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鹿子依

3、一毛不拔

　　第二天大早，和二师兄何忧在玲珑殿告别掌门以及四位长老，聆听完训诫后，二人刚下玲珑玉阶便见一袭白袍、笑若春风的吴仇，他的身旁还站了个嘴里叼着野花，穿得花红柳绿的冉清音。

　　看到冉清音，姜芸不觉眉心一跳。

　　冉清音要么不找她，一找就从来没什么好事。

　　“大师兄。”她对吴仇亲切喊道，随后极不情愿的瞥了眼冉清音，漫不经心叫了声：“三师兄。”

　　何忧闪着桃花眼，意味不明瞥了眼喊完就低头的师妹，唇角漫笑的向面前两人打招呼：“大师兄、三师弟，今日见你俩不在玲珑殿，便猜晓定是来此送别了，如今果然不出所料。”

　　“二师弟细致入微，这番我和三师弟在此而未在玲珑殿送别，乃是三师弟有事相求于芸师妹，不便在玲珑殿细说。”吴仇含笑解释道。

　　“哦？三师弟何事不便在玲珑殿细说？”何忧挑眉。

　　“这......我也不知。”吴仇摇了摇头。

　　听了吴仇与何忧的对话，姜芸脸色一沉，抬眼便瞪冉清音。

　　冉清音正翘着葱白色的兰花指，手中执把孔雀翎团扇，一个劲儿地扇，看起来热得不行。

　　可现在何来炎热之说？

　　姜芸暗自撇嘴，三师兄还真是改不了这臭美的老毛病。

　　冉清音发觉师妹看自己，立马收了扇子挡住不知扑了多少层粉的半边脸颊，水汪汪的杏眸冲着姜芸使劲眨呀眨，含情凝睇，娇羞无限。

　　姜芸被这眼神盯得直起鸡皮疙瘩，下意识缩紧脖子后撤半米，顺手拉住何忧袖口往西边拽了拽。

　　“二师兄，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下山吧。”

　　何忧：“？？？”

　　他反应不及，竟真给拽着走了几步。

　　“别呀！”冉清音察觉不妙，赶紧撤了孔雀扇，一溜烟的功夫便挡在了师妹面前，委屈控诉道：“芸师妹，你怎的如此厚此薄彼？”

　　姜芸无奈停住，翻起白眼：“三师兄此话怎讲？”

　　冉清音跺脚，就差没掉几颗眼泪：“你见大师兄总是毕恭毕敬，为何见了我却总是躲躲藏藏？”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

　　姜芸面无表情，眼前人亮闪闪的眼睛让她直发毛。

　　平日里最受不了冉清音这一套，每次你拒绝他时，他便用那秋水盈盈的杏眼巴巴望着你，那模样要多可怜多可怜，实际上是一肚子坏水。

　　想当初她刚上雾水山那会儿，就被会装温顺可怜的冉清音耍得团团转，当时绫纱还劝诫自己远离此人，可她就是不信。

　　结果，爱捣鼓美容秘方的冉清音成天到晚拿她小脸蛋做试验，一会儿涂些什么自创美容养颜膏，一会儿抹些什么无骨润肤桃花汁，害得她好好的脸越来越糟，两天一肿，三天一痘。

　　自此，她和月绫纱就站在了统一战线，只要一见冉清音，那就一个字：躲！

　　可今日任务在身，冉清音又特意等候在此，躲是躲不过了，看如今，也只有被他宰割的份儿。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默默对峙许久。

　　到最后，姜芸实在受不了冉清音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由得败下阵来。

　　“唉！”她长叹口气，妥协道：“三师兄，你也别再兜什么弯子说我厚此薄彼了，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需要师妹做？先说好，上脸的事我可不干！你那些美容秘方差点把我给毁容了。”

　　冉清音听得委屈，两手不自在地搓着：“我没想给你涂脸，师妹你不是下山么，我就是想请你帮忙带点东西……”

　　“停！”姜芸疲惫扶额，她想，她已经知道三师兄要她做什么了。

　　“三师兄，任务在身，实难有空，有事等我回来再说也不迟！”

