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候鸟衔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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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叙抱着许意跟上了人群中的许临，接下来的路上裴叙并不打算主动去和许临提这件事。虽然他潜意识里觉得许意说的“奇怪”有些偏小孩子的主观色彩，但毕竟路北航这个人是正儿八经的学生会会长，能做出多“奇怪”的事儿来？
等他们出了地铁的时候，辰时的太阳正好被叠叠白玫瑰似的云层悄然遮掩住了，再次走在这条柏油马路上时截然没有了八月的炽烈，橘色的环卫工人一如既往准时地出现在地铁口。
图书馆早早开了门，中秋假期反而在里面自习的学生增多了。裴叙和许临找了空位置坐下，许意轻车熟路地一路跑去了儿童角。
开学两个星期先是开学演讲，后是舞台剧，裴叙感觉自己真正学习的时间反而很少。
现在许临也和平日一样专注学习，这样恍然有一种还在学校的错觉。
裴叙倒是很少观察过许临学习的样子，许临学习的时候是完全与外界相隔开的，神情比往日要更加认真严肃，像是浸在了冰水里，空气中的半流体经过他身边时都好似会凝结成冰碴子。许临的鼻翼投下直角般的阴翳，图书馆的冷气在他的睫毛处微微洇出薄薄的水汽，朦朦胧胧地在他的双眸表面浮上一层奶油般的雾气。
裴叙尝试和许临一样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也许是许临坐在旁边给了他学习的气氛，打开书和试卷的刹那反而多了份安心。
纯粹的学习氛围在踏入图书馆的那一刻开始，骚动的波澜也渐渐被压抑在了心底，光线循着柏油路挺进了清悠的书楼，以连绵的光质波纹渲染少年的心。
虽然隔绝数字网络的自主式学习是很有效果的，但是这样连续三个小时的学习对裴叙来说还是有些下头。眼睛因为长时间工作现在稍微眯一会都会感觉到酸胀，裴叙没忍住对着透过来的慵懒阳光打了个哈欠。
等裴叙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许临正好看着他，一时之间让人手足无措。
“你好像在生物上花了很长时间？”许临看着裴叙涂的乱七八糟的试卷稍微皱了皱眉头。
裴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最后两道遗传题我快推了八百遍了还是推不出。”
“最后两道是从大市生物奥赛上截下来的。我恰好做到过，第一次接触到的时候确实花了挺久的功夫。”许临用笔杆轻轻扫过裴叙试卷上的题干，“其实重点不在题目给出的表格里，重点就在题干开头第二句话，这句话很重要。”
许临声音温润如水，尾音宛若柔软的莫兰迪蓝色缎带。虽然音量很低但是足以让两个人听清，像是仅为一人开放的独家电台。
裴叙的懒散被不知觉驱走了，连裴叙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能把这个复杂的题目听进去。
许临把题目主干重新解读了一遍，把题干上真正的关键点圈出来的时候，裴叙瞬间领悟了。
裴叙重新抓着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推算，有了许临的提醒，堵了他很久的题目终于开了个豁口，下手的方向终于走对了。
许临望了眼钟表，也到了快要午饭的时间了，等裴叙算完这题后许临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找许意。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走向儿童角时，非但没有看到许意，反而看到了非常显眼的泼了一地的咖啡。
许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跑去了馆内的盥洗室，裴叙有些不明所以跟了过去，去时看到了许意小小的个子出现在盥洗室门后。
“呼，呼……”许意正对着镜子吹着红得发肿的胳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没事吧许意？！”少有的慌张出现在许临的脸上。
小孩像只被吓到奓了毛的小动物瞪着圆溜溜的乌黑眼珠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哥哥，同时又慌慌张张地把胳膊藏在身后，刻意掩盖慌张的稚嫩声线在微微发抖：“哥哥……”
许临立马蹲了下去安抚许意：“被烫到了是不是？”
许意不敢吭声，慢慢抬起红肿了的胳膊。原本藕片似的肉白胳膊现在肿得像猪蹄一样，泛红的表皮渗出星星点点的水泡，边缘稍微带有暗沉色的沉淀。
裴叙也是被吓到了：“我去前台找冰袋。”
“直接去医院。”许临的声音似乎在发颤，额头渗出的汗珠将发丝贴在了额头。
裴叙见状迅速约了车。“市医院就在旁边，十分钟之内能到！我们下去，车马上来了！”
许临抱起低头认错的许意，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走，我们先去医院。”
许意哽咽的声音堵在咽喉，软趴趴地贴着许临。
“这边这边！”裴叙走在最前面向他们招手。
裴叙和许临火急火燎地去了医院，还好这个点人流量还没完全活跃起来，也庆幸图书馆就在市医院旁边。
