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默德秀

3、第 3 章

　　早上起床的时候，左边的鼻孔如预料一般堵住了。

　　陈觅爬起来，仰头坐了一会儿。

　　闹钟指着是六点半，外面的早餐铺已经开张了，隔着窗户，也能清晰听见纷纷杂杂的人群声和汽车鸣笛声。

　　陈觅仰着头，感觉鼻子丝毫没有通气的意思，她扯了张纸想用谢君教她擤鼻涕的方法通鼻子。她一只手拿着纸捂着左鼻孔，另一只手的食指压在右鼻翼，皱着整张脸用力擤了好几下，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两分钟后，她不再挣扎了。

　　七点十分上早自习，她给自己煮了两颗鸡蛋，想着还要从楼下的包子铺带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才够吃得饱。

　　她刚打开门，室内外过大的温差让陈觅措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鼻子瞬间有通气的感觉，鼻涕也顺势从鼻孔里溜了出来，好在对面没有人，不然这副模样实在是狼狈了点。

　　陈觅站在门口，捂着鼻子从书包里找纸。

　　下一秒，对面的门就被人拉开了。来人穿着六中的夏季校服，白色短袖衬衫整齐的塞进卡其色的长裤里，垂在一旁的手臂往下看，手里还攥着一只黑色尼龙背包。

　　许似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干扁瘦巴的女生，有些意外。此时，她正拿手捂着鼻子，用仅剩的那双略带惊惶失措的眼睛看他，黑漆漆的眼眸像打磨精致的黑色棋子，泛着打喷嚏时的泪光，微微闪烁。

　　有些特别。

　　“许似，等我一下。”

　　屋里，乔曼冲门口叫了一声，捡起沙发上的包就跟了上来。看见陈觅站在门口镇定自若的模样，她忽地想起昨晚自己被她手里拿刀吓到的样子，顿生恼火。

　　陈觅看着对面门口堵着的两个人，俊男靓女，十分和谐，她立即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多有停留，便从包里摸到抽纸，抽了一张捂住鼻子下楼了。

　　许似见人走了，也提着包下楼。

　　乔曼立即跟上去，知道许似不怎么说话，便有意问：“今天下午要不要去唱歌。”

　　许似没什么心情，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随便。”

　　正当，乔曼尴尬的时候，方仁从房子里出来，捡起门口的几袋垃圾跟上来：“你们怎么回事啊，我让你们等等我，怎么自己走了？”

　　许似没回应，乔曼说：“没听见。”

　　“那你帮我拿个垃圾袋。”

　　乔曼瞥了一眼他手里满溢的垃圾袋：“离我远点。”

　　“啧！”方仁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这是人说的话吗？”又往前挤了挤，质问：“许似，这明明是你家的垃圾，凭什么每次都让我拎？”

　　许似还没开口，乔曼就还了一句：“是你要玩游戏决定的，别不认账。”

　　方仁嫌她多嘴，瞪了她一眼，又苦着脸说：“早知道就不玩了，欢乐豆输光就算了，还要做这种活儿。”随后了又添了一句：“许似，你是不是充钱了？”

　　许似懒得搭理他，就两个字：“没有。”

　　“那你怎么把把都赢？”

　　“实力。”

　　这句话实在是恶心到方仁了，也深深地刺痛了他。方仁见没人帮他，只好认命，自己乖乖地提着垃圾，走到楼下，扔进小区地垃圾桶里。

　　方仁话痨，边走路边讲昨天在教室发生的事情，没把别人讲笑了，自己就“哈哈哈”得笑了起来。

　　乔曼拿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那个就是你新搬来的邻居？”方仁指着他们前面正过马路，要进一中校门的陈觅。

　　许似望过去，才发现那个瘦小的身影正往一中学校走。

　　“一中的学生，成绩挺好啊。”方仁感叹道。

　　“切！”乔曼冷哼一声说：“一中又怎么样，许似之前也是一中的啊！”

　　方仁没想到乔曼脾气这么大，又突然想起似的，顶了一句：“你是不是记恨人家昨晚拿刀敲门吓到你了！”

　　语气十分欠揍。

　　乔曼向来要面子，立即回怼：“关你P事！”

　　“吃瘪了吧，还不让人说。”方仁不要命地又添了一句，被乔曼追着打。

　　两人瞬间与许似拉开距离。

　　许似一如往常，走出去可刚几步，又突然回头，看着混进人群里，渐渐没有身影的陈觅，觉得有几分熟悉，想着既然是一中的学生，许是以前见过几次，又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

　　经过拥挤的校门，陈觅便看见走在前面的楼空茗，上身穿着浅杏色的缎面衬衫，下面搭了一条浅灰色的千鸟格包臀裙。

　　她走到楼空茗身后：“楼老师。”

　　楼空茗回过头，看见是陈觅也很惊喜：“陈觅，来这么早啊！”

　　陈觅点点头。

　　“听说你搬出去住了，还习惯吗？”

　　“还好。”刚说完，鼻涕就有要流出来的趋势，陈觅偏过头，轻轻地吸了一下。

　　楼空茗看出来了，却问：“对了，你奶奶最近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能走动了。”

　　“嗯，那就好。”又说：“我现在被调到高一，好可惜啊，不能教你们班了。”

