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短篇BE）》小落苏苏

19、第 19 章

　　他的人生，他的一切，皆是因为我而点亮，他不该成为我手里的牺牲品。

　　我并非辨不清黑白对错，我也知道义父的贪念究竟有多深。

　　可我也知道，我如今的局面，十分两难。

　　做人真的好累，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呢。

　　谢陨将匕首拾起，然后还给了我，随后便叫了宫人，把我拉了下去。

　　我被拖着带了下去，直到殿门被重重地阖上，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宫人很快被松开了我，任凭我上前怎么敲打着殿门，他就是不开。

　　我有些急了，摇着门口小黄门的手臂，“你、你快把门给哀家打开！快！”

　　小黄门无可奈何，“太后娘娘，门被栓住了，奴才们也没有办法。”

　　见他们如此镇定的样子，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一切都是谢陨的计划之内，是他早就料好了的。

　　我不停地拍打着门，砸得手都麻木了，没有知觉了，还在叩着。

　　“谢陨，你快开门！”
　　“你让我进去，我要看看你。”
　　“你不要吃……吃那碟桂花糕……”

　　我和他仅有一门之隔，可我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他既然会如此，那必定是下了心，桂花糕早就下了肚。
　　我无力地跪在门外，试图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把门破开。

　　萧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忽然说了一句，“窗子。”

　　我立刻提起了点力气和精神，连忙跑到外围，从适才那扇窗子里跳了进去。

　　可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谢陨坐在地上，身后倚靠着桌腿，正缓缓地喘气。

　　他的脸色早已煞白，呕出的血艳红刺眼，渗透了身前一大块。

　　“你明明知道那有毒，你为什么要吃！”
　　我开始剧烈晃着他的身子，“你、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成吗？我求你了，吐、吐出来好不好……”

　　我并没有解药，我也知道这毒无解。

　　“葭葭……”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呼吸地越来越急促。

　　我连忙握住他的手，贴在我的右颊上，“葭葭？这个名字好听，你多喊我几遍行不行？”

　　我眼里满是期待的目光，却见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口角还在不断朝外渗着血。

　　“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你，结识你，爱上……你……”

　　他的手心还沾着些血，往自己身上抹了抹，还不忘在这个时候替我擦眼泪。

　　“可我后悔，”我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心里只有无止境地难受，“如果我不曾救你，你不曾救下病中遭欺负的我，该多好？

　　这样子，起码谢陨不会成为这个皇帝，万事不由己。

　　“可、我若是错过了，我们如今这些点点滴滴，都、都没了……”
　　我和他中间，有多少回忆呢？

　　我们之间，没有错过，只有过错。

　　谢陨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塞到我的怀里。

　　我拆开一看，是一大包饴糖。

　　“我为何喜欢甜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喜欢那个给我送饴糖的……姑娘……”

　　我想起他刚刚到我宫里时，我还故意哄他高兴，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被他丢掉了。

　　我以为，他不喜欢的。

　　原来，他从始至终，不喜欢的，是我和他阴差阳错下的身份。

　　谢陨已经有些说不上话来，“你……你不要忘了我……可、可以吗？”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他却还在替我擦着眼泪。

　　“不要哭，”谢陨断断续续道，“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怕我死后，回来找不到你了……”

　　谢陨的手滑了下去，再也没能抬起。

　　而我到了他死，我都没有告诉他一切。

　　我抱着谢陨，自言自语说了好久的话。

　　“你知道吗？我最后想的是用那个匕首，了结自己的……”

　　“我后悔了，后悔给你送桂花糕了，你为什么要吃？”

　　“谢陨，阮葭她很喜欢你啊，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说的话，他再也听不到了。

　　随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进行。

　　我情绪控制得很好，他死后，我没在私底下哭过了。

　　想来我也慢慢释怀了。

　　直到谢陨的尾七，那一日，我忽然想去看看彭婉儿。

　　谢陨走后，听说她哭得昏厥了好几次。

　　我在殿外，恰好无意中听见了她和义父的对话。

　　“王爷，你为何要让葭姐姐那样子做？”

　　“怎么了，你是不舍了？”

　　“我喜欢谢陨，你把我送入宫，给了我希望，却我把我带入了绝望的坟墓！你自私自利，又善于混淆视听，我算是明白你了。”

　　我大概能听出来，彭婉儿大概是生无可恋了，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之势。

　　“是又如何？婉儿，从始至终，本王便告诉过你，你只是本王安插入宫的一枚棋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应当感恩戴德。”

　　彭婉儿忽然失控般地大笑起来，“我是棋子，那葭姐姐是什么？你又何曾把她当过义女来看待？”

　　我忽然表情微凝。
　　“你满口仁义，可实际上，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利益，从来没有想过我和葭姐姐入宫的种种险阻，一旦形势不妙，你便修改策略。”

　　“我如果现在跑去告诉她，她的父母，皆死于你手下的人之手，你猜猜，她会不会崩溃至极？”

　　我险些站不稳，扶住了门缓了缓，心越跳越快，久久无法平复。

　　我入宫是为了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

　　可原来他是我的仇人。

　　我竟为了仇人，放弃了自己的自由，甚至，杀了自己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