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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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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像打翻了似的牛乳,漾满了整个病房,与其洁白的色调交相辉映。
江烟寒不适地动了动,转而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
……梦到了父亲眼眸中对自己深深的失望。
头上都是已经冷下来的汗,背后也粘腻腻的,估计也是被浸湿了。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默了一会,试着活动身体。
不出所料,腿部的剧痛依旧让她轻嘶出声,肩膀那处更是僵硬地动不了。
江烟寒打量了下自己,看情况应该是重新包扎过,只是……
这房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往旁边一望,差点扭伤脖子。
一旁的床位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眼睛紧闭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过从她时不时的抽搐可以看出有多难受,边上吊着的左手摇摇欲坠。
黑发无力地散落在枕上,汗湿成一绺绺,显得女人苍白的容颜孱弱极了。
可又有那么一丝平淡静谧的美好。
若是能这么一直看着她就好了。
江烟寒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已经无意识凝视了好久。
门被轻轻拧开,傅梁带着早餐,不动声色地关上门,见心爱弟子已醒,不由笑笑,随即轻手轻脚把饭盒放在江烟寒边上的小桌,自己找了张小板凳坐下来。
“我给你们带了白粥,其他的我怕……”
“傅局。”江烟寒罕见地打断他说的话,目光暗沉,“你早就知道这些了。”
傅梁拿粥的手一顿,回头对上审视般的视线,下颚微收。
过了会,他叹着气坐正,认真注视犀利的黑眸:“烟寒,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可是这已经触及原则了!”江烟寒控制不住地提高音量,傅梁皱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往齐阡沄那边示意。
鬼使神差,江烟寒握紧拳停了一阵,竟然还真就降低声调,继续道:“你明知道仟沄不属于我们这里。”
“是,我承认,我当然知道,可是仟沄很特殊。”傅梁垂眸,眼中不知道流转着什么,“你应该也认识她哥哥——陆驿,他实际上是我们这边的卧底,与我们公安是一方的。”
江烟寒僵硬了:“只是……这样?”
“是的。”傅梁简短地回答,又转过身继续盛粥。
怎么可能只是这样呢,再深入的东西,傅梁不敢告诉她,有些东西,或许散在风中就很美好了。
这样的解释让人有力无处使,江烟寒也并不是愣头青,她明白的,只是没想到会和齐阡沄挂钩。
“所以……昨晚的人质就是陆驿吧,换取资料什么的也是借口,对吗?”
傅梁不禁感叹她的聪明,有这脑子没当刑警真是一大损失,只不过,资料是真的换取到了,但是内容……
“没错。”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粥的氤氲热气在白瓷碗上聚集,越发浓了。
最终,傅梁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和这个身份的人一起共事是很矛盾,当初陆驿派过来时,我也耗了一番功夫。烟寒,想锻炼你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我的目的是,想让你快点走出来。”
一下子,只剩下空调的呜咽声,寂得可怕。
江烟寒手下的被单猝然裂开,黑眸罕见地破碎起来。
时钟的指针不知疲倦地转着。
“我……我不需要。”
苍白无力的一句。
傅梁凝住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她:“烟寒,我看得出来,你和仟沄在一起很开心,这个你否认不了,加之仟沄待你也不简单,我觉得她会是你很好的搭手。”
“你太优秀,太全能,在这条路上一直没个固定同伴,我想帮帮你,可能你会觉得这也没什么,但是,烟寒,相信我。”
他的眼里颤动着,好像有了其他人,并不是眼前的江烟寒:“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托付的伙伴,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极好的。”
就像她一样。
江烟寒知道他又想起了师母,眼神也黯了几分,不再言语。
粥上浮着的的雾气渐渐散去,傅梁垂眸看了一会:“烟寒,你是在我手下长大的,我看得出你对她……”
“不要说了!”
似是戳中了她的痛点,江烟寒第二次打断了话,后颈开始隐隐又冒出细汗。
良久,她才轻声道:“对不起。”
傅梁默然,摇摇头,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粥已经凉了,他重新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不管怎么说,我不会逼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随后他整理公文包,站起身:“有些时候,你很像你父亲,却又有些……不太一样。唉,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烟寒,好好休息。”
会面在沉寂中结束。
江烟寒不自觉扭头,盯着一旁的女孩出神,往日一向坚毅的黑眸竟出现了几丝茫然。
我到底该如何待你。
山上。
一个男人坐在僵冷的地面,陪着他的仅是一尊毫无生气的墓碑。
照片中的女人笑得温和,褐眸里似是盛着冬日暖阳,动人心魄。
男人抚了几下墓碑,动作缱绻温柔,却唯独不去触碰照片,好像怕侵犯什么。
地上落了一地的烟头。
不晓得坐了多久,他身后传来几声有些踉跄的脚步,在安静的山里尤为突兀。
男人嘴角难以察觉地勾出一抹苦涩,随即站起身,一脚把烟头踹到别处,转身离开,和来人擦肩而过。
后者低着头,没说话。
“……没什么要说的?”男人见对方没有动静,语气有些诧异。
来者捏了捏藏在口袋中早已青筋暴起的双手,面上却端的滴水不漏,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最终只是泄出一声冷笑。
“在母亲面前,我不想跟您撕破脸,慢走。”
男人也并未拖泥带水,甚至好像松了一口气,很快就有些摇晃地消失了。
一时间,墓碑又与一个人单独相伴。
很久。
“唔……”齐阡沄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床头昏黄的光涌入世界,以及那股檀香。
她眸光一凝,一下就清醒了许多,下意识斜眼望向身边。
果然,那个人就在不远处,低着头,单手捏着本书在看,聚精会神,眼下洒落一片夜色静谧,没有发现她的转醒。
已经入夜,齐阡沄心底暗暗惊讶着,不清楚怎么莫名其妙和江烟寒被安排在了同一个病房,同时又黯然。
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样的处境只会让二人更加难堪。
明明前一天还在生死相依,如今却成了连陌路人都不如的关系。
齐阡沄感觉好累,精神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庞大的疲惫感再次淹没了她,很快便再次沉沉睡去。
在她的呼吸重新变均匀后,看书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物事,眼神复杂地望着对方。
江烟寒早就感觉到了她的响动,却依旧装作无动于衷,强迫自己看书。
两个成年人,却像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幼稚地互相逃避着。
可总不能一直睡着,第二天,两人就不得不同时醒着吃晚餐,本来都想说输输营养液就算了,结果傅梁一口否决,甚至留下来强制叫醒二人吃晚餐。
这下气氛更尴尬了,傅梁抱着手臂,眼神盯着二人进食。
她们也只好被迫一起吃饭。
这场面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两个成年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被老师看着,只能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烟寒下颚微微颤动着,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比警校批评大会还难熬。
齐阡沄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干的病号服隐隐又有浸湿的痕迹。
来换药的护士奇怪地看了三人几眼,然后匆匆离开这诡异的气氛。
傅梁倒是很满意,至少她们可以保持冷静地相处,而且又不能活动,想必是不得不待在对方身边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