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鱼》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

5、呼风唤雨

　　李舒抱着纸箱站在公司楼下，箱子里是他的个人物品，十分钟前，他刚被公司以无理由旷工十日辞退。
　　李舒抬头望着眼前大楼，自从那夜大雨后，自己的生活仿佛就越来越歇斯底里了，李舒望向停车场的位置，真希望梧枷所说的阵法没有被修复，那些妖怪一起把这栋楼里压榨过他的上司，挤兑过他的同事全吃了。
　　李舒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出租屋，不经意间看到了桌上一张被自己揉皱了的纸片，想起了这是那个名叫桑根的男人留下的，他把纸片展开来一看，上面写着“桑氏古玩鉴定行”。
　　李舒到店里的时候，店里正好没人，桑根正托着腮帮子坐在柜台后看着电视里的民生新闻。
　　看到李舒来了，桑根连忙笑盈盈地站了起来，“看客官印堂发黑，定是丢了工作！”
　　李舒丢了工作，看到桑根这幅笑得贱兮兮的模样，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大堂里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桑根的古玩鉴定行在洪奇巷，这里位于深城的入海口附近，到了汛期凶险异常，因此人烟稀少，店就更少了，最近深城暴雨连连，这里还没被淹真是件怪事。
　　“要不要来我店里打工，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包吃包住。”桑根笑眯眯地盯着李舒。
　　李舒听到工资不高翻了个白眼，心想入海口的破店能有什么生意，能发出工资么？但听到包吃包住又把自己翻到一半的白眼收了回来，毕竟丢了工作的他在深城吃住确实是个问题。
　　李舒抬头看着桑根的笑颜，真觉得他像是一条朝着自己吐信的蛇。但这条蛇开出的条件对于现在的自己诱惑真的太大了，于是李舒稍加犹豫，便点了点头。
　　“那就成交，明天你就能退租搬过来住，今天我先把房间收拾一下。”桑根向店面后面走去，并向李舒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李舒跟着桑根走进店后才发现店后的空间远比自己想得要大，看起来是一座被废弃的厂房，厂房上的水痕表明这处曾被水淹过，三面被围挡了起来，没有围挡的一面是处大湖，汇入离这里不远的入海口。
　　“你是鱼，我是蛇，是不是很适合咱们？”桑根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湖，“就算汛期来了，把这儿淹了，咱也能美美地睡觉。”
　　李舒冷不丁地被指出身份有点疑惑，这人明明没有看过自己的鱼尾，怎么会说自己是鱼呢。
　　桑根看出了李舒的疑惑，笑着说道：“我之前一直埋伏在曾浮观中央的莲池里，你被那帮道士带回来的时候，鱼尾并没有消失。”
　　通过桑根的话，李舒才发现曾浮观的事情远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曾浮观是一个立派已久的大宗派，素来与天生灵物和谐相处，但是就在两年前，曾浮观发生了一场惊变，上任掌门临死之际，身为二弟子的悬空道人发动叛乱，一举拿下在掌门重病之际就管理观中事务的大弟子清渊道人，并把观中不归顺自己势力的弟子悉数软禁。而这个悬空道人因为自己幼时父母被妖物所害，所以憎恶一切天生灵物，凡是遇到妖物势必提炼出妖丹再杀死。桑根曾和曾浮观某任掌门有过交情，并曾蒙受恩惠，答应在漫长的岁月中从旁照看曾浮观。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联合我打败悬空道人，救出清渊道人，拨乱反正？”李舒听完个中缘由更加疑惑了，“你都打不过那个悬空道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良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非也非也，李兄过谦了，就我对李兄的观察，只要被点拨一二，实力一定远在我和那悬空老头之上。”桑根笑了笑。
　　“不会要杀人吧？虽然之前头脑发热真想在曾浮观里大开杀戒，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冷汗直冒，毕竟杀人是犯法的。”李舒就知道桑根让他白吃白住肯定要开条件，但买凶杀人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李兄果然胆识非凡，上来就谈杀人。杀人有损修行功德，我是自然不会做的，我只不过是想借助李兄的力量救出清渊，之后的事就是他们曾浮观内部的事情了。”
　　李舒这才放心，随着桑根四处转转后便告辞回出租屋收拾东西。
　　李舒走后，桑根伫立在湖边陷入了沉思：
　　悬空道人本身实力并不强，自己几千年的妖龄，捏死他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但此人心机颇深，不仅把持着镇观法宝，而且从不与人单打独斗，更何况清渊的命还攥在他手里。李舒看鱼尾是个刚觉醒的鲛人，但刚觉醒就能呼风唤雨，如果自己稍加点拨，联合他的力量一定能从悬空老贼手中抢回曾浮观。
