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与白凤》北野云

4、第 4 章

　　却说白凤自从见了青鸾仙者，几百年前浮浮沉沉的前事都在心里翻腾起来。白凤未飞升之前是一个海岛的山大王。因自己出生时候毛色异样，被凤族排斥。他无父无母，受同类欺负、异类嘲笑。久而久之，白凤的性子变得偏执又急躁，要强又自卑。好在天资聪颖，跟着一个游方的道士学了几招法术，在岛上带着一群野兽混日子，倒是成了山大王。
　　不过白凤法术学的不多，修为不深，还是被人类的猎户抓住了，还被当成一只野山鸡杀来吃。那天白凤以为自己就要结束悲惨又平凡的一生，青鸾的及时相救让他感激涕零。青鸾不但帮他治伤还教他修行。白凤那颗渴盼温情的心被青鸾彻底抚慰。不知不觉，白凤对青鸾越来越依赖，白天携手同游，夜晚同塌而眠。
　　一日青鸾和白凤同在山涧玩水，溪水清澈，映照着一青一白绝世好颜。白凤盯着青鸾的影子莫名赞叹道：“你真好看。”
　　此时白凤的修为还不能化成人形，青鸾被白凤夸赞，心里隐隐感动。忍不住化成人形，抬手抚摸着白凤的羽毛道：“你也好看。”
　　白凤自小被凤族驱逐，深深以为自己丑陋无比，与青鸾相处日久，越觉得自己难以同青鸾比肩。青鸾的一夸，让他无地自容。他扭身避开了青鸾，让青鸾有些难堪。自此以后，每次见到青鸾心里都难受，不见也难受。
　　白凤躺在床上，抚着自己的心口，已经几百年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青鸾再也不去岛上看他。白凤飞出海岛四处寻找也找不见他。向人打听，都说没见过全身纯青色的鸾鸟。这世上哪有不是七彩的鸾，白凤自然找不见。后来白凤就渐渐死了心，专心修炼。直到某一日菩萨路经过海岛，看他慧根不浅，点化上了天。
　　白凤在床上辗转发侧，天庭撞上的这一只跟自己认识的那一只一模一样，只是不敢确认。
　　白凤长舒一口仙气，飞到了药神的门前。药神刚送走月老，看见白凤怔了一怔。
　　白凤同药神见礼完毕，白凤便毫不羞涩的问道：“药兄，我来是向你请教一事，你之前说的中情可有什么症状？”
　　药神愣了一愣，吞吞吐吐道：“白凤老弟你怎么了？”
　　白凤实在忍不住，貌似跟自己最熟知的仙友也就药神一个。此时的白凤完全忘记了药神是天庭第一长舌仙。
　　白凤问道：“你先跟我说是些什么症状？”
　　药神随口编了几句：“就是……脸红心跳、日思夜想……总想跟他亲近就是这样……”
　　白凤自言自语道：“我对青鸾仙者就是这样！”药神一愣。
　　白凤进而问道：“可否给我治上一治么？”
　　药神不知道答“是”还是“否”，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你以前不认识青鸾，你在凡间的时候没跟他那什么……”
　　白凤一直暗自怀疑天上的青鸾仙者就是自己在凡间遇到的那位鸟精，一直不敢相信。经药神这么一问……
　　“药兄，青鸾仙者跟我以前认识么？”
　　药神慌忙道：“那……我哪儿知道。问你自己……”
　　“实不相瞒，我在凡间之时或许遇见过青鸾仙者，不过……不能确定”想着青鸾见他时的模样，似乎将自己忘记了。或许只是长得相像而已。白凤捂着胸口：“药兄，这个可要麻烦你给我治上一治，这里想起青鸾总是莫名不安，实在不妙。”
　　药神干咳两声：“这个我可给你治不好。要治也得找青鸾去治……”药神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又多嘴了。自己都这么说了，不是什么事都告诉白凤了么。
　　白凤喜道：“当真？他也会医术？”想当年在凡间认识的青鸾就会医术，这位也会。就是他！白凤心里想着，一刻也不想耽搁，“青鸾仙者仙居何处？”

