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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天山行,鸟入瓮 ...

  •   入夜,万籁俱寂,姜芸下床推开轩窗,不想窗外突然冒出一个头。

      “师妹,你正体虚,不宜开窗吹风。”何忧眉眼弯弯,斜倚窗沿,尽显魅惑风流。

      “是吗?”姜芸偏头,满脸无辜,“里边太闷,我就想打开透透风。二师兄怎么在这儿?”

      “师妹难道忘了?晚上的药你还没喝。”说着,他便抬了抬手中药碗,就近递入窗内。

      “原来如此。”眼眸闪烁,姜芸接过药一饮而尽,再次将药碗递出。

      何忧含笑接过,表情意味深长:“师妹好好休息,今晚风大,最好别开窗了。”

      姜芸但笑不语,目送他离开后才关上窗子重新躺下。

      熬熬熬等到了子时,一阵风吹来,窗户突然被人打开。知道二师兄起了戒心来查看,姜芸赶紧屏息凝神。许久后,窗户再次合上。

      又过了丑时,屋里屋外再无动静,她这才悄悄下了床,小心打开窗户。

      姜芸轻轻摊开手掌,一个小巧的柳叶球正躺在中间,发动机关后便飞出一只雀鸟,围着她无声转了几圈,显然高兴于自己被放出来。

      这鸟还是上次去柳叶城无聊买的,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怕点了烛火招来二师兄,姜芸只能借着月亮微弱的光线写小纸条,末了卷好递到机关鸟嘴边,机关鸟转转红眼睛,一口吞下。她笑笑,又将一小块白纱寄在它身上。

      姜芸复又摸摸它脑袋,也不管它懂不懂,自顾解释道:“我身受重伤,无法回去。这块白纱是水凌寒衣服上的,上面有他的味道,你只要循着这味道去找他就好了,到时他会来接我。”

      鸟儿叫唤几声,扇扇翅膀飞远了。

      窗内,姜芸轻轻松口气。

      夜色正浓,月亮渐渐爬上柳梢,银色的光辉将地上的人影拉得老长。

      窸窸窣窣翅膀扇动声由远及近,一只红眼睛的鸟儿破林而出。

      迷离林外,何忧紧盯机关鸟,目光如炬,双臂用力缓缓拉紧弓弦。

      月光照在他脸上,原本明媚妖娆的脸此刻却是阴鸷狠戾,冷静得叫人害怕。

      她还是出手了……

      此刻箭在弦上,只要他松开,这只机关鸟便会应声落地,师妹的算计也就此泡汤,水凌寒便无从得知她的消息……

      放?还是不放?

      这一刻,何忧心乱如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弓弩被越绷越紧,“噌”地一声,弓断、箭折。

      似觉察到威胁,机关鸟惊叫几声,扇动翅膀迅速逃走了。

      一切已是尘埃落地。

      何忧缓缓阖上双目,弓弩被丢弃在地,他颓然倒下。

      自己还是狠不下心肠……

      远处树顶,莱仙冷漠扭头,悄然返回迷离林。

      又是一段孽缘……

      剩下的日子,姜芸与何忧相安无事,两个人有说有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冥冥中一切皆已改变。

      机关鸟飞走的第二天,水凌寒便闯入了迷离林。

      一大早,何忧便端来一碗药。

      姜芸皱皱眉,一饮而尽。抬头时发现二师兄正平静的盯着自己。

      “他来了。”眼前男子缓缓陈诉。

      姜芸低头,“嗯,我知道。”

      从机关鸟回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何忧道:“师妹,你不想跟我回去见见师父他们么?”

      姜芸捏住药碗,“二师兄,你知道,这不可能。”

      她已经没脸见师父,回去只会让雾水难堪,更何况现在正值多事之秋。

      何忧犹不死心,“这么多天相处,你真的,对这里一点也不留恋?”

      “师兄,”姜芸眸色清明,“留不留恋又能怎么样呢?”

      “你我终究,都只会是师兄妹。”

      何忧面色一白,许久方低沉道:“有时候我真恨你这样不留情面。”

      “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就带他来见你。”他起身,眨眼又恢复成原来那放荡不羁、妖艳惑众的模样。

      姜芸静静看着他,终于提起笑容,“二师兄,谢谢你。”

      这谢,不仅是因为许多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是因为昨晚他放了机关鸟。

      何忧不语,抬脚缓缓走出竹屋。

      竹屋外,瀑布边,一袭白衣犹为刺眼。思虑间,何忧走了过去。

      “水前辈。”他没有行礼。

      水凌寒转身,看清来人,眉心微动,“我来接她。”

      开口便直奔主题。

      何忧扬起浅笑,无视话里的疏离,“我明白,四师妹刚喝完药需要休息,前辈和她可能要过一会儿走了。”

      水凌寒沉默。

      何忧却胸口起伏,无法平静,他弯腰一揖道:“水前辈,今日有幸再逢,机会难得,晚辈斗胆请您赐教。”

