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你隔壁大院》空舒儿

17、背叛

　　周日，爸爸的几个朋友来家里做客，妈妈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空舒儿带着弟弟去楼下玩了。

　　刚走到楼下发现孙浩在，他经常来空舒儿他们小区玩，一条腿蹲着，另一条腿跪在地上，歪着身子，正在弹玻璃球。水泥地面，裤子磨出了洞，膝盖磨破了皮，他完全不在乎，心里只想着赢。

　　他看到空舒儿下来，连忙站起来，手伸到裤子兜里面，掏出一大把玻璃球，塞到舒儿手里。
　　孙浩：“你挑好看的拿走。”

　　空舒儿蹲下来，将满捧玻璃球轻轻放在地上，通身剔透晶莹，里面绚丽多彩，拿到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如童话般，美好。

　　弟弟蹲在空舒儿身边，用小手胡乱拨弄着，拿起一颗，走到孙浩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学得真像，简直一模一样。孙浩还时不时地握住他的小手，教他。

　　空舒儿书桌抽屉中有一个金属饼干盒子，墨蓝色，盒身光滑，盒盖上有精致地浮雕花纹，虽然不知道里面曾经装过什么饼干，好不好吃，但是盒子质感十足，空舒儿很喜欢。里面装有孙浩赢来的卡片、孙浩赢来的玻璃球，没有重复的样式，他们俩说好，要集齐市面上所有的图案。

　　“这一颗有，放在左边，那一颗没有，放在右边……”空舒儿一边嘟囔着，一边挑选着，时不时望向那边，看看弟弟是不是在她视线内，看看孙浩，正摆着各种奇怪的姿势，千方百计把玻璃球弹到坑里。

　　捡完，空舒儿将右边的一堆放到自己兜里，左边的一堆，抓到手里，走到孙浩身边。

　　孙浩站起来，掀起左侧衣服下摆，提了一下胯，将裤子兜露出来，空舒儿一手扒开，另一只手伸进去，将剩余的玻璃球放了进去，他要拿这些去赢他们俩没有的图案。

　　他拿出来给了弟弟几颗，空舒儿退了几步，找了个台阶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俩。

　　弟弟就是个小跟屁虫，孙浩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孙浩还不时用手护住他，防止被别的小朋友撞到。

　　中午了，吃饭的时间快到了。空舒儿领着弟弟往楼上走。
　　空舒儿：“玩得开心吗？”
　　弟弟：“开心。”
　　空舒儿：“你会弹玻璃球了吗？”
　　弟弟：“我…我…可厉害呢，浩浩哥哥教我。”话还说得不太利索。
　　空舒儿：“你喜欢姐姐还是喜欢浩浩哥哥。”
　　弟弟：“浩浩哥哥。”
　　空舒儿：“哈哈。”

　　爸爸刚休假回来，所以家里的客人比较多，又都抽烟，家里门就一直大敞着。刚上到二楼，就听见客人们时高时低的聊天声。

　　弟弟年龄小，腿还很短，每次将两只脚全都放在一个台阶上，站稳后才迈向另一节台阶。他紧紧拉着空舒儿的手，生怕自己摔倒。他们俩走得很慢。

　　空舒儿边走边教弟弟唱着歌，是不久前音乐老师刚在课上教的。
　　空舒儿：“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弟弟：“是花园。”
　　空舒儿：“你怎们只唱最后三个字啊，哈哈。”
　　空舒儿：“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弟弟：“鲜艳。”
　　小孩子真是好玩，最后几个字也吐不清楚，引空舒儿发笑，弟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咯咯笑起来。

　　“妈妈，我们回来了。”空舒儿牵着弟弟的手，走到门前，一只脚刚踏进去，妈妈急忙把弟弟领到了厨房。

　　爸爸转过头，冲空舒儿嚷了一句：“滚出去！滚门口站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进来。真失败，养了你这么个败类。”爸爸生气的声音高亢而有穿透力，空舒儿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吓得手脚冰凉。

　　她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眼泪像关不上的水龙头，哗哗向下流，抽泣地上气接不上下气。不敢哭出声音，因为之前她越哭，妈妈打得越恨，所以空舒儿就学会了不出声的抽泣。

　　爸爸听见了她的抽泣声，更加生气地说：“把嘴给我闭上，哪来的脸哭。”

　　从小时候看到爸爸打妈妈后，空舒儿就从内心里对爸爸充满着恐惧，今天爸爸吼她的声音，跟那天他打妈妈时，一模一样。空舒儿连抽泣都不敢抽泣了，站在门口浑身在发抖。

　　客人们有的在劝爸爸：“孩子还小，别这么吼孩子。”
　　有的客人说：“这么小就学坏，现在不管，以后真的管不了了，现在就应该让他们对咱们畏惧。”妈妈在厨房捂着弟弟的耳朵，生怕吓到弟弟。

