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幼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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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岁宴的威慑后，原本鬼鬼祟祟的试探安分了不少。
在五条悟生得术式还无法确定的情况下，没人想对上底蕴犹存的五条家，一戳就破的平静反而延续了下来。
得益于此，五条悟四处乱跑的时候，周围的人也没有之前那么神经兮兮了。
“无聊。”
五条悟坐在两座假山的罅隙间，听着由远及近、由近到远的急促步伐声，小手托着下巴，半晌才点评了一句。
身体已经可以走远路了，他也不想听烦人、不绝的唠叨，所以特意绕了院子几圈后，卡着死角把身后的人全部甩开。
五条悟只是单纯想玩一回躲猫猫，也就这样做了，可惜结果依旧不出意料，没人找得到他。
或许这个地方被搜过了，寻找的人都纷纷远离了此处，让他难得有一点清爽的视野。
毕竟被挑选出来的人咒力再少，对他来说也是黑的不明显一点。
“如果有无咒力的人就好了。”
五条悟叹息了一声，对此不抱希望。他抬头估算了下时间，起身走到石板路上，跟闻讯赶来的五条夫人打了个招呼：“母亲。”
五条夫人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微笑着询问道：“悟是想出去玩吗？”
“虽然都是一样，但我还是要看看。”
五条悟的回答充满了孩子味的混乱。
五条夫人不去追问他想要看什么，拉过男孩幼小的手，带着他缓缓走回房间：“我明天安排两个人，悟可不要再甩开了。”
五条悟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指，无所谓地答应：“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五条悟走出院门，两个男子就已经在门外待命了。随意扫了一眼，确定不是探子后，他也由着两人跟在身后。
说是外面，其实也还在五条家宅的结界内，只是从居住的院落出来，到更大的院子里面。
远离住所后，五条悟慢悠悠欣赏着古朴秀丽的庭观。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路上遇到的人却越来越多。
仆从远远看见醒目的白发时，就立即退到路边，跪倒在地，等到脚步声消失后才敢起身。
一些族人则是行了一礼后，目送着蓝眼的神子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五条悟天天在院子里游荡，正当探子们想抓住这个机会时，他又不再出现了。
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空留一群满肚阴谋诡计却找不到目标而气闷的人。
被人咬牙切齿惦记的五条悟，则安静地坐在廊边，默默地为照面过的人建立人物模板。
他可以从每个人的身上看出他们做了什么、接触了什么，甚至他们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但这些都建立在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实上。
但五条悟无法去推测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因为不理解。
人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在情绪的操控下进行：伤心会哭泣、高兴会微笑，这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理解的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高兴与悲伤一起的情绪，也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反复和截然不同的应对。
五条悟太小了，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复杂的情绪，过人的天赋就在他与人世之间划下了深深的鸿沟。他知道一切，却无法与别人的情绪感同身受。
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缺陷，他只好一遍遍去观察，看每个人在不同情况下做出的反应，以此推算大致的模板。
五条悟想起了那次满岁宴上那个奇怪的人。
满岁宴上的人他已经见到大多数，很快就将人、名字与第一次观察到的咒力对上了，名单上没见到的几个名字里只有一个是属于普通人的。
他询问道：“五条信…这个人，我一直没有看见，他去哪了？”
被五条夫人派到身边的两个侍卫都是各有所长，其中一人就是负责情报的处理，他上前一步、躬身回答：“据提交上来的报告，五条信于五个月前遭遇咒灵，当场死亡、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五条悟反问了一遍，将之前的猜测划去。他一开始以为对方也是个探子，但现在看来，当时见到的人应该就不是真正的五条信了。
‘利用身体吗…体内咒力没有异常，是头颅?’
