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你隔壁大院》空舒儿

24、梦中的婚礼

　　2003年夏，六年级，毕业。

　　最后一个夏天，我们就要说再见，很想知道你会记住我哪一点。
　　最后一个夏天，我们不要说再见，只想知道你是否会记得这一天。

　　六年级就这样结束了，全市联考代替了期末考试，空舒儿考了全市第二十名，孙浩考了全市第四十名。顺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初中。

　　天天提心吊胆的空舒儿总算松了口气，她不是为自己而担心，而是为孙浩担心。孙浩的成绩忽上忽下，空舒儿生怕他没复习好，或者考场失误，俩人考不到一个初中。

　　拿着成绩单那天，空舒儿说：“孙浩，我们去庙里拜拜吧！”
　　孙浩愣了一下，嘲笑起她来。

　　空舒儿不顾他，继续说：“前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闭上眼就求文殊菩萨保佑你，一定考好，一定会考好，初中一定要考到一个学校。现在实现了，我要去还愿。”
　　孙浩鬼魅一笑。
　　空舒儿瞥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一起再求求文殊菩萨，初中还分到一个班级。”
　　孙浩宠溺地笑着，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说：“好。”

　　刘玉尧走过来，拿着全市第三十九名的成绩单，说：”我也要去拜拜，咱们仨还分到一个班。”
　　孙浩抢过刘玉尧的成绩单，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总成绩一模一样，挑衅说：“你不会抄的我的吧？”
　　刘玉尧听后飞起一脚，踹在了孙浩的身上，飞快地往学校大门方向跑去。男人之间，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动口。

　　舒儿把孙浩拉过来，轻弯了下腰，拍去他身上的土。孙浩怎能受得了这份屈辱，将两张成绩单塞到舒儿手中，追刘玉尧去了。

　　舒儿看着手中的三张成绩单，开心地笑着。这个夏天真好，蝉鸣聒耳，唱尽这童年时光。

　　学校广播响起：“同学们注意了，同学们注意了。下面广播一个通知，7月20日，上午8：00，学校将举办一场毕业联欢会，地点大礼堂，其他年级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节目，六年级毕业的同学，有节目的可以报到班主任那里，希望大家踊跃参加。六年级同学们的家长也可以来。下面祝大家毕业快乐。”

　　“表演节目？表演节目！”偌大的操场，空舒儿站着，笑出了声。
　　六年了，她渴望站上这个舞台六年了，心中的喜悦早已压抑不止，她大声地喊着：“孙浩，孙浩，孙浩……”

　　孙浩满头大汗地跑到她身边：“我们参加吗？我听你的。”
　　空舒儿：“嗯，参加，参加。我要参加。”
　　孙浩点点头：“那我弹钢琴，你跳舞。”
　　空舒儿激动：“嗯，嗯，嗯。”
　　孙浩：“我们俩之前和过那么多段，这次选哪一段？”
　　空舒儿：“《梦中的婚礼》钢琴独奏加伴舞。”
　　孙浩用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好。”

　　他们俩走到班主任办公室。
　　空舒儿：“老师，我们俩要报节目。”
　　班主任：“孙浩的钢琴必须得上，听你妈妈说，九级考过了。”
　　孙浩：“我们俩报一个节目，《梦中的婚礼》钢琴独奏伴舞。”
　　班主任质疑地眼光看着他俩：“空舒儿跳舞？”
　　空舒儿：“嗯。”

　　班主任惊讶：“空舒儿什么时候会跳舞的？”
　　孙浩：“秘密。老师，到时候你就睁大眼睛，看舒儿怎么惊艳你吧。”
　　班主任欣慰地笑了，拍着空舒儿的肩膀，说：”好，好，好，那老师拭目以待。”
　　空舒儿害羞到极点：“我也是刚学会，跳得不好，老师到时候可不要笑话我。”
　　班主任一向喜欢舒儿，她一直成绩好，还乖巧。班主任伸出双臂，抱了抱舒儿，说了声：“加油。”

