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往生录#4.过节：阳历2108年中元（4）【重阳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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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又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在江未的耳畔响起，故作惊讶实则不无揶揄地调笑道，“这里不是鬼市吗？哪里来的‘神仙眷侣’啊？”
裴光景从江未的怀抱中抬起头，两人默契一致地侧眸望向了声音的来处，不算太意外地在鬼市的支道街景里看到了同样相携而来的尹火和犬刈。方才开口调笑江未的，正是尹火。
和江未他们不同的是，尹火与十指相扣的右手隐隐有些别扭，像是想要挣脱却无奈挣脱不得的样子，而她显然在尽量减少使用她空闲的左手，想来是因为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不好拿下来的大钻戒过于闪耀的缘故。
自决定离院复出之后，江未和谌家始终保持着不错的合作关系，谌家与她对接的负责人正是尹火，江未也因此和尹火关系颇为不错，对她和犬刈的感情纠葛多少心中有数。
说到谌家，自江未复出后，过去的金主谣言再度被人蓄意提起，因为有娱记拍到过江未和尹火见面吃饭的原由，圈内流传的“江未背后金主”的说法之一即是早年便同他父亲一般花名在外的谌北谌大少爷。
如若是以前的谌北，或许还高兴做戏陪他们玩玩舆论战，顺带着炒炒热度赚赚零花钱。如今有家有室的谌大少爷却是懒得再和他们瞎玩打发时间了，除了日常认真地赚大钱搞事业之外，其余时间全都用在了付茄萝给他留下的一双儿女身上。
和江未的合作，如今转性了的谌大少爷自然也懒得亲自掺和，直接让业务性质更接近于江未的尹火来接手了。不过坚信“江未背后金主是谌北”的圈内人们对此的解释是，谌北是在故意避嫌。这恰恰说明他和江未有一腿，且谌大少爷确实挺喜欢江未，方才愿意为她迁就和算计以至于此等地步。
——每当裴大佬无意间听到这类谣言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让人倾家荡产的冲动。
江未纠正她道：“我们哪里称得上是‘神仙眷侣’啊，尹火你又在故意与我说笑了。”
她们说的“神仙眷侣”，自然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神仙眷侣”。尹火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为了类比揶揄，调侃原本在鬼市顾客群体之外的裴光景为了爱情跟着江未跑来鬼市约会。
显而易见，尹火这一对的情形也是如此。
“我家这位对鬼市好奇，非要我带他来逛逛，正巧我晚上有空，就和他一起随便逛逛咯。”江未目光幽幽地看了尹火身侧的犬刈一眼，眉眼含笑地望向尹火，反问她道，“你家全总呢？陪你来的？”
“我来对接工作，顺带看望下两个鬼朋友。狗男人听说我要见的是俩男鬼，就非闹着要跟来。”尹火毫不客气地抬眼白了一眼她身旁表面上儒雅斯文、实际上死抓着她右手不放的犬刈，当着他的面公然称呼他为“狗男人”。
即便如此，本质暴戾的犬刈也完全没有和她计较，甚至还笑意盈盈地侧眸与尹火对视，搞得他们俩看上去像是在深情对望一样。
江未：“……”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裴光景。
——果然，天下的狗男人都差不多德性。
尹火还有事，且江未他们是隐藏身份来的鬼市，他们在这里不便详谈，没聊几句就相互告辞，在道路的分岔路口分道扬镳了。
尹火和犬刈的这一段跨越种族的恋爱早就传遍了与人间紧密联系的各界各族，更不用说他们俩本来就相貌出挑，今夜来鬼市约会也并未幻化容貌，走在街上可谓是相当的引人注目。
江未目送着他们在周遭人类和非人类们明里暗里的过分关注下渐行渐远，不知怎地忽然开始担心起她和裴光景公开后在人间乃至于江家常来往的各界行走时的未来情景。
“一物降一物，他们很般配。”同样目送着尹火和犬刈身影远去的裴光景如实地评论道。
