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人谁写日记》樱尾

9、清茶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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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期间本来是想找梁建问个清楚的，但是本应该早早下班的杨玲怡愣是把裴叙给抓去了办公室练口语。

　　练着练着裴叙想抓着空闲偷会小懒。

　　“杨姐，我悄咪咪问下，你和黄老师赌了什么啊？”

　　杨玲怡那看似捉摸不透的神情仿佛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关乎我下半个月的……”

　　“工资？”

　　“……不是。”杨玲怡双手一摊，往旁边侧了侧头，手拂在了嘴边后压低声音，“这个月办公室卫生抽查，我们英语组被抽到了，新老师里要抽一个值班打扫，这届就我和小黄是新老师。正好要搞舞台剧，谁输了谁打扫。”

　　“就这？？？”裴叙表示非常的不解。

　　杨玲怡没好气道：“那我钦点你来当办公室劳动委员？”

　　裴叙慌忙摆手：“这头衔太沉重了这哪是我这种小辈敢担当的啊。话说，黄老师班里谁来演哈姆莱特？”

　　“啊，小黄那边是学生会会长。”一提到这个杨玲怡就差咬牙切齿，“没事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本来对这个舞台剧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裴叙，在听到是路北航出演哈姆莱特后莫名兴奋起来。裴叙突然觉得这个舞台剧没那么简单了——正好他可以借这次舞台剧对路北航说些话，甚至可以当着全校人的面说。

　　裴叙凝视着剧本上的台词，瞬间觉得杨玲怡选他来说这段话真的太对了。

　　“放心吧杨姐，这个第一我肯定要拿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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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晚自习下课，裴叙才收到了许临的消息回复。

　　［历史聊天记录］
　　裴叙：梁建是不是有把柄在路北航手上？
　　许临：不是把柄，是人情。

　　果然。梁建和路北航之间肯定有什么说不清的联系。

　　学生会明面上是学生组织，负责协助老师管理学校秩序等，实质里面也分三六九等甚至是某僚主义。

　　一想到学校其实就是个小型的社会缩影，裴叙就觉得很麻烦，尤其是当下自己还处在麻烦的漩涡中心。

　　正好要敲字回复的时候晚自习的结束铃响了。

　　“一起回去吗？正好聊聊。”裴叙发出诚挚的邀请。

　　“嗯。”

　　两个人选了高三楼后面月泽湖那条路。

　　咸湿的晚风带着微凉的倦意吹拂着湖面不平的褶皱，入秋后知了果然少了许多，缺少了蝉噪的月泽湖显得静谧又唯美。湖边的路灯似乎很久没有维修了，灯光若隐若现，倒是很适合晚自习偷溜出去的好处所，前提是愿意忍受湖边的蚊虫。

　　走这条路的人不多，毕竟从这里回男生宿舍要比平时远很多。在微弱的路灯下也很难找到几个人影，但光亮足以照清身边人的面孔。

　　鹅黄色的灯光从上而下扫过许临根根垂落的睫毛，光泽沿着许临的下颚一路勾勒出精致的线条。许临的肤色是偏冷白色的，暖黄灯光下许临皮肤表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伏起的淡蓝色血管。

　　无过多情愫的下意识对视后，两个人都有意无意地轻咳了一声。

　　“梁建和路北航到底什么关系？”裴叙率先开口打破略尴尬的气氛。

　　“梁建上个学期的事情是路北航帮忙摆平的，路北航找老师解释的事情缘由，不然梁建也不会只有被学生会辞退这样的结果了。”许临面色略沉。

　　“梁建被当成替身人偶了啊。”裴叙感概，“不过这样也能坐实路北航有参与这件事情的嫌疑了。”

　　“你打算怎么做？”

　　裴叙想了想说：“梁建的性格太容易被人当枪使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很容易从他那里套话了，只要他自己承认爆料者是他并且是由路北航指使的，就好办了。”

　　沉默了片刻裴叙忍不住心里吐槽：我太爷爷有得罪这么多人吗？路家又是哪一家啊？

　　不过眼下，裴叙还有一件事很想说出口。

　　“开学前一天晚上的那通电话……”

　　许临的表情微微一怔，就像风吹过掀起水痕又马上消散一般，许临的声音突然轻了很多，话语随着蒲公英一起揉进松散的风中。

　　“你不会想知道的。就当是一通未接电话吧。”

　　已经是非常委婉地拒绝了。但是裴叙隐隐约约能够自己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特别是许临这样的态度让他更加确定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两个人都相继保持着沉默一路回到了宿舍。

　　回到宿舍的时候，徐候还在争分夺秒复制黏贴程思锐的作业，宋城晔与世无争阳台吹风，程思锐安分守己老实吃药，宿管在外面怒涛狂吼熄灯睡觉。

　　大家匆匆回到各自的床铺准备休息。

　　裴叙觉得自己最近都很难入眠，睡前总有杂七杂八的事情绕在脑子里，怎么也理不清。

　　比如现在，他脑中的画面停留在刚刚和许临一起漫步的场景。风把人吹得醉醺醺的，像极了那天晚上他在酒意的催促下拨通了许临的电话，嘟嘟的忙音一下又一下摩擦着他敏感的神经。

　　终于，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不是冰冷的电子音，是带着旖旎梦境的清和嗓音，像一碗刚刚沏好的茶，带着应有的热度和不绝于世的距离。

