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愿冬

5、恶魔归来

　　赵恪危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眼角，他很清楚赵承瑜召回自己的原因。他本想就这样接受安排，娶了谢丞相的女儿，他赵恪危可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毕竟二十多年来他都是孤身一人。况且与谢家联姻，对他的好处不小。
　　可是半路来了个李居安……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想跟着那个人，“送你回家。”“要！”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二十八年来不曾对任何女人感兴趣，今日对着一男扮女装的小家伙竟说出这番话。不过见到他自己就有些情不自禁，好像自己身体中禁锢着一匹疯狼，控制不住地想扑向李居安，只有在他那里，才能得到安抚。李居安会对他笑，给他所有的关注满足他的占有欲，会莫名的害羞，看上去很乖。他能闻到李居安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很舒服 。
　　“你和太子什么关系？”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您今天看见谢姑娘了吗？”你对她有意思吗？
　　露昱台上的身影是他挥之不去的记忆。
　　第一眼见到他是惊艳的，赵恪危不得不承认这小家伙确实长得好看，但更吸引他的是李居安独有的灵动清纯和自然。相比宫中的妃嫔，李居安清新脱俗，而比起那些所谓大家闺秀，李居安不会限于方寸，墨守成规。
　　很难不喜欢。
　　他不在意这场婚事能不能完成，不在意娶的人是谁，可直到看见了李居安。
　　“李居安，居安思危的那个居安。”

　　小厮来报，“王爷，骊阳王与大司马求见。”
　　“请进。”
　　“是。”
　　月明星稀，马不停蹄。
　　“皇叔。”“定武王。”
　　赵恪危轻笑，“好久不见。”此时他一身黑袍坐在屋子正中央，金丝爬上衣袍翻作四爪金蟒，举手投足间，难掩王者风范。深不见底的黑瞳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危慑。
　　两人向赵恪危行礼，“微臣恭迎定武王归来！”
　　“免礼，请坐。”
　　“听说王爷从雄望被召回，下官立马赶来见您，知道王爷舟车劳顿，下官还前来打扰，望王爷见谅。”
　　“大司马，我们什么关系，怎的如此见外啊？”
　　赵彻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大司马显得生疏了。”
　　“许久未见王爷，是下官糊涂了。”曹棋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什么疏忽，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赵恪危调兵遣将的中介，可有可无，保留他，不过是为了给朝廷做做样子。这位主子的可怕之处，他深有体会。
　　“彻儿，说说永平城的情况吧。”赵恪危抿了口茶靠着椅子闭上了眼。

　　五年前
　　先帝仙去不久，成阳爆发反叛，凌颂大将军赵硕领一万精兵前往镇压，成阳百姓本就不支持莫名起来的反叛，加上凌颂将军骁勇善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要把这场混战平息，在军队将要围绞贼军最后阵营时，贼军兵力突然猛增，不像是临时招募的士兵，当时与将军对峙的全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竟是叛军舍弃六千虾兵蟹将，诱敌深入，出其不意围而击杀。最后凌颂将军带着十位将士仓皇而逃，叛军乘胜追击，十位将士拼死护送将军撤离，但最终都埋骨成阳，赵硕被逼入穷途末路之境。
　　赵硕本想自刎以向皇帝谢罪，敌方将领却以长枪挑飞了他喉前的剑，“早闻凌颂将军威猛，今日有幸亲身领教，家主也算爱惜人才，不愿看将军就此陨落，敢问将军可愿归附我谢家。”
　　“谢家……你们好大的胆子！”
　　“凌颂将军啊，是先帝不守盟约，擅自削弱一众老臣的势力，打压我谢家，妄图将大权独揽。如今先帝逝世，新帝哪里把握得住如今这局面啊，况且这继位以来一度出现二帝并立的情况，不如将一切交给谢家，让谢家替赵家将这片江山守下去，将军觉得如何啊？”
　　“滚，你这不忠不义的东西！先帝念在谢家先祖的份上，没有将你们赶尽杀绝，如今看来却是先帝心慈手软。”
　　“凌颂啊，哈哈哈哈，我看你是看不清楚如今这形势啊，就算我现在放你回去，你也不过是败军之将，擅自逃离战场，让朝廷白白损失一万精军不说，连成阳的叛变你也没能镇压，论罪名，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反观你如果归降于谢家，不仅能给你不比朝廷差的地位，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将军好生斟酌啊。”
　　“赵硕绝不降于叛军！”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为将军夫人和老夫人考虑考虑吗？”
　　“又或许您那尚未满月的儿子？啧啧老来得子，不得不怜爱啊。”
　　赵硕心中暗道不好，这些泯灭人性的东西什么事干不出来，他低着头喃喃道，“川儿……”
　　但以身许国，何事不可为……我赵硕虽视死如归，却苦了家人跟着受罪。但那又如何，如果我的国家需要我如此奉献，那我没有什么后悔的。
　　“就算为大箐牺牲了我赵硕的家族那又如何？我赵硕绝不降于叛军！”
　　“好啊，好啊，赵大将军好生自私啊。”，“来人，将赵将军的妻儿与母亲带上来，让我们将军好好与他们道个别。”
　　将军夫人想挣脱绑缚，却无奈气力不足，“赵硕，就算今天我们皆为刀下亡魂，你也不可归降！”
　　“喔，夫人，我虽然敬佩您的高风亮节，可话也许不该这样说啊。”
　　“滚，你也配！”
　　“哈哈哈，好一个夫唱妇随啊。”
　　赵硕只见那人抽出银刀，“我敬夫人不怕死不认输，便赐夫人和小公子一个痛快。”
　　于是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爱人与骨肉被那人一刀直直刺入心脏。
　　“阿执！阿执！川儿！”赵硕想冲过去，却被敌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拼命地晃动着身子，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无能为力。
　　“儿女泪，君休滴……”这是阿执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将军的母亲，唔，将老人家带来的路上，好像就有些吃不消了，嗯，现在大概是奄奄一息了，哈哈哈。”他骑在马上，看着地上的赵硕是一脸的不屑，“来人啊，把赵老夫人压在赵将军面前，”他笑得像地狱里的恶鬼，“我要让你看着她死。”
　　老夫人年事已高，近来身体也不好，长途车马颠簸，此刻满天大汗，只觉得头晕眼花，任人摆弄着。
　　“娘……”声音嘶哑得可怕。
　　“硕儿啊，别，担心，娘。”她觉得呼吸很困难，快要说不出来话。她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无力的一点一点倒下。
　　万籁俱寂，赵硕眼里的坚定慢慢变为惊恐。
　　他的眼泪盈眶而出，像一头野兽一般在旷野上嘶吼。
　　呕心抽肠，悲痛欲绝！赵硕眼中通红，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如凛冬的气息。这是他从军生涯中的第一次败仗，也是最后一次，他败得彻彻底底。他身子发软，干脆倒在了地上，那一生戎马的将军抱头痛哭，到最后甚至没了声音。
　　谢家放了他，他就算对谢家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一点谢家无比清楚，他们要让赵硕看看这成王败寇，值不值得他用家人的性命去换。
　　当时在久平的小公主说，凌颂归来的时候，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没有人听清楚，大家都以为他疯了，他的眼睛都是肿的，应该哭了很久，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看上去好痛苦。
　　“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归来的凌颂将军也被贬为庶人，念在是皇戚且众多官员求情的份上，免于一死，流放牧都，连为妻儿报仇的机会也没有。至今也是生死不明。”

