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琥珀有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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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大礼堂出来的时候已经约莫到了傍晚，高高的教学楼也盖不住天边的火烧云。火焰在天的彼端翻涌澎湃着，橙色的落日沉沦在碧蓝的高空，像是薄面玻璃瓶装载着冰与火的华丽碰撞，玻璃汽水的表面是微醺的碳酸气泡，气泡在云层间因为张力慢慢涨破，留下抹绯的灿樱色。
礼堂外的洋桔梗染上天边欲淬的焰火，煞是好看，裴叙忍不住多在礼堂门口停留了一会。
刚刚结束的最后一场表演还徘徊在裴叙的脑海里。
“如果沉睡能了结心灵之痛以及身体无法承受的千百种痛楚，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
路北航那双深邃的双眸在念这段话时紧紧地注视着裴叙所在的方向——这应该就是他对裴叙的答复。路北航他本可以选择旁观的，旁观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有什么迫使他选择了插手。
裴叙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地蹭到了。
“恭喜，是第二名。很精彩的表演。”许临的声音在熟透的落日下像融化了的冰淇淋，柔软又不腻。少年明亮的瞳孔像沾染了余晖的橘子汽水，连周边的空气都微微漾着汽水的酸甜。
裴叙微微一怔：“已经出名次了？”
许临点点头：“嗯，刚刚遇到了杨老师，她说的。”
“……”那完了，夸下海口说的要拿第一，这下不仅要吃杨姐的毛栗子还要帮她打扫半个月的办公室了。
“路北航是第三。”许临看到他突然待机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好耶!
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
“你俩怎么还在这!班长说可以直接去食堂，不用回教室了!”徐候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裴叙和许临相视一笑。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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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旸那边的小道消息说明天下午四点放假。”徐候端着饭盘坐了下来。
“这么快就放假了？我怎么感觉两个星期还没到啊……”裴叙扒拉着米饭。
“中秋节啊，阖家团圆啊!而且这已经是我们第三个星期了!”徐候哀嚎着。
“这样啊……”
徐候咽下嘴里的肉继续说：“怎么样，中秋第一天要去哪？”
裴叙想了想：“一起去图书馆吗？”
明明是在回答徐候的问题，可裴叙看向的是许临。
还没等许临说话徐候强行抢话：“不是吧，高二第一个小长假你们要用来学习？？？”
裴叙果断忽略徐候：“市医院旁边的图书馆？”
许临眨了眨眼：“可以。”
徐候：是我疯了还是裴叙你被绑架了？？？
裴叙：读书人的事那怎么能叫被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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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被学校关了两个多星期，这次放假比以往两个星期放一次要来的更加兴奋。
临近放假只剩一节课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谭邱平很难得的扯着嗓子上课：“都给我把心收拾收拾啊！不是让你们收拾书包！”
眼看谭邱平的高音快超过杨玲怡的假声了，下面蠢蠢欲动的学生装模作样地老老实实听课。
就在教室的氛围即将回归正常上课的轨道时，某人的手机铃声在教室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徐候！中秋进来之后手机放我办公室！”谭邱平觉得自己的脑壳在突突突地跳。
裴叙趁着谭邱平在训徐候的间隙歪过头看着自己同桌：“明天早上七点半地铁一号线见？”
许临的眼轻轻地下沉，纤长的睫毛扫过教室的聒噪，清朗的声音触入耳蜗：“好。明天七点半见。”
两个人约好时间地点后悠扬的铃声不紧不慢地响了，教室里的喧闹彻底淹没了谭邱平的声音。
“放假咯！谭老师再见！”
“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
裴叙收拾好书包后准备给家里人打电话，亲情号码还没按下去就有电话抢先插了进来。
“我在南门。”电话对面的声音沉稳中又带着慵懒。
“…………不是为什么是你来接我？”裴叙听着熟悉的声音但是看着没有给备注的陌生号码，“你什么时候换的号码？”
“这个月初刚换的号码。”裴叙听到对面发动机熄火的声音了，“社畜也是要放中秋的！我放假第一天就要来接你！一会车费结一下。”
“……”裴叙无语凝噎，把来电陌生电话加入电话簿并改了个备注——裴言。
“裴哥，地铁顺路吗，一起？”徐候看裴叙还留在教室，路过时问了句。
“我哥已经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中秋快乐。”
裴叙很快到了南门，南门现在被成群的家长像蜂窝一样围了起来，一眼过去根本找不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裴叙感觉到手机在振动——来自裴言的消息——“我在门卫那等你。”
好家伙，南门门卫那个凶大妈不是连只狗都不让进的吗。
裴叙走近门卫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尤其快活。
不用走近看也能一眼看到那个高挑的身影。裴言穿着浅色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在了手肘，整个人显得非常得体，光是站在那里就和雕塑一样精致。