　　就这样，李舒正式入职“桑氏古玩鉴定行”，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包吃包住，最难得的是工作强度，跟他以前的写字楼生活比起来完全是老太太漫步在奥运会决赛的田径场上，一天中店里能见到三个活人就属于世界奇迹了。而且真正轮到古玩鉴定，还是桑根亲自上，所以实际算下来李舒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有客人来的时候端茶倒水，不忙的时候就趴在柜台前打盹儿。
　　但真正让他忙碌的是夜晚。
　　洪奇巷这里，到了晚上就是一片漆黑，只有零星没坏的路灯，像鬼火一样稀稀疏疏地分布在这片黑暗的大地上，没有人声，空旷的天地间安静得只能听到不远处入海口的波涛声。
　　因鲛人喜水，所以在水中修炼事半功倍，所以天刚擦黑，李舒就把卷帘门拉上锁好，和桑根一起走向店后的大湖，两人脱去衣物，便一头扎进大湖中化出妖形。
　　李舒在桑根的点拨下，功力突飞猛进，早已能在人类和鲛人形态间自由切换，被人类的躯壳束缚了二十几年的李舒，从未觉得潜入水中的感觉如此自由畅快，能摒除一切杂念与干扰，拓本上的文字也在他的脑海中愈加清晰，虽然他仍看不懂拓本上记载的那个故事，但是后面的咒语他已经烂熟于胸。
　　李舒一开始还对桑根这只千年蛇妖心存忌惮，但随着自己功力日进，渐渐在每晚的湖底交锋中占据上风，他的这份忌惮也逐渐消散了，但他也知道，桑根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让着自己的。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桑根绝口不提攻进曾浮观救人的计划，李舒便也懒得问，没客人的时候周围住的小孩会过来找李舒玩。
　　虽然洪奇巷人烟稀少，但也不是没人住，这些孩子的父母在深城打工，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观念，加上洪奇巷这一带房子的租金便宜得可怕，便铤而走险住在这里，毕竟也不是天天发大水。
　　周围的孩子大多是放了暑假被父母从农村接过来同住的，还带有农村孩子的质朴和羞涩，李舒第一次想拿零食给他们吃的时候，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跑走了，但随着和李舒的逐步接触，洪奇巷的孩子们都知道了巷子尽头的古玩行里有一个很好说话，还会发零食的叔叔，几乎是早上一醒就要跑过来，来早的就帮着李舒和桑根打扫大堂，中午他们还会从家里带来父母预留的饭菜，用古玩行里的微波炉加热，跟李舒和桑根一起吃，吃完午饭孩子们便趴在柜台前打瞌睡，下午李舒会把电视调到儿童频道让他们看看动画片，连桑根有时候都会笑眯眯地和李舒说，他把自己的古玩行变成了托儿所。
　　什么声音这么吵？是雨声还是波浪声？
　　李舒在睡梦中被吵醒，睁眼一看自己的木床竟然浮在水上，他心里猛得一坠，不好，是发大水了。
　　李舒幻化身形，游了出去，桑根在房里睡得像死猪一样，还打着酣。
　　李舒上前摇了摇他，“洪水来了！快醒醒！”
　　桑根毫不在意，“你是鲛人，我原形本是一条赤链华游蛇，又淹不死你我，赶紧回房睡觉”讲完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桑根的话像是一道惊雷让刚起床的李舒瞬间清醒。
　　他们俩是淹不死，但洪奇巷的其他人就要遭殃了。
　　李舒看窗外雨势渐大，涨上来的水已经快把古玩行淹没了，古玩行是最接近入海口的地方，水漫过古玩行，下一步就是巷子里住的其他人了。
　　李舒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着古玩行外游了过去，游到大堂时，李舒突然想到：让这些人疏散能疏散到哪里去，政府本就三令五申这里不能住人，加上住的人都是没有本地户籍的外来务工者，离开洪奇巷，他们根本无处可去，疏散他们只能保住他们的生命，但是保不住他们在大水后的生活。
　　想到孩子们平时的一张张笑脸即将被这场大水冲得荡然无存，李舒心里的难过难以消散。他决定不再往前游，而是浮在大堂的水里，双手结印，一道法阵冲向天际，雨势逐渐减小。
　　但这些远远不够，李舒潜入水中，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水面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来因为涨潮随着入海口上涌的洪水，竟然一步步往海里退去，最后涌上岸的洪水全部退入了大海，汹涌的波涛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入海口，但却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隔开一样。李舒在洪奇巷的入海口下了永久的禁制，从今以后，这里的居民就再也不用担心家园被洪水淹没了。
　　“啪啪啪”一阵掌声在大堂里凭空响起，吓得李舒一激灵。一回头发现桑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默默缩在大堂一角。
　　“你呼风唤雨的本事看来已经用得很熟练了，那么，我们应该谈谈去曾浮观的事了。”桑根冲着李舒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