　　“叛贼在成阳继续扩张势力，公孙家，齐家对此都是沉默，朝中敏感的官员猜测这该是谢家，于是暗中投靠巴结谢家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本该谢，齐，公孙家三足鼎立，可谢家如今是一家独大。”
　　“皇后谢明雅善用妖言蛊惑皇帝，使谢家官吏竟众遍国土。科举不公，能人志士报国无门，而贵胄子弟却占据官职，如此乱象，皇帝坐视不理。”
　　“谢家越来越猖狂，前些日子，竟公然无视皇帝开仓放粮，救济难民的诏令，致使多处郡城难民揭竿而起。直到皇帝提出将谢家小姐许配与王爷您，谢家选择停下动作观望一番。”赵彻顿了顿，接着道，“这皇帝莫不是想借王爷之手拉拢谢家？他觉得王爷还会像五年前一样吗？”
　　赵恪危没接话，赵彻给曹棋使眼色示意他说话。

　　“我们在谢家，齐家，公孙家的眼线都隐藏得很好，永平城中的暗卫和死士也未尝被发现。兵力调遣一切正常，粮食和军备充足，士气旺盛。皆如王爷离开永平的时候一般。”曹棋接着说道。
　　“很好。”
　　父皇将朝中亲近皇族且最有权势和辅政的几位大臣都交给了自己皇兄，唯独兵权，暗中交给了赵恪危。他说赵恪危过于霸道，不是王者的最好人选，但也知道他死去后，赵承瑜肯定控制不了谢齐公孙三家，于是干脆将兵权交给了赵恪危。可他到底是小看了赵恪危在朝中的威望。王位虽然传给了赵承瑜，但实际上支持赵恪危的官员却占了朝中大半，众人劝谏他攻入永平，自立为王。不然等赵承瑜确立了朝中地位，培养了心腹，再来个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大换血，对赵恪危来说就十分不利了。
　　不过赵恪危没有动手，他选择去边郡雄望，当时的臣下不解，甚至以为赵恪危没有雄才大略甘愿臣服于赵承瑜，一度觉得很失望。
　　可他是赵恪危啊。
　　五年前的赵承瑜如果可以说与他势均力敌，那么而五年后的赵承瑜完全做不到与他旗鼓相当。
　　“王爷此番去雄望想必也培养了大批精锐，谢家自以为有这大箐半壁江山，实则不过一只蝼蚁，掀不起什么大浪。”
　　“王爷准备何时出手？”
　　赵恪危不慌不忙的睁开眼，曲起手指敲了敲一旁的桌子，“彻儿，棋公，你们可曾听过，郑伯克段的故事？”
　　“皇叔的意思……？”
　　“今儿我们就来做这郑伯，让谢家来做这段。我们等得起。”让他们反，我们名正言顺地把他们灭了。
　　“王爷高明。”
　　“不过这儿有件事儿得让你们去做了。”
　　“皇叔您尽管吩咐。”
　　“那个谢家姑娘本王不是很满意。”
　　赵彻立马明了了赵恪危的意思，“是，皇叔。”
　　曹棋在心中汗颜，说好的放养，怎么一回来就给人下马威？

　　“永平城的李氏近年来怎么样了。”
　　“这……自从先帝朝中七王内乱后就元气大伤，一直以来平平常常，李氏后人以从商为业，未尝入朝为官。”
　　“王爷难道对李家有何想法？”
　　“李氏一族气数未尽啊……不如我们去做为他们的扭转乾坤的神。”
　　在赵彻和曹棋不解的眼神中赵恪危坐了个送客的手势，“退下吧。”
　　“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歇息了。”
　　“皇叔，彻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