江未微笑着点头赞同：“是啊，他们很般配。”
犬刈本质暴戾，却在尹火面前一再退让。尹火张扬恣意，却在犬刈面前总是身不由己。尽管他们一开始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情，但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也很般配。”裴光景收回视线，目光温柔地落在江未的脸上，“等到我们公开以后，我们也可以像今天的他们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携手并进。”
“也会有人像今天的我们一样，由衷地评价我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未不由得失笑，无语道：“我们自己喜欢就好，管别人的评价干什么。公开之后自然有的是人说我们不般配，难道我们还会因为他们而分手不成？”
“当然不会。”裴光景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就好了？”
“但是我很期待。”裴光景倏然一笑，目光灼灼地俯身凑到江未的耳边，不无幼稚地同她说悄悄话道，“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么好的江未，是我裴光景的老婆。”
江未：“……咳。”
该死，她家狗男人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她红着耳朵尖，默默推开了凑在她耳边的裴光景，一言不发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了。
作为习惯了昼夜颠倒拍戏的演员，江未和裴光景在深夜时分的精神始终都很好。他们俩就这样手牵着手，在鬼市走走停停说说话，自在随意地游逛了许久。
在此过程中，他们又遇见了不少的熟人。
有带着母亲大人前来尝试接触更多“鬼情异事”的朱子豪。
“子豪，刚那小姑娘人……啊不，鬼可真好。明明是我对她失了礼数，不小心打翻了她卖的果子酒，她不但没责怪我，反而还向我道歉，说是她不小心吓到我了，硬是不让我们赔。”朱妈妈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她越往后说，越觉得自责懊悔：“唉，都是我不对，刚才实在是太冒犯人家了……鬼市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来这里的人合该是不怕鬼的，哪里有我这样子大惊小怪冒犯人家的。”
“子豪啊，你回去后能不能帮妈妈想想办法，咱得好好地再给人家道个歉。”
“妈，你也说了，人家是鬼。就她刚才在卖的那一款果子酒，年纪比我们俩的加起来都大呢。你还好意思称呼人家叫‘小姑娘’？”朱子豪笑着宽慰朱妈妈道，“鬼姐姐年岁长了，见多识广，自然懒得同我们这些小辈们计较。”
“不过既然妈你都开口了，儿子我自然是要照办的。等我回去问问宁瑕哥，看看能不能帮这位卖果子酒的鬼姐姐在冥界那边谋点福利，再次向她表达一下我们由衷的歉意。”
朱子豪有心带领母亲通过这一年的人间鬼市认识接触真正的冥界鬼物，对朱妈妈一开始可能会有的不适应反应早有准备，方才朱妈妈因为本能惊惧不小心冒犯了的鬼姐姐的模样和摊位序号他早已铭记在心，默默为日后代母亲致歉做好了准备。
“妈，你这一路可是都看见了，鬼不等于邪，他们和我们一样，只是不同于人类的一个种族而已。冥界，亦如人间，只是外在的光景有所不同而已。”
“你之前会觉得害怕，不过是因为未知而已。现在你渐渐地开始认识和熟悉过往未知的非人类存在和异能灵力，感觉不是就好很多了？虽然刚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没错，但是比起以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妈就能和我一样，泰然自若地和非寻常人类们交朋友了。仔细想想，那难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朱子豪笑得开心而又得意，如是地引导、夸赞和鼓励朱妈妈道。