　　空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让她罚站，玩了一上午她早就饿了，加上害怕和恐惧，还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空舒儿有点低血糖，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她蹲了下来。

　　“站好了，干嘛呢？”一只大手狠狠地将她拽了起来。
　　“妈妈，我头晕。”空舒儿已经站不稳了。
　　妈妈：“你先承认个错误，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空舒儿：“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妈妈：“你还嘴硬，没人管你，你自己站着吧。”
　　空舒儿：“我不知道。”
　　妈妈：“你非得等你爸打你，他下手可没轻没重的，打死你活该。”

　　爸爸突然从饭桌上大吼，吼声穿透了整栋楼：“谁都别管她，跟这种人说话，脏了嘴，败类，早晚是社会渣子，早点弄死她，也算给社会做贡献了。”

　　“弄死我？弄死我！这是从一个亲生父亲嘴里说出来的？我死了，是为社会做贡献？”空舒儿害怕死，空舒儿讨厌死，空舒儿看到电视剧上谁死了，都会伤心好久。她自己死？她不敢想了。

　　“上午魏蓉蓉来家里了，进门就给你爸爸说，你偷了她的自动笔铅芯，我去你书包里翻，就在你铅笔盒里面。仙鹤牌的，帽是红色的，盒身是透明的。我没有给过你零用钱，你也从来没有问我要钱买过这个，这不是你偷的是怎么来的？这么多客人在，你真让你爸丢人，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搁啊，小偷。“妈妈说。

　　“这个不是我偷得，她说我替她写作业，就把这个给我。我替她写完了作业，刚下楼给她”，空舒儿说。

　　“你又说瞎话，撒谎。真的，咋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偷完东西还说瞎话。你站着吧，没人可怜你。”妈妈咬牙切齿地说。

　　空舒儿有点站不住了，眼前一黑一黑的，手脚冰凉，嘴唇发青，身体晃晃悠悠，她不敢再蹲下，因为她害怕。

　　爸爸之前打过空舒儿，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往死里打，不管空舒儿怎么求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皮带抽，笤帚打，拿皮鞋往脸上扇、用脚踹、拿起手边的东西往舒儿身上砸，他不管空舒儿身体的哪个地方脆弱是不能打的，他不管不顾。

　　爸爸每次打完，都说是为了她好，让她有所畏惧，不敢再做坏事，等空舒儿长大了就理解他的一片苦心了，等空舒儿长大了会感激他的。

　　目前空舒儿除了恐惧和极度恐惧外，再无其他。

　　孙浩站在三楼和四楼的中间，看到了这一切。

　　他本来是看到小朋友手里有一种彩色的玻璃球，通体彩色，并不像他们手中的那些，通体透明。这一定是新出的样式，于是用手中所有的玻璃球换回来仅有的那几个。飞快地跑上楼，想空舒儿看到一定会高兴。没想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他哭了。

　　魏蓉蓉不知道跟楼下的小朋友们说了些什么，他们爬上楼，齐声喊“小偷，空舒儿是个小偷，小偷，真丢人。真丢人。”

　　孙浩攥紧拳头，瞪大了眼睛，将他们赶了下去，孙浩转头刚走到上面，小朋友们又爬了上来。“空舒儿，是小偷，小时候偷小，长大偷大，以后进监狱，枪毙。”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响亮。

　　有一个小男孩始终冲在最前面，始终喊得声音最大。孙浩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小男孩不甘示弱，咬着牙踹在孙浩身上，孙浩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后，上前抓住小男孩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句！！”小男孩咬紧牙：“空舒儿是小偷，我说了，你敢把我怎么着！”

　　孙浩将他按在墙上，又是一拳，小男孩将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孙浩又是一拳。小男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孙浩推开，朝着他膝盖狠踢了一脚，孙浩倒下，小男孩压在他身上，狠狠还了一拳。孙浩紧皱眉头，面无表情，翻身压了过去。就这样，两人厮打着。

　　空舒儿站着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一拳一拳打在孙浩身上，打在孙浩脸上，一脚一脚地踹在孙浩身上，踹在孙浩腿上。“你们别打了，求你们了，别打了。”空舒儿内心在嘶喊，但一句话都不敢说，眼泪快流干了，她感觉快不行了。

　　爸爸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活该，自找的，该骂。”他听见了，他听见小朋友们在骂他的女儿，他听见了他女儿此时受尽侮辱，他真切地听见了。他不仅没有去保护这个弱小的生命，还跟辱骂者站在了一起，他的女儿活该。

　　小朋友们听到爸爸的声音吓得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