　　孙浩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爸爸妈妈，他爸爸妈妈欣然地答应着，当天一定准时到校，见证孩子人生第一个阶段的结束。

　　而空舒儿回家并没有说，只字未提。
　　7月20日早上，学校最大的礼堂为他们开放，华丽的舞台，耀眼的灯光，梦幻般美好。舞台下，丝绒座椅上坐满了人，张张笑脸，传递着爱与被爱的欢乐。

　　孙浩一身帅气的西装，叔叔也穿着同样的款式，只是大了几号。空舒儿一袭白色礼服短裙，阿姨也穿着同样的款式，也只是大了几号。乍一看，就像一家人一样。

　　阿姨比他们俩都紧张，还劝说着他俩：“上台后，千万不要紧张。舒儿，你再想想动作，注意听浩浩的音乐。孙浩，你看着点舒儿，控制下节奏，注意跟舒儿保持一致。”

　　阿姨从包中拿出自己的化妆品，在舒儿脸上涂抹着，补着妆。
　　孙浩：“妈，她已经够好看的了，不要再给她摸了。”
　　阿姨：“你懂什么，舞台妆就要浓一点，灯光打下来会吃妆的。”
　　孙浩歪着头，欣赏着舒儿的美貌。

　　节目到他们的了。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由六年级二班，孙浩、空舒儿带来的钢琴伴舞《梦中的婚礼》。

　　主持人关闭话筒，端庄地走到幕后。空舒儿挽着孙浩，缓缓走到舞台中间，鞠了一躬。舞台灯光关闭，漆黑中，孙浩端坐在了钢琴前，十指放在白键上，手臂和手背连成一条直线。空舒儿，头发高高盘起，舒张双臂，腰背挺直，脚尖踮起。

　　忽然，舞台上两柱灯光打下，一束给了孙浩，另一束打在了空舒儿身上。随即响起了舒缓的乐曲。

　　一切美好在孙浩的落指间被空舒儿幻想着，温暖如风，柔如彩虹，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转而孙浩加快了速度，欢快明亮的音节迸出，舒儿加快转动着身体，如疾飞高翔的鹊鸟，在春天里欢快地舞蹈。忽，音乐进入低潮，空舒儿舞步慢了下来，充满了惆怅，她看到了世间的肮脏，她如同在炼狱般被折磨着。忽然，舒儿保持着最狼狈的舞姿，蜷缩在台上，她深感命运的不公，但又无能为力。随即孙浩把曲子的过渡部分弹得激烈，空舒儿在跟命运做着激烈的抵抗，将心中的怒火、怨气、悲伤表现在每一个疾飞的动作上，她转着圈，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孙浩将手速放慢，音乐和缓，空舒儿的心渐渐平静，转速减慢，她接受了，有一种命，叫天注定。当心不再执念于悲伤，就能看到世间的美好。孙浩手下高出八度，弹出又一段高潮，空舒儿欢快地舞动，铺满泪水的脸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她看到了远方，她看到了希望。孙浩将最后一节缓缓弹下，空舒儿舞姿闲婉柔靡，静静沉浸在静谧的幸福中。

　　舞台上灯光关闭，漆黑中，孙浩走到空舒儿身边，舞台中央灯火再次打亮，他俩牵手谢幕。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孙浩妈妈擦了擦眼泪，走到舒儿身前，给了她一个深深地拥抱。

　　孙浩爸爸摆弄着孙浩的头发：“儿子，我一直在台下看，你这撮头发炸起来了，你看你妈给你弄得，快把你爸我笑死了。”
　　阿姨跟舒儿转头看向孙浩，噗嗤一下，都笑了。男人的感情，终归是细腻不起来的。

　　孙浩爸爸憨憨地笑着，说：“我全程都给你们俩录了下来，等长大，再翻看这段视频，不知道你俩会作何感想。”

