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鱼》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

12、狐黄之争

　　李舒看着坐在对面的桑根，感觉对他的了解又更深了一步，这只千年蛇妖，守着个古玩行，按道理说财产一定是个可观的数目，可现在，自己却和他坐在一节绿皮火车里相顾无言。
　　李舒的旁边坐了个膀大腰圆的大哥，看不出是做什么职业的，但李舒看明白了，这位大哥对杯装泡面一定相当喜爱，因为他已经吃完了一桶红烧牛肉，正在搅拌着手头的那桶老坛酸菜，眼前的公用小桌上还有一桶他刚泡好的香菇炖鸡。
　　大哥对面是个烫着泡面头的中年妇女，胖胖的脸看起来很和善，正专心致志地打着毛衣，看来这两人是夫妻，李舒看到大姐的发型，突然明白大哥对泡面的喜爱从何而来了。
　　“车钱从你工资里扣。”桑根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和李舒两人之间的沉默。
　　李舒没答话，桑根旁边的大姐倒是主动搭起了话茬：“哎呦，你们俩是公费出差吧，公费出差车钱咋不能报呢？”
　　李舒顺着大姐的话蹦出俩字“就是！”
　　大姐看李舒脸上有点不愉快，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你们俩去哪儿啊？”
　　桑根不紧不慢地说：“公司团建，去长白山天池。”
　　大姐一听，喜上眉梢：“哎呀，那不是巧了么，我家就是吉林的，家里有点事，从深城回家探亲的。你们跟大姐一道儿下车，到大姐家坐坐，大姐请你们吃饭。”
　　此时正在埋头吃面的大哥突然抬起头，用手随意抹了抹嘴，李舒以为他是要训斥大姐随便把人往家里领，没想到大哥仰起脖子就来了这么一句：“你们俩到我们那儿吃的就可劲儿造，你看你们俩这小身板，不急赤白脸的吃一顿真补不回来！”
　　大姐连忙接着说：“我和你大哥就是在深城开饭馆的，我俩的手艺绝对是这个！”说完大姐凌空竖起了自己的大拇哥。
　　“你们俩饿么，大哥这里还有泡面，你们俩先将就将就。”大哥说完就开始翻自己的包。
　　李舒一把按住了大哥的包，难得默契地和桑根异口同声地说：“不用了。”
　　大哥憨憨一笑：“客气啥，你们先拿着，啥时候想吃啥时候泡。”
　　就这样，本就不大的公用小桌上又多了两桶红烧牛肉。
　　李舒和桑根觉得盛情难却，到了晚上，还是把桌上的泡面泡了，坐在旁边的大哥还掏出两根火腿肠，很贴心地撕开来挤到两人的泡面碗里。
　　“估计明天中午就能到了，这绿皮火车就是太慢。”大姐打了个哈欠，说完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大哥也累了，看对面大姐闭目养神，于是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大哥平缓的呼噜声。
　　李舒通过车窗向外望去，铁路两边是稀稀疏疏的树木，还有一些低矮破败的房屋，孤零零地站在原野中。
　　“桑根你看，原野上好像有亮光。”李舒指了指窗外原野上的亮光，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桑根顺着李舒手指的方向望去，原先正常的人类瞳孔，渐渐缩成了一条线，像一条冷血的蛇，追逐着漆黑原野上的亮光：“是黄仙。”
　　“什么是黄仙？”李舒盯着原野上忽明忽暗的光点，看得很仔细。
　　“就是黄鼠狼，旧时人们拜的五种地仙之一。”桑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黄鼠狼会发光？”李舒心想会发光的那不是萤火虫么，再者说自己可没有黄鼠狼成仙的印象。
　　“不是普通的黄鼠狼，看来有一点道行，它们在追逐着这辆列车。”桑根淡淡地说。
　　“你的小气，让黄鼠狼都看不下去了，准备给你家拜年，顺便顺走你家两只老母鸡。”李舒咬牙切齿地说，把之前憋了好久的不满尽数说了出来。
　　谁知桑根不仅没回话，反而向李舒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虽然李舒还想讲他几句，但看到桑根的神情很严肃，于是照做了。
　　列车此时驶入了隧道，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在列车中炸了开来。
　　“看来那东西上来了。”李舒说完看了身旁的大哥和对面的大姐一眼，发现两人竟然对巨响毫无反应，他随即探了一下两人的鼻息，“还活着，这东西想干嘛？”
　　李舒迅速从头顶的行李摆放处拿出自己的龙骨弓，同时桑根也攥紧了从腰上取下的鞭子。
　　整节列车静的可怕，只能听到车轮和铁轨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和隧道内猎猎的风声。