“……回去之后每隔两个小时涂一次烫烧膏，水泡不要挑破，等水泡自己破了就好。”值班医生嘱咐着，“我先带小孩去处理一下。你们俩一个去排队买药，还有一个跟我来看怎么处理，回去之后也要注意定时清理。”
“哥哥，我会不会留疤啊……”许意拉着许临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开水烫伤都是二级烫伤，二级烫伤是不会留疤的。”值班医生捏了捏许意的手心，“走吧，我们去清理一下胳膊。”
“麻烦您了，那我去买药了。”许临离开时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眼许意。
“放心吧，有我陪着。”裴叙给许临递去可靠的眼神。
小孩一脸可怜兮兮的“罚站”式站立，等看到自家哥哥从视线里消失后倏地松了口气。
“你哥哥看起来不像是很凶的人啊，你怕他因为你犯错了怪你？”裴叙带着含笑的眼眸看着许意。
这兄弟俩眼睛都出奇的好看。琥珀色的瞳孔像油画一样，橘红色的柑橘瓣里融上些许莫奈的灰，渗着半透明清新的雨，似乎能反射出落下盐渍的正午太阳。
小家伙扑闪着眼睛，试图用独属于孩童的天真表情瞒天过海。
裴叙和他心照不宣地对视着，试图从小家伙嘴巴里套出点话来：“去外面走走？”
许意忽地摇了摇头，有些紧张地瞥了眼门口，然后扯了扯裴叙的衣角。裴叙心神领会便俯下身，蹲在他旁边并且主动把耳朵靠近许意。
“大哥哥，我想去厕所。”
他有话想和我说。裴叙笃定。
“医生，我带他去厕所，他哥哥来了麻烦您让他等我们一会吧。”
旋即，裴叙牵着许意的手走向了和厕所完全相反的楼梯，一直往上走了两层，两个人在楼梯拐角停了下来。原本乖乖牵着裴叙手的许意倏地把手抽了出来，并且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赌气看着裴叙。
裴叙倒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奇怪的大哥哥，你是不是来和他一起抢走哥哥的？”许意的声音突然带着一丝哭腔，好像面前的人真的是个强盗。
信息量突然增大了许多，裴叙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小孩：“我不是坏人，那个……”
许意半后退式地紧紧贴着墙，和一早上见面时的乖巧讨喜模样全然不同，现在倒像一只警惕到了极点的小狼崽。
裴叙想起来早上随手在桌子上抓的水果糖，一边试着靠近许意，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我也是这个学期刚刚认识你哥哥的。你喜欢薄荷味的吗？你哥哥应该很喜欢。”用镭射纸包装起来的糖果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色彩，像是颜料混合在一起蔓延开来。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有糖就是家。许意闪着无辜的大眼睛从裴叙手心摸走了两颗薄荷味的糖。
许意像是默许接受了好意，抓了抓裴叙的衣袖：“暑假里哥哥每天都和奇怪的大哥哥在一起去图书馆，每次都不带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不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吗？你哥哥或许只是很忙不方便带着你呢。”裴叙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不行！妈妈不让我出去玩。”许意像是被戳到了很反感的地方，别扭地低下了头，声音也随之变得轻了很多，“然后，然后我还听到那个奇怪的大哥哥还给我哥哥打电话说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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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信息量超级爆炸了！
裴叙快要说不连贯话了：“等等等等等等，他和你哥哥表白了？！”
好吧，这个年纪对小孩子来说谈情爱本就是不太适合的。许意表现地比裴叙想象的更加迷惑，许意抓紧了裴叙的衣袖：“唔……是哥哥开学前一天晚上被我听到的，我，我当时太困了，也没有听清楚……但是他肯定是来抢我哥哥的！”
裴叙悬着的心经历了起起落落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落落。
许意把他那天晚上的表白听成了是路北航的！那没事了，就让路北航当冤大头吧。裴叙佯装镇定：“怎么会呢，路会长也是个很好的人啊，大家都是同学嘛。这样，你哥哥要是被抢走了，我帮你抢回来？”
裴叙下意识感觉许意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流转的光华，他半蹲下去：“我们拉钩，这样可以吗？”
许意软糯糯的小指贴上许意的手指：“嗯，拉钩！”
裴叙摸了摸小孩的后脑勺：“走吧，别让你哥哥等急了。”
不会的，我也不会让他被其他人抢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候鸟衔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