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鱼》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

7、月之清辉

　　月亮的清辉洒在海面上，梧枷发现自己正静静躺在海面上，身下是轻柔的波浪，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一个人，正抬头看着大如银盘的圆月。
　　梧枷坐了起来，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觉得那块礁石上坐着的人似曾相识，不知不觉竟然向那块礁石走去。
　　礁石上那人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慢慢转过身来——
　　“李舒？”梧枷轻轻唤他。
　　这人的脸和李舒很像，却只是像，并不是他。
　　这人跟李舒遇事急躁，会笑会发火的样子并不一样，眉眼之间多了一份庄严和冰冷，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他未着寸缕，银发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遮住了上身，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小腹连接着一条金色的鱼尾，正漫不经心地打着水。
　　“你是李舒么？”梧枷看着这跟李舒神似的脸，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这人并没有回答，他纵身一跃，从礁石上潜入了海中，消失在了大海里。
　　梧枷有点急了，对着海面喊道：“李舒！李舒！”
　　这一喊让他彻底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李舒拿了张椅子，正趴在床头柜上打盹，被梧枷的呼喊声吵醒，揉了揉眼睛，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给他：“你醒了，喝点水，我去喊人来。”
　　梧枷模模糊糊记得睡过去前正是一场激战，于是便问李舒：“清渊师父怎样？”
　　“他好得很，悬空已经被拿下囚禁，跟随他反叛的弟子都被消除了记忆，强制还俗赶下山去，你们曾浮观的问题已经完美解决了。”李舒边说边走出了门，出门的同时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梧枷已经昏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曾浮观反叛的事情圆满解决，掌门玉印和观中法宝已经被清渊道人收回。郑宇拿到了曾浮观和桑根的双倍报酬，乐开了花，懒得和李舒计较龙骨弓的事，丢下了“再让你耍几天”的话就扬长而去。清渊道人留了话，让李舒和桑根多住几天再走。
　　此时已是深夜，观中弟子都在休息，李舒走到了曾浮观中央的大广场，这里已经被打扫整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对游客开放。
　　李舒倚在广场边缘的石栏上，凭栏远眺，山下的风景在夜色中显得朦朦胧胧，倒是不远处的深城在深夜里依旧灯火通明，山上夜凉，时不时的山风吹得十分惬意。
　　李舒望着夜色，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彻底脱轨，原来希望按部就班地工作，升职赚钱，多给老家的大姨寄点钱，现在想来是彻底不可能了，但未来的生活该怎么过下去，李舒还是非常迷茫的，现在的自己，应该不能算作是一个正常“人”了，难道要每天东躲西藏的过日子，还是缩在桑根的古玩行一辈子？
　　“道友何故在此沉思？”李舒回头，来人是清渊道人，他已经穿戴上了掌门服饰，威严庄重，不复之前在广场的狼狈。
　　“道长这声道友我实在担待不起。”李舒微微颔首，之前在曾浮观被这帮道士喊打喊杀的事情他可没忘。
　　清渊道人听出了李舒的不满，他笑了笑，另起了话头：“不知李舒道友下一步准备去哪里云游？”
　　“目前还没想好，公司是肯定回不去了，老家的亲人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好突然回去。”大姨去年就添了个孙女，每天在朋友圈发发孙女和全家人外出的合照，一家五口其乐融融，自己突然回老家就太不识趣了。
　　“那道友可否帮我一个忙？”清渊捋着胡须，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道长请说。”
　　“道友可知‘北冥有鱼，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我想请李舒道友做的事情就跟这句话有关。”
　　李舒点了点头：“这个是庄子说的，北冥是指北方深黑色的大海，南冥是指南方的天然大池。”
　　“道友可知这南冥北冥在何处？”
　　李舒困惑地摇了摇头：“这应该只是传说而已吧，中国的北方并没有庄子所描述的深黑色大海，南方倒是有海，但是是和外界连同的，所以并不能称之为池。”
　　清渊道人听完李舒的话竟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友之前眼中自然看不到南冥和北冥，但现在应该是能看见了。我想让道友去南冥之地取一样东西，然后放入北冥之地。因为此行涉及我派开创之初的一件陈年旧事，我决定让梧枷陪你一起去，需要道友回避的场合就让他来行事，道友在我观中多停留一段时间，我也会把这项任务跟道友还有小徒梧枷交待清楚。”