大概是看到了裴叙，裴言对着大妈笑了笑说了几句话后就出来了，整个人从容又自在。
裴言等得有些困了，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外面又热又挤，里面那个门卫看着好忽悠我就进去等了。”
裴叙心里诽议：这位好忽悠的大妈可是外卖杀手啊，凡是经她之手无一外卖可以存活。“向姨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你下次绝对一条腿都进不来。”
裴叙戴上耳机后准备在车上开始睡觉了，突然想到了昨天下午看到的恶意剪辑的视频，拽下耳机趴在了驾驶座后背上：“帮我个忙。”
“车费和这个要另算啊。”
裴叙白了他一眼：“那你找老爸报销。我把ip地址发给你了，帮我找下这个人的信息，找不到的话上网记录也行。”
裴言没接话，裴叙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他额头微蹙，眉目像是笼在了雾里。
半晌裴言才开口：“你被人追杀了啊？”
“没那么严重。”裴叙简单把自开学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离谱事件概括了一下。
“挺有意思的嘛，怎么我高中的时候就没遇上这样的事。”裴言挑了挑眉毛，“今天没时间，明天帮你找。”
裴言答应帮忙后，裴叙心满意足地戴上耳机开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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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叙感觉好像只是离开家去外面走了两天似的，第一次觉得在学校的日子也可以过得这么快。
回到卧室后那瓶喝到一半的酒瓶子已经被清扫掉了，裴言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宝贝酒被人两个多星期前暴殄天物了。
家里人也不会知道他在两个星期前的晚上干了什么出格又疯狂的事情。
浅蓝色的夜幕从窗帘一角溢了进来，这几天的回忆斟得太满，但是裴叙却又舍不得让它们随着黑夜一起流逝。
两个星期前的那瓶酒，打翻了他表面的一片平静，却让他邂逅了此生不悔的笔墨山河，嗅到了青柠味的夏末限定。
也许是心里盛满了感情，头一次觉得归家没有了以前的热盼。
万古清辉，或许现在才是最适合小酌一杯赏一赏高台圆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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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学校的生物钟没有因为回家而消失了效果，裴叙在六点钟成功醒来。
裴叙到地铁一号线的时候才七点出头，本来以为要等上一会，恰巧许临也来的很早。
许临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很容易被裴叙一眼注意到，少年带着特有的薄荷味在远处看过来的时候耳根会不自觉微微发烫。
清晨的地铁空气上下浮动着咖啡碎冰，芝士薄饼的奶香在如鱼般穿梭的人群中慢慢发酵。明明是中秋假期，行人却一点儿也不必往常少。
裴叙隔着人群向许临招手。
许临很快也注意到了，朝着裴叙的方向走去。
好像两个人眼里都有彼此才能看见的飞鸟，飞鸟扇动羽翼越过人海停留在彼此的肩膀。只是从裴叙的角度他还能看到许临迎着光来到面前时眼里闪着银河的碎片。
许临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男孩看上去很软很稚嫩，乍一看还会以为是地铁走失儿童。
“早上好。”裴叙倦懒的笑意在嘴角扬起，目光停留在男孩扑闪的眼睛上。
“早上好。”许临顿了顿，拉着身边的男孩解释道，“这是我弟弟许意……”
“哥哥好！我是来和你们一起学习的！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男孩那对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华光，很是讨人喜欢。
明明是兄弟俩，却感觉一点也不一样，除了那对如出一辙的琥珀色明眸。
裴叙表示并不介意：“没事，走吧。”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时，裴叙总是感觉到许意不断瞥过来的眼神，裴叙每每想和小孩搭话的时候，许意就立马避开眼神，裴叙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子这么难沟通吗，裴言和自己小时候没这么大代沟吧。
直到他们地铁换线下站时，许意趁着上下车人群拥挤，故意落下几拍跟在了裴叙的后面，裴叙怕他被人群挤到，主动伸手去拉他。
出乎裴叙意料的是，许意热乎乎的小手很快就搭了上来，而且抓得紧紧的，裴叙有些不解地回过头。
“大哥哥，你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许意稚嫩的声音在此刻喧闹的场合下却清晰地传到了裴叙的耳中。
裴叙心里一惊：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犀利的吗！
裴叙蹲下身抱起他，同时在凑到他耳边说：“是高中同班同学的关系。”
许意好像松了口气：“呼，终于不是那个奇怪的大哥哥啦。”
裴叙不详的预感像墨水滴入清池一样迅速扩散开来：“奇怪的大哥哥？”
“唔，就是之前一直来找哥哥的人，有的时候会戴金边的眼镜，笑起来明明很好看但是总让我觉得不舒服。”许意把头搁在裴叙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说着。
“你还记得那个‘奇怪的大哥哥’叫什么吗？”
许意咬着指甲有些苦恼：“不知道……但是哥哥有时候会喊他‘徽章’？‘会长’？”
裴叙：好啊，路北航你也有风评被害的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琥珀有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