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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名字 ...

  •   曹牧拭净小指哺育,马车的轻晃安慰着女婴,她很快便停止哭泣,难得有精力张着眼睛到处瞧。

      张宝龙瞧着觉得可爱:“草兄,你女儿可真懂事!不怎么爱哭!”

      “草”姓小哥已懒得去纠正他,男子也自顾自地哄逗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姑娘?”

      曹牧听到“名字”二字,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只小奶猫的模样。

      那只小猫是他大概六岁时遇到的,小孩子贪嘴玩心又大,练功时总会利用上茅房的时间去师父院里的后厨讨些点心,小猫就是在厨房旁的柴堆处瞧见的。

      它独自在那蜷成一团虚弱地叫唤,杂乱的毛发看得出它营养不良,刚好帮厨的小哥来抱柴火,跟小曹牧说这可能是母猫觉得养不活扔掉的。

      小曹牧问:“那它也是孤儿吗?”

      山庄的人都知道庄主的这外甥从小没有父亲,有个母亲却整日对他没个好脸色,于是难免对他甚觉同情。

      “你如果要养,我给你到厨房那些牛乳。”

      小曹牧想也没想便答要。

      于是小哥用青稞杆做了个小窝,每日都会跟小曹牧约好给奶猫喂食,小猫也从一个快要夭折的生命变得越来越健壮。对小曹牧来说,能偷偷摸摸去看小猫是童年里最欢愉的事情。

      但这种欢愉没能持续太久,有一天他像往常去后厨看小猫,但只看到地上的一小块血迹,他着急地去厨房找小哥,却被告知小哥不再在师父后厨帮工。

      小曹牧哭着去找师父,师父说小猫可能是被老鼠吃掉了,但他也对后厨小哥的消失不做解释。

      悲伤的小曹牧当夜哭泣着到母亲的院子请安,母亲大发雷霆,指责他练武没长进,定是把心思全用在养猫上。

      “难过吗?难过就对了,你要是不能替你父亲报仇,我这辈子都会让你这么难过!”

      从那时起,小曹牧的童年便戛然而止。

      接近弱冠的曹牧依稀记得自己当年给小奶猫起过一个名字,因它毛色黄白黄白,就像是春夏交替时吃过的杏儿。

      “杏儿。”

      “草杏儿?好名字!”张宝龙意识到黑衣小哥突然情绪变得低落,赶紧安慰道,“一个人带孩子肯定会很辛苦,当爹又当妈,但时间过得快得很,杏儿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姑娘!到时候不是十里红妆你还舍不得嫁出去。”

      曹牧自己在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杏儿”,小女娃吃吃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莞尔一笑。

      自此开始,小曹牧戛然而止的童年以新的面貌重新回来,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杏儿”。小时候他无法保护“杏儿”,而现在他发誓自己会护她周全。

      “她嫁不嫁人全凭她喜欢,她若是嫁人,我给她铺十里红妆,她若是不嫁,我养她一辈子。”

      张宝龙将这黑衣小哥的话听在耳里,心中却佩服不已,这小哥在凌晨时分还想把这女娃给扔掉,现如今却能感受到他明显的爱意,似乎独自带孩子有再多艰难,他也会好好地照顾对方。,这在今下社会也算属实难得。

      而他一开口,却还是招人烦的话:“看来草兄甚是有钱,咱们要不要拜个把子,之后草兄有难我定拿命相帮,若我有难,草兄给钱就可以了。”

      曹牧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一深井般的眸子露出嫌弃的神色:“我姓曹,不是草。”

      张宝龙却半点无尴尬之意,顺着他的话便接到:“既如此,曹兄是答应跟张某拜把子了吗?”

      “不。”

      “曹兄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

      “曹兄…”

      “闭嘴!”

      “曹兄不必这么大声的,别吓着我们杏儿了。”

      西城门很快便到了,但跟东城门不同的,西门重兵把守,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出城的人也严加盘问。

      看来东城门松懈的警备全被调到西门来职守了。

      见出城的人竟排起长队,张宝龙吁停了马,想要问问是什么事,这时一个男子朝着他们小跑过来。

      康老二武功算不上高,但眼力是真好。张宝龙的镖车离腊八饼子店少说还有半里路,那双眼一扫,便知道自家三爷坐在那车上,赶紧扔下汤勺,丢了碗奔来。

      曹牧见到来人是谁,便用棉袄将杏儿遮了遮,一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去面对康家老二。

      “三爷!您可回来了!”康老二却完全没对他将孩子抱回来感到意外,不好意思地将粘着羊子油的双手在围裙上使劲地擦着,“爹让我在前头等您,然后就有人想吃汤。我就把昨天剩的点饼子也一起拿出来卖。”

      张宝龙在一旁用胳膊拐了一下曹牧:“原来曹兄不光有钱,还是位爷。”

      既然这脚夫看上去与三爷相识,康老二便也礼貌地问候了句:“您说笑话呢!要是来我饼子店吃碗汤,您也是爷。”

      张宝龙刚想乐,但伸手一摸钱袋,只能好整以暇地说:“这爷我暂时不当,因为我要赶紧去把鸡给送到公羊镖头府上。”

      康老二闻言堆在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他疑惑地瞅了瞅曹牧,小三爷说去就去,怎么回来时还带回个麻烦事:“昨夜永顺镖局被一把大火烧了,方才火被官兵扑灭,仵作也刚去清理尸体,据店里客人说是被灭门了。”

      张宝龙闻言心内百转千回,但最终他讲出的话还是很本色:“那我这鸡……还有蛋只有找个馆子统统给卖出去,补贴我的老婆本。”

      曹牧仔细辨别着张宝龙脸上的神情,从恍惚、不可置信到焦灼,没有半点像作伪:“你不觉得悲恸?”