      话刚尽,他便拔剑出鞘,未等水凌寒反应一剑刺了过来,招式粗暴狠厉,竟足足用了十成内力。

      他有心将气撒在此处,水凌寒又如何看不出。因此只是侧身躲避,二指轻弹,轻松化解剑气,一飞一旋,纤尘不染。

      何忧隐隐发怒,转头又是一剑斜挥。水凌寒正要躲,凝神间那剑突然一弯,招式顿改,直突面门,要躲已来不及。

      “噌”地一声,竹笛与剑刃相互抵触,剑刃竟被弹回。弹回的一瞬间,长剑颤鸣,再次横空而出。

      短暂时间内,二人竟过了数十招,水凌寒守而不攻,游刃有余;何忧却渐渐力不从心,烦躁不安。局势正紧,院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毋庸置疑是姜芸。

      二人同时停手,长剑落地,竹笛直对喉间,胜负已明。

      原来,他和他之间差距那么明显……

      “我输了,”看着地上长剑,何忧惨淡而笑,拱手抱拳,“多谢前辈指教。”

      水凌寒收回竹笛,一脸云淡风轻,“无需多谢。”那目光,至始至终都只在竹屋下站着的女子身上。

      姜芸嘴角含笑,静静等着水凌寒向自己走来,双颊不经意爬上两朵红云。

      “走吧。”水凌寒轻叹,冰凉如玉的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面前女子手腕。

      此情此景,何忧不免神伤。

      姜芸低眉,因为体虚,不得不依靠水凌寒。经过何忧时她突然停下,抬眼间便见那双桃花眼里未藏好的一抹忧伤。

      “二师兄,谢谢你。”她真诚道。

      何忧笑得勉强,“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谢谢了。师妹,若是可以,我只希望永远不要再和你相遇。”

      求而不得,相见不如不见。

      “以后我会躲着你的。”姜芸故作轻松,心中却难免痛苦。

      “不愧是我师妹啊!”口中感慨,何忧微眯桃花眼,又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你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我会舍不得。”

      姜芸:“……”

      “我们走了,你保重。”

      “快走吧。”何忧摆手,目送两人远去。他的前方一片茫茫,悲伤在眼底渐渐沉淀,终于了无踪影。

      是时候告别莱师叔回雾水山了,他不由想。

      雪灵宫,重重华幔内,血红花瓣铺撒满池,衬着雾气腾腾的温泉水格外妖娆动人。

      汉白玉垒砌的池壁边,倚靠着一名身着单衫的男子,只见他双眸微阖,长发纤腰,竟比女子还动人三分。

      此情此景,沁血微微凝滞,迟疑中还是踱步入内。

      “宫主。”他小心唤道。

      沉睡的男子慢慢抬起眼皮,眼神凌厉,片刻又转为温和。

      “哦,你来啦!有何消息吗?”男子的声音慵懒而略带嘶哑,显得极为亲近。

      沁血却是背生寒凉,颤抖着跪下,“是,不过……消息不太好。”

      “是吗?说说看。”叶魇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懒散靠在池边椅榻上,无甚情趣地把抚摸着一颗紫红色的葡萄,动作缱绻,就如同抚摸一颗刚被卸下的头颅。

      沁血浑身汗毛倒竖,想着接下来要报告的消息,深深咽了口唾沫,“抓到的那几十个供您血浴的人被雾水山救走了,还有……”

      “还有什么?”

      “云来镇传信说见到姜芸与水凌寒路过。”

      “她还没死?”

      “是。”

      沁血刚回答完,突然感到胸口闷痛,喉间一甜,血便自嘴角流出。一颗葡萄随即自他胸前掉下,顺着地板滚进池中。

      “人血倒是好找。不过……云使,你让我很失望。”叶魇已在跟前,居高临下。

      沁血暗惊,忙低头恳求:“宫主,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这次务必让姜芸生不如死!”

      “你以为我的目的是让姜芸不好过么?”叶魇轻叹,“我要的,是水凌寒痛苦。那个人不是一向自命清高众人敬仰吗?如今姜芸的身份公之于众,他又极力袒护,想来各大门派对这位梨花仙人异议颇深吧。你,懂了吗?”

      沁血低眉,“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明白就好,将功补过,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是。”

      “好了,出去吧。”叶魇闭眸,右手支额昏昏欲睡。

      近来总是容易体虚犯困。看来,自己练那六本秘籍还是急功近利了些。

      听宫主发完话,沁血亦不逗留,起身退出,等到殿外才发现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又下了一场大雪……

      沁血微叹,伸手接住雪花,一时陷入思索。

      水凌寒与正道离心,将有助于雪灵宫发展,但若仅此而已,无法将利益最大化,若能把雾水山牵扯进来……

      “云使,宫主怎么说?”一名裟婪女自柱边走出,眉心九瓣莲花犹为醒目。

      沁血眯眼,并未回答。

      女子恼怒:“你这是何意?!”

      “水凌霜,”沁血扭头看她,神色恹恹,“你知道宫主最讨厌什么人吗?”

      水凌霜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沁血兀自发笑,指尖弹开肩头落雪,“如此大的雪,还是少走动为好。毕竟,你日日来这儿问东问西也是无趣。”

      “你!!”

      水凌霜脸色涨红,正欲发作,沁血却已走远。

      这个江湖,也是时候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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