　　姜芸说着便要溜走。

　　冉清音又怎会错过如此大好良机？

　　“师妹留步！”他忙扯住姜芸衣摆不放。

　　姜芸开溜不成，回头皱着眉使劲想扯回衣摆，冉清音拼命拽着不放手，二人一拉一扯，青色布裙隐隐有破裂之声。

　　姜芸大急：“三师兄，都说了有事儿回来再说也不迟，为何拽着我的衣摆不放？你快放开，衣服都快给扯破了！”

　　冉清音也急了：“那怎么可以！我要的凝露膏只有雾水山外才有，现在放了你，谁来给我带？”

　　“凝露膏？”姜芸眼皮抽搐，濒临崩溃。

　　果然啊，不是贵的他还不叫买……

　　那凝露膏只在“醉云楼”售卖，一月售十盒，一年也只卖一百二十盒，因此极为珍贵。

　　据说是无忧谷云闲公子研制，成份为各色鲜卉草药、虫鸟兽角，涂抹后可令肌肤嫩滑生香，吹弹可破。

　　与之对应的，是它价格高昂，千金难买一瓶，可即便如此，每个月到了凝露膏售卖的时候，贵妇小姐依旧对它趋之若鹜，不远千里、不惜重金抢购。

　　这些世外传闻皆是绫纱下山回来告诉她的，记得当初她还嘲笑过那些抢购之人，为一瓶小药膏劳神伤财实在不值。

　　绫纱却生气的捏着她的脸蛋佯装忌恨地叨咕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生来就那么好看呀！这世间天生丽质的美人还是很稀有的，像我这种普通平凡的女子倒是多了去了，再不好好买些养颜美容的药后天补一补，那还不给师姐你们这类天生美人胚永永远远地踩在脚底下啦！”

　　“这么说三师兄也喜欢那个凝露膏啰？”

　　“三师兄嘛，嗯……”

　　凌纱松开狼爪子思考，姜芸暗暗庆幸自己那可怜的小脸蛋侥幸获得了解救。

　　只见月凌纱来回跺着步子，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下巴，嘻嘻一笑，怎么瞧都有点幸灾乐祸。

　　“三师兄嘛……嗯……恐怕他是巴不得长出翅膀去抢吧！不过，他是不可能办到的，哈哈哈！”

　　“为什么！”她当时诧异。

　　月凌纱没好气地鄙夷了一下师姐的大惊小怪，颇为无奈的解释道：“三师兄未得命令，又无任务，下不了山的。不然，凭他那娘们儿一样的性格，早就下山去买了嘛！”

　　“他下山去了也买不到。”姜芸肯定道。

　　“为什么？”月绫纱疑惑。

　　姜芸两手一拍：“他没那么多钱啊！”

　　月绫纱顿时晕死在地……

　　没那么多钱啊！没那么多钱啊！想起当初绫纱说的凝露膏，再想想自己三师兄那爱美成痴的性格，姜芸真的是无可奈何。

　　带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钱！

　　可今日看三师兄那死皮赖脸的架势，颇有一种“我没钱！你不给我带我就不放你走，死缠到底”的架势。

　　她觉得有些头疼，要是一二两银子的事，那也就认了，可三师兄一开口就是千金的东西，谁负担得了？

　　不行！得给自己谋条活路！

　　姜芸咬咬牙，断然拒绝道：“三师兄，你死了这条心吧，师妹我是不会给你带那凝露膏的！再说，那凝露膏是女子用来驻容养颜的东西，你一个男子，要它来做什么？”

　　“我也是要驻容养颜的嘛！”冉清音面不改色的答道。

　　姜芸傻了：“三师兄，你还是不是个男的！”

　　“是啊，怎么了？男的不可以养颜吗？”冉清音不假思索。

　　“你！”姜芸被怼的哑口无言，开始沉默。

　　冉清音见她不语，心内大急：“师妹，你再不答应师兄，我就扯着你的衣服不放，看你如何下山！”

　　姜芸疲惫的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有没有搞错，还带威胁的！

　　“师妹！”袖摆又紧了紧。

　　“好好好，我答应你下山给你带，行了吧！”姜芸毫无骨气的妥协了。

　　冉清音得逞地放开师妹袖摆，满意道：“这才对嘛，早答应不就好了么？”