　　裴叙现在想起来不禁觉得好笑，会不会自己的酒气顺着网线把对面给吓到了。

　　当时对面的礼貌问语传过来的时候裴叙还在发懵，浓烈的酒意好似把人托在了高空，轻飘飘的感觉让人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下一秒炽烈的灼浪猛地从咽喉处贲扫而过，喉咙变得干燥而难受，裴叙觉得自己上一秒还飘着，现在就立马被沙漠的沙砾淹没过了咽喉。

　　“怎么了？”

　　“……”裴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这通电话，但是又不想挂掉，尤其是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

　　“没事吧？”

　　“我……”明明开口了，却又感觉如鲠在喉。

　　后面的记忆就开始断片了，虽然记不清自己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裴叙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当时一定做了一件事——他表白了。

　　裴叙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很疯狂。

　　虽然裴叙自己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取向相较于常人有些特别的，但这肯定不是他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第一眼就觉得许临好看吗？

　　怎么连高一的记忆都开始断片了……

　　裴叙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和许临待在一起的感觉是平时和徐候张旸待在一起的非常不一样。

　　那是一种很安心很舒适的感觉。

　　自己会忍不住对着许临的侧脸发呆，会想更多地和他一起做很多事，吃饭也好打球也好练台词也好，会很想刻意地制造偶遇。

　　虽然对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并不明确，但是这份情感被想通后其他一切杂事都变得虚无缥缈了。

　　沉沉的黑水渐渐淹没了少年人不经意间在湖畔留下的脚印，洗涤余留纯瑕的独家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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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七班哪节体育课和我们同一节？”裴叙问道。

　　徐候转了转指尖的篮球：“周四，就今天啊。”

　　“帮我堵个人？”

　　徐候一脸狐疑：“你想劫谁的财谁的色？”

　　裴叙：“……”

　　正巧梁建刚刚从七班后门口走了出来，裴叙趴在窗边朝着他的背影指了过去：“就这个。”

　　徐候瞬间会意，连忙比划手势表示收到。

　　到了操场，徐候领着班级跑完圈就和裴叙一起去了体育器材室，徐候一边轻车熟路地和器材室老师聊天，一边等着前面七班体委写器材登记表。

　　七班体委写完登记表顺势把表递给了徐候，“老徐，我们和楼下十二班约了一起打，来吗？”

　　“好啊。”徐候用歪七八扭的笔迹填好了登记表，“对了，刚刚骆哥让我来通知你们班梁建去趟他办公室，好像是学校乒乓球队招人的事。”

　　七班体委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啊，那小子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乒乓球不在我技能范围内。”

　　七班体委想了想说道：“梁建应该在棋牌室学习吧，上课前看他带了作业来。”

　　“那我去通知他吧，你们去打球吧。”裴叙顺着徐候刚刚编的小谎说了下去。

　　“谢啦。”徐候和七班体委有说有笑抱着器材走出器材室，末了徐候回头给裴叙一个“你加油”的表情。

　　裴叙沿着楼梯去了二楼棋牌室。所谓南隶一中的棋牌室，其实就是名副其实的学习内卷室，真正下棋的没有一两个，进来学习的一抓一大把。

　　棋牌室静得和阅览室一样，从外面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裴叙下意识小心翼翼推开门。

　　不用刻意去寻找也能找到梁建——因为其他人都是三四个人凑一桌学习，唯独梁建是一个人一桌，这个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又病乏又孤僻。

　　裴叙这次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个人了，这个人给人一种被人从睡梦里强行拖出来一般，眼袋肿得可怕，不用凑近看也能知道他的眼球爬满了细小的血丝。

　　周遭的目光对他来说就像泥点子一样被放大溅到了眼眶，但是他选择不吭声，任由风暴卷过内心被火烧出的窟窿，任由灰烬四散在迷惘的内心深处。

　　裴叙走了过去，拉开梁建正对面的凳子坐了下来。

　　“你好，我是裴叙，想和你聊聊。”

　　裴叙用笔在纸上写下这句话递在了梁建面前——梁建慌乱地抬起几乎要垂到桌面的头，满脸的错愕也遮不住他内心的恐慌。

　　梁建忍不住下咽，慌忙之余往四周看了看，察觉到没有人在注意他这桌，他才缓缓在裴叙那张纸上写下一行字——“外面聊。”

　　裴叙眼睛微垂，面色温和，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梁建慢吞吞地整理好桌面确保位子是不会被占走才跟着裴叙的后脚跟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直到裴叙那副温和的神情被墙面投射下的阴翳遮住时，裴叙才缓慢开口。

　　“你有什么意图？”

　　梁建此刻明明是站在光的投射下，却觉得此刻站在黑暗里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

　　看着梁建缓缓垂下去的头，裴叙轻叹了一声：“不拿你怎么样，现在是文明社会。”

　　“我不是故意的。”梁建的声音比想象的还要沙哑，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嘴唇皲裂的旅者，挤出一句话都很费劲似的，“开学那天只是因为好奇才拍下来的，我也没想着发到论坛里，是后来……”

　　裴叙没有作声，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后来……路会长找到了我。”

　　“他让你发论坛的？”

　　梁建立马推了推眼镜，用手抹去额角的汗水：“他，他和我说，‘我被学校处罚而裴叙做出这样的事情却能平安无事……’”

　　“所以，你就这样被他牵了鼻子走？”

　　梁建不吭声，把头垂得更低了。

　　“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需要向我保证，路北航有参与爆料这件事。”

　　“好……”
　　梁建半天挤出一个“好”字后就立马转身跑了。

　　裴叙索性靠着墙休息了，得到了确切的答复这让他踏实了不少。

　　反正，想对路北航要说的话很快就能在舞台上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