陈觅仍有些许的局促,她握紧手指,然后转身去看猫眼,可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思虑了一番,想着许似与她年纪一般大,也不像是坏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便大着胆子开了门。
陈觅走出房子,在走廊外面观察了一会儿,见一切正常,才折回许似家门口,将房门掩到开始模样。然后,借着对面门缝里光亮开了门进屋。
“咔哒。”
是对面关门声。
许似坐在沙发上看了许久的动物世界,才偏过头看向那微微敞开的门,丝丝的灯光从房屋里流出,给与昏暗窄小的走廊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