朱妈妈注视着眼前依旧笑得像个孩子、实则早已渐渐成熟可靠的儿子，不由自主地缓缓绽放了一抹自豪而又感动的微笑。
“子豪啊……谢谢你愿意和没见识的妈妈我一起分享，这一个更加广阔和美好的世界。”不知不觉间，朱妈妈的眼里已然泛起了泪光，“妈妈这一辈子最酷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么个哪里都好的儿子。”
“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是妈妈最大的幸福，是老天爷赐予妈妈的最好的礼物。”
“妈，你突然这是怎么了？”对朱妈妈的突然感伤始料未及的朱子豪愣了一愣，不解地询问她道。只是不知为何，在问话出口的时候，他也悄然红了眼睛。
“能够培养出我这么优秀的好儿子，妈你也很厉害。”红着狗狗眼奶凶奶凶的子豪弟弟理直气壮地答道，“你也永远是我的骄傲——我说了你可别不信，就您老到现在的人生经历，写成小说后在市场上肯定卖爆好嘛？！”
朱妈妈普通人类民众出身，像寻常人类女子那样结婚生子，不料却生下了一个天才儿子，由此迎来了她平凡人生的惊人转折。
天才儿子既聪明又帅气，不但可爱而且懂事，不仅善良还很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够拿奖赚钱补贴家里，学习做事几乎不需要他们操心，凭借自己的专业天赋和遇人能力便一路高歌猛进，读上少年班后还加入了央京总府的特别专案组，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更毋论说，之后特别专案组和不已处合并升级，枉死城恶灵祸乱人间，她为了保护儿子遭受恶灵攻击，险些丧命于此。后来她不幸沦为恶灵，一路跟随儿子，拼了命地与那些自己所畏惧的恶灵们对阵。然后她又绝处逢生，得益于大巫神召唤启动轮回钟的慈悲力量，重新回归了人类的身份。如今她的生活回归了“正轨”，却又拥有了一个更加广阔和美好的世界。
她的儿子和身边大多数朋友的儿子都不一样，他更加优秀，拥有一个更加广阔和美好的世界，而且愿意和她这个做妈妈的分享——儿子带妈妈逛鬼市见鬼，还建议妈妈努力尝试和非人类们交朋友。这种稀奇的事情，类似背景的寻常人类里，又有多少人能够有幸经历呢？
朱妈妈的人生经历，确实足以写一本情节跌宕起伏的都市小说了。
此时朱妈妈和朱子豪间的氛围显然不便打扰，江未和裴光景便没有上前去，而是默契地绕开了他们走。
他们原本走的就是支道，再特意绕开朱妈妈和朱子豪所在的支道路口，便来到了通冥街外圈。这里的摊位数和客流量相较于主街和支道显然更少。江未和裴光景本来就是随便逛逛，对此自然是毫不介意，甚至还有些听了大半个晚上的热闹声嚣后的乐得清静。
而后他们巧也不巧的——在鬼市的一角迎面遇上了代表央京总府来暗中巡视人间鬼市、顺带约个会的戴细水和薄云起。
值得庆幸的是，戴细水和薄云起也正在对话，所以他们没能及时注意到江未和裴光景的出现。江未和裴光景尚且还留有和刚才偶遇朱子豪和朱妈妈时一样默默转头就走的余地。
与此同时，令人尴尬的是，薄云起他居然堂而皇之地站在随时可能有非人类抑或是能人异士及其亲友家属们经过的鬼市一角里……向戴细水告白。江未和裴光景一不小心的到来，可谓是精准玄妙地掐着时间，让他们碰巧听到了其中最关键的那一部分。
“戴细水。”薄云起凝视着戴细水的眉眼，脸上写满了认真，“薄家没有世代掌权的野心，我大哥当初完全是他自己乐意。虽然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在薄家确实有着比你所预计的更多的自由。”
“我愿意了解你，也愿意尊重你。我不会要求你为了我放弃你原本所拥有的世界，甚至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努力去靠近你——戴细水，我喜欢你，你要不也喜欢我试试？”
他伸手抓住戴细水的左手腕，丝毫不似以往神采飞扬地低声恳求她道：“不要走，留在我的身边。或者，把我也一起带走。”
——戴细水要走？！
江未和裴光景心有灵犀地默默对视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在彼此清澈澄亮的眼眸里照见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惊诧之情。