　　李舒心想，你那徒弟，几下就给人上身干趴下了，还陪我去，南冥和北冥真要有鲲鹏，第一个就把他叼走吃了。
　　“那请问帮你忙我能有什么好处？”李舒心想这老头让他大老远跑一趟，不至于是志愿服务和义务劳动吧，要是这样自己还真不如回桑根的古玩行呢。
　　“你到时把那东西放入北冥之地，就会看到一件你想要的东西，你一直渴求，一直遗忘，又一直想得到的东西。”清渊道人丢下这话，大笑几声，不顾还想问话的李舒，向夜色中走去。
　　李舒觉得这老头真是莫名其妙，这不是给自己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么？
　　幽暗的深海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里是阳光难以照射之地，冰冷而绝望，没有任何生机，但这窸窸窣窣的气泡声，正是从这幽深的大海沟里传来。
　　“他不能拿回鲲玉！这个贱人应该永世轮回，□□在一次次轮回中化成齑粉！”阴冷而扭曲的女声回荡在大海沟中，尾音变了调子，碰上了海床，异变成更加诡异的声调。
　　“什么？你说他还没死？不可能！凡人不可能活那么久！”女声再一次想起，此时却加上了恐惧和无法置信的慌张。
　　那被气泡声盖住的，是一阵阴恻恻的哂笑：“你不也是凡人？”
　　待在观中这么久，李舒终于知道悬空道人为什么要叛变了，这么大的山，真么大的道观，每天能赚多少钱啊！！！！！
　　曾浮山和曾浮观在拨乱反正后，第一次开放游览，估计是深城市民太想找一处地方奉献香火了，开放后来游览的人数比李舒前几次来的时候都要多上好几倍，不要说观中了，就是曾浮山的山头，都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李舒真怕这曾浮山都要给热情的游客们踩踏下去。
　　世事无常，路人难知，市民们只知道曾浮观换了一位道长，却不知道这曾浮观上上下下的道士和道童早已重新洗牌，已经不是当初那一拨了，不过这与来添香火的市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观中三清的金身又没变。
　　李舒在这里的日子倒也过得惬意，清渊道长和这一批的道中弟子对他的态度，和他上次被捉来时的态度截然不同，真如桑根所说，曾浮观正统是尊重任何与人为善的天生灵物：白天，他和观中的道童们一起听早课，切磋道术，清渊道人对他很耐心，在道术上对李舒可谓是倾囊相授；晚上他则去找桑根交谈，有时候是交流修行方面的事，有时候只是无意义的闲聊，桑根是只蛇妖，而自己也不是人类，相处之间，因为相同的身份，两人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天，桑根说在山中发现了一处僻静的水域，邀李舒晚饭后一起去乘凉。
　　这片水域在山腰处，人迹罕至，看样子应该是前段时间暴雨形成的堰塞湖，这湖碰巧又和山腰的一处泉眼相汇，因此在雨水蒸发后，在泉眼处形成了一片浅浅的滩涂。
　　山中树多草多，不几日滩涂边菖蒲丛生，竟形成了规模，不仅像桑根所说的僻静，更添了几分清新恬淡。
　　泉水很浅，刚好能没过李舒的鱼尾，但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又露出来——李舒见四周无人，便大胆地化了形，用尾巴拍着清冽的泉水，拍着拍着，他惬意的滑入水中，平躺在滩涂上，泉水淹没了他，只在水面留了一个小小的鼻尖。
　　桑根也放松下来，下半身化出猩红的蛇尾，伸入水中。
　　“这里的水质真好，比你店后的大湖里的水好多了。”李舒在水下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话音伴随着水泡的咕嘟声浮出水面。
　　桑根把手伸进水中，轻轻揉着李舒在水中飘散开的短发：“所以你答应清渊去南冥了么？”
　　李舒听到桑根这样问自己，立马坐了起来，甩了甩头上的水：“还没，南冥，北冥，听名字就挺恐怖的，虽然他说让梧枷陪我去，但你看梧枷那个小身板，还不够一个小妖一顿捶的呢。”
　　桑根笑着说：“你也别小看人，说不定上次就是人家梧枷不小心失误呢，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
　　听了桑根的话，李舒也觉得梧枷自从伤好能行动以后对自己热络了很多，不仅在结对切磋时主动和清渊道人指名要和自己结对，而且动不动请他下山吃肯德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桑根笑着揉了揉李舒湿漉漉的头，穿上衣服走了。
　　李舒泡得正惬意，便没睬他，重又躺了下去。
　　“扑通”，水面被一块石头打破了宁静，李舒正做着美梦，突然被吵醒，气愤地坐起身来看是谁这么不守公德乱丢石头，这里水这么浅，真要丢到自己还不把自己砸个半死。
　　“啊你！”梧枷第一次看到长着鱼尾的李舒，不由惊住了，这和梦中所见那人实在太像了，手里拿着的两枚饭团也滚落在了菖蒲丛里。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道士么？”李舒顾不上目瞪口呆的梧枷，他只想知道掉在地上的饭团还能不能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