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与白凤》北野云

3、第 3 章

　　药神慌慌张张进了门，两位童子正坐在台阶上休息。看见这个连招呼都不打的胖仙者，皱了下眉头。药神看见两位童子，似乎以前没见过，问道：“你们可是月老的侍童？快去通报！”
　　长身童子看着他，正要请教名讳。药神看着两个童子呆头呆脑，不像是有眼力的。大手一挥“费劲”，自己迈步向前。短身童子拦住道：“仙家请留步，我家仙主正在午睡。”
　　药神没好气道：“大白天睡什么！”
　　短身童子不知哪来的脾气，大声道：“我家仙主没说让进就不能进！”
　　酒神被短身童子的话语逗乐，盯着看了一阵：“好吧，让你家仙主睡醒了去我药寮找我。”
　　长身童子和短身童子望着药神腾云而去的背影，暗暗担心是否又做错了什么。
　　药神离了月老的府邸，回家赶紧换上一身朝服，腾云到了东海瑶台。
　　仙娥告诉药神，娘娘正与百花仙子商议游园会的事情。药神知道等她商议完毕，肯定要费些时候，便出了宫殿，来到瑶池闲逛。
　　远远看见桃树上站着一个尾羽低垂的青鸟，神情闲雅，泰然自若。果然是青鸾仙者。
　　药神脸皮抽了抽，心里堵着千言万语。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青鸾老弟，许久不见。恭喜你重塑仙身啊。”
　　青鸾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药神，也淡笑道：“药兄，别来无恙。”
　　药神满脸羞愧道：“青鸾老弟，当年是我对你不起。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青鸾道：“你我同为仙家，渡劫之事本就是平常的修业，何谈你害我……也多亏了你的药方我才又站在这儿，要不都魂分魄散了。”
　　药神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我。咳……不说了。既然你老弟都站在这儿了，可否让我把把脉，看看身体恢复的如何？想这耦接之法当真能奏效？”
　　药神以为青鸾仙者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当年青鸾仙者怒撞南天柱，几乎是碎成了鸟渣，就算王母法力高深，帮着他换骨调筋。也不可能变出一个全须全羽的青鸾。
　　药神看着青鸾就要灰飞烟灭，冒险让王母用耦接之法将青鸾的碎骨接上一接，用荷叶包起来，放进了蚕蛹之中，一百年都不见动静，把药神吓得不轻，没想到这法子竟然管用。不过药神心里还是有很多疑团没解开。刚才青鸾的样子是认识自己的，可是他怎么会不记得白凤呢。可能因为睡了太久，青鸾的脑力多少有些损毁。这损毁的也太严重了些吧，白凤脑子又没事，怎么他也认不出青鸾呢？
　　药神要号脉，青鸾自然化成人形，落地的一瞬间。药神登时明白。现在的青鸾明明是有了一张不一样的脸……更好看了。
　　药神摸着青鸾白皙清瘦的手腕，好长时间都默然不语。青鸾问道：“药兄，可有什么不正常么？”
　　药神回过神道：“没有没有，仙体恢复到这般境地已经是十分难得……”
　　青鸾淡淡道：“是么。只是我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药神暗暗想，就这样也甚好。自己一定要管住这张嘴。就算他问起什么也绝口不说。
　　“没有没有，是老弟你睡得太久，自然觉得有些人事生疏了，不过你且放宽心。这天上几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过不了多久就适应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老弟你是何时破茧的？”
　　青鸾听了药神的话，略有宽慰：“今日晨间。”
　　药神暗想，这才刚脱胎换骨，立刻就遇上了老情人。真是一言难尽……
　　药神知道自己最好别问，但是忍不住：“听说老弟你今日在北冥之巅跟那个……了烦菩萨的信使撞了一下，可有受伤？”
　　青鸾奇道：“是有此事，药兄怎知？”
　　药神道：“不满你说，我是从白凤仙者处过来的，白凤仙者是刚入天庭的散仙，不知道老弟你的情况，怎么样，没受伤吧。”
　　青鸾笑道：“没事，我虽刚破茧，也没那么不经撞。就是掉了一根肩羽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药神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青鸾仙者自小长在天庭，由王母抚养长成，性子随和但有一股清冷的气场。在天庭一直没什么朋友，药神算是跟他说话比较多的一位了。青鸾道：“药兄可是来此处拜见王母的？”
　　药神恍然想起来，忙跟青鸾告了别，走到王母宫殿前，左思右想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件事。突然不打算拜见王母了，转身回了自己仙府。
　　路上正遇见要去他家的月老。药神一把抓住月老的胳膊，匆匆拉进了院里。将白凤与青鸾之事叙说了一通。
　　药神叹息道：“老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月老挖苦道：“你做下的祸事，你别找我。都怪你这张嘴。”