不远处一语未发地聆听薄云起告白完毕的戴大法医清冷美丽的容颜之上神情复杂，似是在仔细斟酌着回应薄云起的字句。江未和裴光景但见戴细水沉吟须臾，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显然是要张口回应的前景，无意偷听后续的他们连忙再次默默改道，只是这一次遁走得有些像是在“落荒而逃”。
江未和裴光景就这样牵着手，像是一对突然间童心一齐复苏的幼稚小情侣，步履轻快地一路跑到了鬼市生意最冷清的偏僻出口。
江未率先在快要跑到出口处的时候徐徐减速，在行为举止中充分贯彻了“一切都听老婆大人的”这一原则的裴大佬则是时刻紧密观察留心着自家老婆大人的一举一动，在察觉到她徐徐减速的时候，便灵活机敏地紧跟她的脚步，渐渐减速停了下来。
江未轻喘着气，什么话都没说，只抬头看着裴光景笑，眼里盛载着醉人的光亮。
裴光景便是自愿沉沦在她含笑目光里的沉醉之人。他明明只是注视着江未，心里便觉得满满当当的。眼下江未只是默默看着他笑，他便感到心里似是有什么即将满溢出来了似的。
“江未。”他郑重地呼唤了她的姓名，平静而又认真地向她诉说自己的决定道，“我原本打算在我们公开后便转至幕后。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等我们公开，我就退圈，回去找爸妈继承家业。我起步晚，将来可能需要你抽空给我补补课。还有，以后妈要是嫌弃我、批评我的话，你可要记得多心疼我一点。”
怎会听不明白他话里意思的江未渐渐蹙起了眉头，忍不住哑声道：“……光景。”
“你先听我说完。”裴光景轻轻地捻了捻他掌心握着的她的手，温柔且耐心地安抚她道，“其实在我上门找你复合之前，我就已经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在如愿和你复合后，我不仅明里暗里地试探过你的态度，还回家和我妈详谈过。”
“今天执意和你一起来鬼市，其实也是我给自己设置的最后一道验证题。现在，我可以很坚定地告诉你我的这个决定。它出自我的本心，绝不勉强，日后我也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
“朱子豪的母亲只是寻常凡人，没有修行的资质，又遭遇过枉死城恶灵的袭击与侵蚀，即便有不已处的诸位前辈们出手相助，她碍于自身限制，自然是不能陪朱子豪这个年轻而又资质上佳的可修行者继续走太远的。”
“戴细水和薄云起的情况相对来说要好很多。他们的自身条件都很好，身后的庞大家族也不是不可以说服。如果他们决定在一起，那么他们的选项可以有很多，这与我们的情形是一致的。”
“与他们不同的是，你我都流有巫界巫者的血脉，我也很喜欢现在的你。共同作为人类老去身故，这一个选项对于出身权贵的戴细水和薄云起来说，或许是在一起可以选择的最佳选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我认为它是我们应当首先排除的最次选项。”
裴光景有条不紊地和江未以今晚他们所偶遇的熟人们为例阐释他的观点道。
“尹火和犬刈如今的情形，则是我所最羡慕的状态。尹火修成纯鬼，犬刈本就是妖类，他们已然拥有远比人类漫长的寿命，也随之拥有了能够陪伴彼此更久、一起遇见更多可能的资格。”
“这不是为了你放弃我自己原本所有的世界。”他为自己有理有据地如此辩证道，“江未，我只是想尽量能够陪你更久一点。”
江未沉默着聆听着他，好不容易让自己保持平静听到最后，不曾想还是被他最后的结语给弄得溃不成军。她情不自禁地鼻头一酸，又不想裴光景看到自己马上眼泪夺眶而出的动容模样，只好先一声不响地埋头钻进了裴光景的怀里。
她一手用力地拥抱住裴光景，一手仍反握着他的手，轻轻将侧脸贴在他温暖而又宽厚的胸膛上，欲盖弥彰地吸了吸鼻子，语声难掩哽咽地答应他道：“……好啊。”
——等忙完《万花筒》之后，你若是向我求婚，我就答应你，和你回家继承家业，争取能够陪伴彼此更久一点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往生录#4.过节：阳历2108年中元（4）【重阳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