　　白凤落到瑶池边上，看见远处碧桃花中清静闲雅的青鸾，正歪着头注视着一池绿波。恍若那日山涧前的清流潺潺，柔光旖旎。自己的心被融化了。
　　白凤化成人形缓缓上前施礼，青鸾也落地化成人形。白凤尽量克制，避免唐突：“仙者有礼，小仙前日冒犯了仙者，还请恕罪。”
　　青鸾淡笑道：“仙者太过客气了，我也冒犯了仙者。尊下若是专程为此事而来，大可不必。”
　　白凤笑道：“其实我此番来，还有一事想请教仙者。”说完仔细瞅着青鸾的脸。
　　青鸾道：“请讲。”
　　“你可曾去过凡间的鬼界岛？”
　　青鸾思索了一阵，摇摇头：“实不相瞒，我的头部受过伤，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白凤惊道：“为何头部会受伤？”
　　青鸾不好意思笑道：“我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
　　白凤只觉得心里一阵奇异的难过。如果他什么都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必要跟他重提岛上的岁月。没有跟他相同记忆的青鸾不过是一个崭新的躯壳。可是此时的白凤似乎压不住几百年前曾经泛滥过的感情，他忘了此时是在天庭，忘了眼前是一位跟他一样的得道仙者，他只记得当初寻找青鸾时那份热烈痛苦的感觉，像被烈火吞噬，像浑身上下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着。只想把他狠狠抱在怀里，或者被他用手触摸着。
　　白凤眼里已经燃气了自己也不明白的欲望。不明所以的青鸾带着清冽的笑容道：“若我们以前认识，你能告诉我……我们以前的事么？”
　　白凤一把拉过青鸾，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
　　白凤和青鸾立着的远处一棵枣树上，站着一只小麻雀。看见两位抱在一起，惊得弹了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瑶池，到了月老的天机宫。
　　月老扶起小麻雀道：“怎样？”
　　麻雀在地上站起来，变回药神的原身：“抱上了……”
　　月老道：“大事不好！他俩这是要旧情复燃。”
　　药神道：“有何不妥？王母不是说过不追究青鸾的罪过了么？怎么还不行？”
　　月老担忧道：“你糊涂啊。当时王母虽然免了青鸾的死罪，并没有同意他可以那个……哎呀你随我一同去见王母。将此事禀报。”
　　药神不解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让我管闲事你怎多管起闲事来。”
　　月老道：“此事不同一般。毕竟青鸾与你我交情非浅，要想帮他，这次需要得从长计议。”
　　药神诧异道：“怎么个计议法？”
　　月老道：“若王母还是不许白凤和青鸾的龙阳之恋，我们便对他二人苦劝，你我与青鸾同为仙友几千年，总不忍心看他迷途不返。若是能的王母谅解就最好不过……”
　　药神疑惑道：“是不是有些不妥，怎么听着跟告密似的……”
　　月老道：“废话，我们就是去告密。趁还没弄出什么动静来，两位仙者也能罚得轻些，等以后天庭皆知，你我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听了月老的一通剖白，药神仿佛想起了什么。恍然道：“上次是不是也是你去跟王母说的？”顿时觉得告密的月老有些面目可憎。
　　月老看出了药神的心思：“上次我只是随口一说，有备无患。没想到王母反应如此激烈……”
　　“你差点儿害死了青鸾！”药神吼道。
　　月神低声道：“其实，我不想看着青鸾误入歧途，他跟白凤那个……颠倒阴阳……”药神目瞪口呆。
　　药神没想到月老会坑青鸾，还让自己白白内疚了许久。
　　药神甩袖道：“你情我愿的事，谁能管得！你这是害他们。”
　　月老道：“正因为上次是我不小心害了他们，这次才要帮他们……”
　　根据月老的解释，白凤仙者现在是了烦菩萨的仙吏，而据月老所知，菩萨对此事一向宽容，从不干涉。若王母怪罪，也怪罪不到白凤头上，怕是连累着青鸾再受一次苦。但目前青鸾失忆了，记不起他跟白凤从前的种种，而白凤又即将展开追求攻势，仙友们便可以阻扰白凤仙者的骚扰为名，干涉干涉。青鸾刚刚重塑仙身，料王母也不忍心再加惩罚，只要此事不出，想必也会默许热心的仙僚稍加操作。总之，青鸾好不容易重新回来了，保住他的仙籍要紧。
　　月老将自己的主意对药神和盘托出。药神也觉得颇有道理，双双来到王母驾前，欲将此事据实上报。
　　王母的宫殿金碧辉煌，仙乐缭绕。御座的两侧立着掌扇的仙娥，风姿绰约。王母靠在御座上，看见月老领着药神来了，问他有何事。
　　月老是来告密的，白凤和青鸾的事不好当着太多人的面讲，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自己讲的，眼睛扫视了下两旁的仙娥。王母看出了月老的意思，挥袖一扫，旁边的仙娥随即遁去。
　　月老说明了来意。然后静静等着王母裁决。
　　药神颇担心的看着王母，自己竟然同意一起来告密，真是吃饱了撑得。
　　王母听闻，叹了口气：“两位仙家真是热心，想得如此周全，本座无话可说。”
　　月神搞不清楚娘娘的态度，只得道：“防微杜渐，助化仙友，我等义不容辞。”
　　王母笑了笑：“真是辛苦月老。不过这回……随他们去吧。”
　　月老跟药神从大殿退了出去。王母娘娘对旁边的仙娥道：“这个多事的月老，他要不说本座就不用知道，本座不知道就不必去管……”几位仙娥抿嘴笑了。
　　月老没想到一向严厉的王母也有如此宽容的一天。从大殿走出来，月老怏怏道：“既然这样，你我日后可不必多管闲事了。”
　　药神摇头叹息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以后不要带上我。”
　　月老真心觉得自己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