　　药神道：“你也有份儿，当初可是你大说特说，跟他讲些人间的那些个姻缘，把好好的一只仙鸟说得动了凡心。”
　　月老红着脸道：“是我说的，可我也没想到他会看上……那个……那个……”月老有些说不下去，“没想到他有龙阳之好……一般我们这种修行之人偶尔动个凡心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怪那个……家教太严。”他本想说“王母那个老太婆”，觉得有些不尊重，还是把这话生生咽回去了。
　　药神仰面叹息：“现在看来，青鸾仙者已经记不得白凤了。白凤自从受菩萨点化上了天庭，竟也认不出青鸾。我看着心里有些小小的遗憾。那青鸾感天动地的壮举竟然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啧啧……”
　　月老拈须道：“缘生缘灭自有天意安排，对他们两位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药神道：“当年青鸾触柱，可是把众仙家吓了一跳。如今王母也赦了他的罪过，我总觉得此事是因我才变成这样，我……”
　　几百年前，青鸾还是王母身边一只乖顺安静的小小鸟。事无大小，随时听命。民间有位范巨卿诗写得特别好，王母听说后让青鸾去凡间借一本看看。青鸾到了凡间，暂且停在一户农家的梧桐树上休息。却看见这家农户的鸡笼里关着一只雪白的山鸡，腿上受了伤。
　　那山鸡看着高高在上的青鸾，翻着白眼道：“看什么看！嘴上没毛的小青鸟。”
　　青鸾奇道：“你这只山鸡还会说话呀。”
　　那山鸡怒道：“什么山鸡，你瞎了眼了，本大王是正宗的火凤！”青鸾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但青鸾是仙族对这些凡间修行的妖物一向宽大为怀。况且这山鸡的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出青鸾的仙身才会如此嚣张。
　　那称自己为火凤的山鸡道：“小青鸟，你能听见本大王说话，说明你也有些道行。本大王是鬼界岛岛主，今日破格将你收入旗下，怎么样？”
　　青鸾实在安奈不住心中的鄙夷，嘴角翘了一下。“火凤都是浑身彩羽霞光，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在青鸾眼里白凤的毛色实在是与众不同。
　　白色山鸡不屑道：“那种花里胡哨的土凤怎么能跟本大王比！小青鸟你把本大王放出来，本大王带你回岛上过快活日子怎样？”
　　白凤下意识挪了挪他的伤腿，青鸟看在眼里，他的处境还不如一只山鸡，还死要面子。
　　青鸾振翅欲飞，白凤忙道：“小青鸟，你帮我把笼子弄开一个口子我就能出去了……我是被这村子里的猎人抓来的，他们正在我岛上滥杀无辜。我得赶回去，我岛上的一窝老小还等着我去救他们呢……”白凤眼中隐隐露出哀求的信息。
　　青鸟还有王母的指令，不敢耽误，又要飞起。这下白凤放下山大王的架子，恳求道：“你别走！你帮帮我，我真的是岛上的大王！”
　　青鸟眨眨眼，没有搭理他。白凤因他不帮自己骂了两声。拖着伤腿在笼子里团团转。青鸟将诗集送呈王母后，对笼子里的白凤还是很惦记。他偷偷去了白凤所说的鬼界道，看到岛上一伙猎人在围捕野兽，什么獐子、狐狸、野兔吓得到处乱窜。青鸾有些于心不忍，施了仙法，吓退了猎人。
　　青鸾落到原来的梧桐树上，看见那猎户正拿着一把菜刀，走向那只白山鸡。
　　白凤在笼中瞪着血红的眼睛，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声，猎户有些胆怯，不过有菜刀壮胆，还是打开笼子，一把摁住他的后颈，两手抓住他的两只翅膀，紧紧攥在一起。白凤受伤，法力大减，他只不过是个修为未足的小凤精，此时没法脱身。青鸾看见那猎户捏住凤冠，白凤的脖子顺势扬起，露出了洁白柔顺的颔羽。猎户顺了顺他脖子下的毛，赞叹毛色真不错……
　　青鸾知道他下一步就是标准的杀鸡动作，拔毛抹脖子了。立刻施了仙法，将白凤带回了鬼界岛。
　　到了岛上以后，青鸾给白凤治伤，给白凤的一窝老小治伤。白凤觉得这个青鸾精十分仗义，生拉硬拽跟人家结为兄弟。青鸾后来在天庭待不住，有空就往鬼界岛飞。被药神不小心说漏了嘴，话很快传到王母那里，王母喊来青鸾质问。青鸾对白凤已经情根深种，毫不隐晦自己的爱慕之情。王母盛怒之下，将青鸾关进囚仙帐。
　　并威胁道“再敢私自下凡，就派天兵屠尽鬼界岛”。
　　青鸾的性子外柔内刚，固执得很。不见白凤不如不生，一怒之下撞向南天柱。王母看他宁死不屈实为震惊。当着众仙家的面后悔不该对他太严厉。
　　当时青鸾筋骨皆断，药神及时赶来也无能为力，只能用仙药吊住他一口仙气。那碎了的仙骨被王母用瑶池的莲丝重新接上，但也不能动弹。就在蚕茧了躺了许多年。
　　药神想着陈年的故事，总是不住叹气。
　　月老道：“你想怎样？你想帮他们旧情复生？”药神默认。
　　月老道：“你省省吧。再捅出什么篓子。好不容易两个都消停了，各自安稳，你少惹事……”看他阴沉多肉的脸颇有愧色，拍着他道，“你想当那牛郎织女的鹊桥，可是青鸾跟白凤若注定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凭你我之力也不可能……”
　　月老拈须微笑，忽又觉得自己形容的不妥，不过懒得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