五条悟挥手让人退下，也没打算去详查，尸体都没了，以族里人的智商，估计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倒是可以直接看到谁的头颅有突兀的咒力，但一个躲在阴沟里不敢出洞的老鼠，完全不值得他耗费时间。
‘下次看见了，再宰了吧。’
掐着晚饭过后，五条夫人像以往一样推门而入，跪坐在床边，用温和的嗓音讲起了儿童故事。
身为大妇，她每天都有繁琐的的家事要忙碌，但还是坚持抽出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孩子。
五条悟依偎在她怀里，听着逻辑不通的故事，昏昏欲睡。直到五条夫人轻手轻脚将男孩抱进被窝，道了晚安后，他才真正陷入沉睡。
五条悟幼小的身体还无法支持长时间的思考，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他一天最多给一个人建立模板，然后就不得不休息。等将模板全部完成，感觉绝大部分人会遵循预测的行为活动后，他已经接近三岁了。
五条家早早寻摸好的老师也开始上课了。
一开始先教文字和发音，这些五条悟早就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他直接让老师读写那些生僻难念的词语，然后一股脑记忆下来，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快速跳过学字的阶段后，老师开始教授和歌、俳句，五条悟也同样快速地融汇贯通了。就是写出来的诗句看起来优美，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冰冷感。
老师还想往深了研学，五条家却紧急叫停了这次教导，他们可不想让自家神子当个文豪。
第二位老师是五条家的一位族人，负责教导礼仪，尤其是御三家之间来往的礼数。五条悟学的兴致缺缺，懂是懂了，要不要用就看心情了。
那些夹杂在教导中“重视家族”、“为家族付出”、“家族好才是真的好”的理念，他根本是充耳不闻。
笑死，他看起来像是个听话的人吗？
五条悟又一次堂而皇之地在上课时睡觉，那位老师碍于身份不敢叫醒神子，只能苦着脸匆匆下课。
他一直睡到了饭点，用过晚饭后，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离开住所，去寻找五条夫人。
自五条悟开始上课后，五条夫人就不再出现在卧室了。说忙吧，五条悟能发觉她有询问侍卫自己的生活起居的痕迹。可若是不忙，又怎么会一次都没来见自己。
五条悟难得感到疑惑，最近没有大事值得五条夫人忙碌，可为什么对方不来见他呢？
他在一个拐角前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主动唤了一声：“母亲。”
五条夫人快步绕过来，蹲下身子，用一贯温和的声音回应：“晚好，悟君。”
五条悟不自觉地睁大眼，直直盯着面前的女人——他的生母，第一个让他感觉温暖，第一个让他建立起模板、以为会永远在掌握中的人。
看见五条夫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女人的眼神依旧是包容和充满爱意的，但不再是母亲对孩子的爱，取而代之的是族人对神子的爱。
巨大的荒谬感让五条悟忍不住上前一步，似乎想要看得更加仔细。
“为什么？”
他的话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和委屈。
五条夫人担忧道：“嗯?悟君，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不再出声，蓝色的天空里浮起了冰凉的寒雾，然后他转头跑走了。
跑回房间后，他挥退了所有的仆人，直接坐在榻榻米上，抱着双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五条悟咬着牙，反复回想五条夫人翻天覆地的改变，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虽然觉得五条夫人的爱纯粹得可怕，但他也自信这份爱是真实、不可动摇的。
可现在，爱变质了。
推论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错误，这给了骄傲的他狠狠一击。
短短几十分钟，五条悟的情绪却一直起伏不定，惊讶、委屈和愤怒在心里交织，让他的眸光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一次次的揣测，五条悟终于找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五条夫人觉得这是为了他好。
觉得小时候的他需要母亲陪伴，所以用母亲的身份爱他；觉得长大的他不需要过于亲近的人，所以用族人的身份爱他。
反正都是爱，那就选择最有用的方式。
五条悟一下子没了探究五条夫人转变的兴致，因为他已经不想要这份爱了。
‘可笑…’
这样想着，五条悟也真的短促地笑了一声：“哈！”
他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平静。
五条悟难得如此鲜活地感受到了人心的复杂，就像是原本枯燥乏味的世界里开出一朵五彩斑斓的花，吸引他去观察。
“我会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
五条悟的生得术式——无下限术式，在刚刚负面情绪的刺激下，已经觉醒了。
六眼能够进行精密的咒力操作，他的大脑也能够承担庞大的计算。所以，以他现在微薄的咒力，也能用出无下限术式。
屋顶被术式搅碎、轰飞。
五条悟往后躺倒，看着夜晚的星空，轻声自语：“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幼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