      “公羊镖头是跟我们行头结的盟,行头夫人跟公羊夫人也只是通过几封信,我们这下面的人还真没什么接触。”张宝龙说得诚恳,毕竟这走镖是江湖事,生死也任由江湖定,看多了也就没那么伤感了,“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那么多条人命,不是你说的,还有小娃儿。”

      曹牧不置可否:“若你此时知道是谁杀的会给他们复仇吗?”

      康老二在旁听得背上全是冷汗,幸好店里有客人要加汤,三爷微微点头,他便逃也似的回去了。

      “灭门肯定是一群人干的呀!我这条小命还得留着娶媳妇呢!怎么可能复仇?”张宝龙重新开始架马,模样看上去是再无半点迟疑,“话说回来,我现在没法去永顺讨吃的,那就麻烦曹兄请我喝个汤吃个饼,这天寒地冻的,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男子满脸饿狼扑食的神情,曹牧稍稍放心:“我为何要请你吃饭?”

      “咱们两兄弟这感情有什么请不请的?”见曹牧板着脸地看自己,张宝龙只好将说话的嚣张气焰压低了点,“曹兄那么有钱应该不会斤斤计较,这还是你自家产业……哎呀!实在不行,我卖完鸡再回请你!”

      两句话时间便到饼子铺门前,曹牧让康老二将后院钥匙给自己,嘱咐收拾张干净桌子,便领着张宝龙去停车。

      康老二觉得有些担忧,这脚夫明显是跟永顺镖局有关联,曹小三爷现在将其带去后院,难道是杀了他?

      看那辆镖车倒不是熟识的镖局,外地来的后续若有官差问起也好应付,只是挖坑埋尸又需要花费功夫了。

      还有还有,那些鸡要怎么处理?卖给馆子,那太惹人注目了。若是养着,那么多只,声音也不小,邻居也会知道,若官府找来也有点棘手……

      康老二边抹桌子边在脑补着后院发生的事情,结果便看见曹牧领着那脚夫就从后门进来了。

      曹牧看也不看他,直接落座,然后唤道:“康二,汤端过来吧。”

      倒是那脚夫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多切点肉,我爱吃肉,拿五个饼子,曹兄你要饼子不?那就拿六个!再烩盘羊腰子,有煨手抓羊排吗?有就来一盆!”

      见他点菜如此熟练,康老二很怀疑这脚夫是练习过的,刚答完“诶”,便听到那他说“早就想这样点菜了!奈何一直没有人请客!”

      再看曹三爷没有丝毫不快,甚至有些微微带笑的侧颜,康家老二很怀疑那些什么“罗刹”“杀人如麻”的传言全是乱传,其实他确是一个性情中人。

      因为饼子店靠近西门,此时森严的戒备让周遭城民更感压抑,往日生意红火的店此时也显得冷清,但羊汤的锅气在日头下显得氤氲,康老二独自在锅气当中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曹牧这时方想起康老二最初说的那句话,于是问道:“你爹让你等着我,他人呢?”

      康老二被问起也才想到正事:“他去方家大院买人去了。”

      ————

      方家早年间人丁兴旺且掌握着大部分临宾能挑选出来的良田,为数不多,但为此租金也更高,多年的大地主让其积累起大量财富。

      近些年由于翁乐山庄在西北三州大力推进商业,导致本地人口流失,所以方家也渐失去往些年的优势。

      再加上方老太爷尚在,不允许膝下儿女分家,也不允许他们行商,所以这一大家子也都还守着那百十来亩田地,已经吃了好几年老本。

      虽然日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方家依然是临宾的高门大院,行事依然往年做派,在当地人眼中也是又恨又怕。

      买人的由头是凌晨时分康老二为女婴之事奔走时。发现方家后门居然趴着一女子,虽是霜风阵阵,但女子竟衣衫单薄。

      康老二赶紧过去探其呼吸,幸而女子还活着,于是他将人扶起,解下自己的棉衣披在她身上。

      因为渐渐暖和,女子苏醒过来,但一醒过来便向方家后门扑去,虚弱地却不停止地拍着那沉重的木门,嘴里重复地哭喊着“还我孩子!”

      康老二见她模样如此凄惨,便过去帮她的忙,使劲地拍门,他的举动引来了门内的人,木门虽未开,却有人在墙里高声问:“是谁敲门?”

      “这门口女子你们可认得?”

      听闻此话,木门开了条缝,一个中年女人透过门缝说:“这是方四爷给他过世的二儿子买的妻子,昨夜诞下鬼胎,四爷嫌晦气便将她扔出去,你别管她,免得恶鬼缠身!”

      “你们才是恶鬼!恶鬼!杀我儿性命!”女子见门开了,奋力地想将手伸进去,无奈那中年女人说完话便将门要关上,女子手指怎么能敌木门,于是指尖生生被夹断在当场,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再次晕死过去。

      康老二心内又急又怒,但当务之急不是找人理论,而是将女子抱去找大夫,于是他把女子送到了隔壁中药行。

      康腊八得知女子才诞下孩子不久,便有收留之心,又怕方家那边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收拾些许银票去了方家,眼看着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还未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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