　　李舒和桑根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着列车内部，之间列车内部除他们两人以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昏睡，看来这东西是冲着他们俩来的，却一直不现身。
　　“这位看来也是我妖族中人，何不把妖丹拿出来给我做过路费呢？”一个阴柔的男声在车厢内响了起来，依然看不见它的身形。
　　“你这只妖，口气倒是不小。”桑根没发话，李舒却抢先一步呵斥。
　　“你的气息闻起来不像是妖，人类的散修么？那你的元丹我一并收下了。”
　　话音刚落，整节列车的乘客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睁开眼向李舒和桑根的方向走来，他们的眼睛里充斥着之前李舒在原野上看到的亮光，表情呆滞，像是被操控的人偶一样。
　　李舒和桑根旁边的大哥和大姐也站了起来，伸出手作势要掐上两人的脖子。
　　“黄仙擅长精神控制之类的法术，现在它不现身，就操控这些人来攻击我们，我们要是贸然反击，不仅伤不到它，反而会波及车厢里的乘客。”桑根一把推开大姐，闪了出去。
　　李舒倒是不客气，冲着扑向他的大哥就是一脚，把大哥直接踹飞了出去：“皮糙肉厚的老爷们儿就多担待点。”
　　此时车厢内响起一阵尖利的啼叫，这些被控制的乘客在啼叫声中瘫软倒地，又陷入了沉睡。
　　“看来上车的不止一位啊。”李舒打量四周。
　　“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地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一个身着白色旗袍的高挑女人打开车厢连接处的车门走了进来。
　　白色的旗袍修饰着女人的身材，前凸后翘，充满成熟的韵味，乌黑的头发简单地在头上挽了一个髻，插着一支银色的步摇，步摇上的穗子随着女人的脚步不停地摇晃着，女人并没有化很浓的妆，但眉眼里的妩媚风骚呼之欲出。
　　“很抱歉，打扰你们了。”女人贝齿轻启，向李舒和桑根两人鞠了一个躬，抬起头的瞬间，向车厢里甩出了密密麻麻的符咒，符咒甩在车厢的各处，包括车窗和天花板上，然后李舒看到符咒布下的地方开始催生出光亮的咒文，将整节列车牢牢地封锁住。
　　“这个孽畜坏了规矩，待我收服它之后，再向二位说明其中原委。”女人转过身去，将右手举了起来，骤然捏紧了拳头，虚空中一个不明物体啪嗒掉落在地面上，随即被符咒上的咒文牢牢地捆了起来，吱哇乱叫。
　　李舒定睛看去，果然是一只不停挣扎的黄鼠狼。
　　女人优雅地蹲下身，手掌发出紫色的光芒，探进了黄鼠狼的腹中，摸索了一会儿，竟然生生将这只黄仙的内丹掏了出来，然后放入口中，仰头吞下，另一只手把地上不再挣扎的黄鼠狼提溜了起来。此时列车正好开出了隧道，周围又是一片茫茫的的原野。
　　女人走到车窗前，打开了车窗，然后把手头提溜的黄鼠狼从车窗甩飞了出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不失优雅。
　　“这会儿你该自报家门了吧。”李舒坐回了自己原先的座位，抬头看着这不费吹灰之力就降服黄仙的女人，猜测着她是何方神圣。
　　“我是日月宫的女使，真身为狐，此孽畜在日月宫学艺不成，遂生反心，我算出它必定会害人增加自身修为，于是就一路追踪他至此，见它出手伤人，便趁势将其降服，两位受惊了。”白衣女人说完递上了一张名片。
　　李舒接过来一看，只见名片上写着“日月宫□□总经理——胡莉。”
　　桑根瞟了李舒手上的名片一眼：“古书有载‘道术中有天狐别行法，言天狐九尾，金色，役于日月宫，有符有醮日，可以洞达阴阳。’日月宫我没记错应该是主祀太阳星君和太阴娘娘的神庙，怎么成□□了。”
　　胡莉闻言莞尔一笑：“要是开神庙，那我们这些女使们就要喝西北风了，市场经济，市场经济，能赚钱就行，钱赚够了我们才能吃好喝好，才能祭祀太阳星君和太阴娘娘啊。”
　　胡莉说完，双手结印，本来扒在列车上的符咒尽数飞回她的手中：“有空来玩儿，给你俩优惠。”
　　一阵白光闪过，一只雪白的狐狸现身，从打开的车窗跳了出去。
　　“看来神庙是越来越少了，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李舒把胡莉给他的名片收好，“有空我也去拜访一下太阳星君和太阴娘娘。”
　　“李舒，我总觉得你从南冥回来就怪怪的，以前的你对妖的事情都讳莫如深，现在总是说神啊仙啊这些事，不要说你之前是个凡人，连妖的存在都感知不到，现在谈神谈仙更是虚无缥缈，我活了快千年都没见过神，你一个凡人为什么突然对他们这么好奇呢？”桑根对李舒一路上的变化实在不解，终于问出了声。
　　“到时候你就懂了。”李舒心想，如果我跟你说我就是天神，你一定会认为我疯了，那我还不如不说。
　　虽然目睹了狐仙和黄仙的这一场争斗，但列车始终向着目的地平稳驶去，李舒觉得，那里一定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