　　答是答应了，可她还得给自己争取一点利益，姜芸琢磨着开口：“三师兄，凝露膏很贵的，钱你总得给吧？”

　　“嗯，师妹，三师兄我能体谅你对我的敬重之意，然而三师兄囊中实在羞涩，这凝露膏钱的问题嘛……凭着师妹的能力，三师兄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冉清音倒将一军。

　　“可……”姜芸还欲争辩，才开口便又被冉清音抢了白。

　　“师妹，掌门与各位师伯常常告诫你我，人无信不立，如今，师妹既已答应了师兄，切勿再要推脱了，师妹向来最重承诺，既已答应，必定不会因为那区区千两黄金反悔回绝师兄我这小小请求吧？”

　　还小小请求？？？

　　区区千两黄金！！！

　　你怎么不直接叫我去抢呐？

　　天，自己前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能遇见这么个狡猾难缠、古怪臭美的师兄来！姜芸心里不住的哀叹今生命苦。

　　“好了，这话也说完了，事儿也办妥了，师妹，该走了吧！”那厢何忧见怪不怪适时开口道。

　　“哦。”姜芸无精打采地回应一声，随着何忧一起告别吴仇、冉清音。

　　临别时，吴仇私下颇为语重心长地嘱咐何忧道：“此番下山务必小心，不可泄露身份。”

　　“自然。”何忧淡淡点头。

　　“不可再喝酒误事，芸师妹初次下山历练，身为师兄，万事当须护她周全。”

　　何忧不耐地挠挠自己的耳朵，微微皱眉：“大师兄，就你操心事多。”

　　吴仇早已对他这番说两句就不耐烦的性子习以为常，只淡淡笑道：“既是如此，你和芸师妹便快些下山去吧。”

　　“大师兄、三师兄，过几月再见！”

　　别了吴仇、冉清音，姜芸随何忧径直往雾水山西面去，一路上两人安静沉默、相对无言。

　　姜芸起初倒没什么，可走着走着，伴随主峰在眼里逐渐缩小，胸口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怎么，舍不得了？”

　　何忧的嗓音传到耳里，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仿佛所有的事情于他都不过寻常。

　　姜芸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她侧脸，不舍地望向主峰，难得没有跟面前这位师兄拌嘴。

　　“好了，走吧，历练而已，要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一双手落到头顶，抚摸着她的发髻。

　　姜芸仰脸，捉住那作乱的手，触摸到上面灼热的余温，愣住小会儿，下意识开口：“二师兄，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的手，还挺热乎的。”

　　何忧：“.……”

　　“废话！不热是死的么？”

　　抽回手，他生气地往前走。

　　姜芸眨眨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二师兄这样子……竟然……还挺可爱？

　　突然有些忍俊不禁，姜芸扬起嘴角，心里的失落跟着消散。

　　愉悦地抬脚跟上，九曲花在裙底绽开，雾水山的白雾温柔地包裹住两个出行人的身影。

　　行到一半，姜芸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询问前面的何忧道：“对了，二师兄，绫纱怎的没来送我们？”

　　“师父昨日已派绫纱去迷离林请莱师叔去了。”何忧在竹林前停下，一面从衣袖里取出一块圆镜一面不咸不淡地回答。

　　“莱师叔？”姜芸疑惑，听闻莱师叔性情孤僻，非大事绝不回山，绫纱现在去请，莫不是与昨日所提要事有关？

　　如此想着，她接着问道：“请莱师叔干什么？”

　　何忧道：“近来雾水山的隐藏封印遭到了损坏，此次去迷离林请莱师叔便是合掌门及五位长老之力，一起修补隐藏封印。”

　　说话间，圆镜对准竹林正西两条小路，倏然散出一束青光，小路在青光照射下慢慢合拢，绵延山外。

　　何忧收回圆镜，转头拉住姜芸就往路上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提醒：“我们须尽快从这条路出去，它维持不了多久。”

　　姜芸嗯了一声，规规矩矩跟着他走，才到路的尽头，雾水山便如云雾散去，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