　　晚上，叔叔给空舒儿家打了电话，告诉了舒儿爸妈，晚上孩子不回去吃饭了。

　　孙浩爸妈破例，带他俩去了市里最豪华的餐厅，庆祝他俩小学毕业，都考上了最好的初中。

　　后来孙浩给空舒儿讲了一个故事，是《梦中的婚礼》背后的故事，是他的钢琴老师讲给他听的。

　　有一个男孩，暗恋着美丽的梦之公主，男孩带着对公主的爱去了远方，但他依旧不能忘记心爱的公主。有一天，他回来了，正是美丽的公主和别人结婚的日子，男子在人群中和许多人一样围观着公主盛大的婚礼。突然，他看到有人要暗杀公主，他拨开人群冲向公主，就在他扑倒在公主怀中的那一刻，一支利剑从背后穿心而过，血染红了公主的婚纱，他在公主的怀中渐渐倒下……

　　孙浩说，这首曲子的填词，忧伤而美丽，他记不得了。

　　空舒儿回到家，打开电脑，查到。

　　“仰望夜空，那闪闪点点星星的亮光，唤回了曾经的记忆。
　　怀念牵手的情感，在月光下漫步温暖。
　　等，等你一起来，等你一起来，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来，来这里共筑最美蓝色梦 。
　　等，等你一起来，等你一起来，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来，来这里共筑最美蓝色梦 。
　　注定逃不脱，爱上你，我的命运，就让爱埋藏心底，依然最真 。
　　在我心中有你我美的回忆，像流星飞逝，那逝光，追寻踪迹，梦中的婚礼
　　就这样，变成回忆，心中的那份爱永保存，离我远去。
　　等，等你一起来，等你一起来，期盼你到来。
　　我们一起来，来这里共筑最美蓝色梦，等，等你一起来，等你一起来，期盼你到来，我们一起来，来这里共筑最美蓝色梦 。
　　命运已注定，让我用生命呼唤，恨不能抗拒命运，无法改变，在我心中无限痛苦的回忆像蓝色星空。那星光，遥不可己。
　　梦中的婚礼，已远去，埋藏心底，心中的那份怀念恒久，刻骨铭心。”

　　马尔克斯说，无论走到哪里，都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六年级升初中的那个假期，简直不要太爽，没有作业，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孙浩的爸爸妈妈带他去海南旅游了，空舒儿一直待在练功房里，她有了舞蹈考级的想法。

　　等阿姨回来，帮忙舒儿报了9级。考试之前空舒儿没日没夜地待在练功房里，孙浩总是在旁边调皮。“陪我玩一会儿，陪我玩一会儿。”

　　几个月后，9级证书邮寄到了文工团，孙浩第一个拿到，一刻不停地跑到了空舒儿家楼下，“舒儿，舒儿……”他还是在楼下喊着，像往常一样。空舒儿从窗户处探个头，示意她听见了。孙浩将证书在手中挥舞着，舒儿喜悦地蹦了起来，她飞快地换鞋，跑了出去。

　　妈妈：“舒儿，你干什么去啊？马上要开饭了。”
　　空舒儿：“我下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不耽误吃饭。”

　　跑到楼下，空舒儿抢过孙浩手里的证书仔细地看着。

　　他们俩走到楼后面的空地上，坐下，孙浩从兜里拿出一瓶跌打损伤的药，倒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涂在舒儿的胳膊上、腰上、腿上、脚踝上，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声音中带着怜惜：“这个证书，也对得起你身上的这些伤了。”

　　空舒儿还在看着证书傻笑，并没有理会他，任凭孙浩摆弄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什么药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空舒儿好奇。
　　“这是我爸爸拜托别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药，我妈妈跳舞总是受伤，我爸就各种打听，说这个药效果最好。我就拿来一瓶给你用了。你跟我妈妈一样，跳舞不要命，哎，果真是她带出来的徒弟。”孙浩一边从背后揉着空舒儿的腰，一边似婆婆一样唠叨。

　　正午的阳光，丰沛鲜盈，满是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