　　因为今年招生人数比较多，高一的师资不足，从高二高三各挑了几个老师去高一带班。

　　陈觅不知怎么安慰，也将自己的心情讲了一遍：“我们也觉得很失落。”

　　楼空茗知道陈觅不善言辞，便开玩笑说：“但是陈觅，你以后写的作文，我还是会关注的，要是写的不好，我就去你们班找你。”

　　陈觅被逗笑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到教学楼，楼空茗说：“虽然就在学校对面，但你也要注意安全，特别是女孩子一个人！”

　　陈觅点点头。

　　楼空茗又说：“感冒也是，记得吃药。”

　　陈觅没想到楼空茗注意到了。

　　楼空茗见陈觅腼腆，一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的模样笑了，说：“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回教室吧。”

　　嗯。”

　　看着楼空茗走进高一教学楼的背影，想起高一的时候，第一次考试她写的作文。那个时候，刚学议论文，年级要求全体同学用议论文写作，但是她突发奇想地用小说的形式写了一篇作文。

　　成绩刚下来的时候，改卷老师只给了二十分，原因是没用议论文。后来楼空茗抓低分的时候，看了她的作文，二话没说去找改卷老师，重新算分，这才给了六十五的高分。

　　其实那个时候，陈觅已经做好被谢君质问的准备，也觉得自己写的故事过于晦涩难懂，不求别人能看懂。但是，没想到楼空茗一眼看懂了她文字背后的深意，还替她去理论。她一面是激动的，一面又是被别人看穿的局促。

　　现在想起，她那个时候对楼空茗的喜欢，还是基于她能一眼看出自己文章的深意。

　　回到教室，大家都差不多到齐了。

　　高三，大家也开始收心了，早读还没开始，就自发性地背单词了。陈觅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连续打了四五个喷嚏。

　　她拿着纸巾擦了擦鼻子。

　　“你感冒了？”胡海洋抬头问。

　　陈觅应了声就坐下了。

　　“吃药了吗？”

　　“没。”

　　“我这儿有。”说着就从书桌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药箱。

　　“我不用。“

　　胡海洋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殷勤地从药箱拿药。

　　陈觅又强调了一遍：“不用了，我很快就好了。”

　　“可是……”胡海洋还没说完，后桌女生徐亚敏看不下去了，说：“啧！人家陈觅都说不吃了，怎么你还想硬逼她？”

　　胡海洋哑口无言，两眼看着陈觅，面露难色。

　　“我就是小感冒，过两天就会好。”

　　胡海洋不说话，以为是陈觅给他台阶下，只得默默地收起药箱。

　　“不过胡海洋，你也太精致了吧，上个学还搞个药箱！”徐亚敏觉着他的药箱有趣，没忍住调笑。

　　胡海洋脸一红：“我妈让我带来的。”

　　徐亚敏一副了然，刚想再说点什么，老班就从后门走进来了。

　　陈觅拿出书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的感冒过个三五天的就能好了，没想到三五天之后反而更严重了。

　　周六下午，感冒加重，她觉得身体有点累本想回家躺躺，没想到越躺越累，越来越觉得冷。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她拿着手机给刚想给谢君打个电话，带自己去医院，就看见谢君的微信留言，说自己去深圳那边听课了，近几天没有办法回来。

　　坏事来的时候，最容易堆在一起。

　　陈觅忍住要睡觉的冲动，侧身翻开抽屉想找温度计量一□□温，才想起来这才刚搬过来，什么也没添。她只好挪到厨房，倒了瓶热水，收拾一下准备自己去医院。

　　恰时，学校门口还有几辆拉人的小三轮车。陈觅也没时间去打车，直接拉开三轮车车门，身子不听使唤地往车里一躺。

　　她含含糊糊说了一句：“阿姨，麻烦去医院。”

　　阿姨被这一声不吭就往自己车里躺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连问：“小姑娘，你咋啦？你家长呢？”

　　陈觅根本就没力气和她交谈，闭着眼：“不在。”

　　开车的阿姨看她病成这样，也不多问了，一路拉油门，用平时两倍的速度给她送到医院里。

　　扫微信付钱的时候，陈觅只觉得脑袋昏沉，用全部力气问的声音也像是蚊子的声音。阿姨听了几遍，才听清她问的是去哪里输液。

　　阿姨觉得烧的厉害，不敢耽误她，让她直奔急诊。

　　陈觅听见，就挪着腿往急诊中心走。

　　后来进去，护士量了体温，39.6，直接带到输液室输液。

　　当她靠在输液室的不锈钢椅子上，被护士握着手臂擦酒精的时候，她才真正放松下生病的身体，彻底觉得自己安全了。

　　“姐姐，应该没事吧？”她睁不开眼，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来怕人家听不懂，又解释：“挂完吊水能好点嘛？”

　　护士觉得她能好好地坐在这儿输液已经是万幸，还想着能不能一瓶吊水就完事，直接训了一句：“你现在就好好输你的液，等过会儿我再给你量一□□温。”又问：“现在天晚了，你有没有你家长的联系方式，我帮你联系一下。”

　　陈觅仍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说：“我妈出差了。”

　　“那你爸呢？”

　　爸……

　　爸爸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