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骑驴载酒

25、第二十五章

　　正当这时，薛方爆喝一声，手执利刃飞身向粱辄刺来，喊道：“燕燕快跑！”张枫一把推开粱辄，挺身出剑去挡，薛方一掌向张枫肋下劈去，来势凶凶，粱辄趁机捡起地上的酒盏正中薛方膝弯，薛方始料未及，一下子歪在地上，被张枫当胸刺穿。
　　薛燕燕一下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架着她的人，冲了过去，“爹，爹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快去请郎中。”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声嘶力竭。
　　薛方呼吸微弱，目光涣散，说道：“燕燕，爹……爹对不起你。”
　　薛燕燕：“不，是女儿任性，爹你别留我一个人，求求你，求求你。”
　　薛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女儿，快跑，快……”，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爹～”薛燕燕大哭不止，好好的喜事便丧失，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裴景却是怒不可遏：“真是便宜他了，就这么死了，走，回岭。”
　　粱辄冷冷地说：“把夫人带走。”
　　薛燕燕就这样被门人拖出了大殿。余下的杜恶，李段，柳娘也被人带走，秋霜夫人被遣送回锁月楼，张枫悄声问粱辄：“薛方的尸体……”
　　“丢到乱葬岗去。”
　　“是，少主。”
　　魏良觉得很奇怪，那个叫柳娘的一直盯着自己看，好像认识自己一样，他转过头问师父秋山道人：“师父，我们认识那个妇人吗？”
　　秋山道人一怔，忙道：“我们怎么会认识她！”
　　魏良问道：“真奇怪，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秋山道人打断他说道：“别胡说。”
　　不远处的影子大人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望着天空说道：“小宜，哥哥为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了。”
　　裴景刚出华山派，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去看，见是吴琴之，基础一个略显生硬的笑，问道：“莫不是你想随我去？”
　　吴琴之说道：“不是，额也该启程回钟灵了，来和你辞行的”，看着裴景带着病容的脸，又说道：“逝者已逝，节哀。”
　　裴景鼻子一酸，顿了一下说道：“替我给老和尚带个好。一路保重！”
　　吴琴之只是淡淡地说：“我会的，你也保重。”
　　十日后，华山掌门即位大典，粱辄继任华山第35代掌门，新晋门派弟子钟彦系掌门安插在薛方身边的暗探，一直以面具示人，为华山派立下汗马功劳，因此被任命为华山派首座，本应是大好之日，可这一天，掌门夫人薛燕燕自焚于寝殿之内，众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粱辄听闻直接从座位上摔下来，什么也顾不得了，派人先去救人救火，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却不管不顾地就要爬进去，众人只得死命拉住，大火直烧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在余烬里找到一句不成人形的焦黑的尸体，隆重安葬。
　　而此时的阴风岭上，却是载歌载舞，烹牛宰羊，毕竟岭上出了名的浪荡子西山主甄朗大婚，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事，大伙儿把一身大红喜袍的甄朗围在中间挨个敬酒，尽着兴地玩乐说笑，早把尊卑有序，上□□统扔到脑袋后面去了，韩代还是一副傻憨憨的表情偷偷地坐在一旁捡乐儿。
　　裴景看着这喜庆热闹的场景，不觉想到了陆青，那一日，自己也是这样穿着喜袍，看着红盖头下那个别别扭扭的陆青，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笑出了声音，然后突然就又觉得难过起来，因为这个人他不在了，突然间就不在了，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说他死了，可是裴景觉得不是这样的，陆青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快就会再回来。
　　裴景很为甄朗高兴，从此他就不再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了，回家时会有一盏灯亮着，会有一碗热饭，寂寂寒夜里也不再孤枕难眠。可自己呢，一想到自己，他就觉得孤独像潮水一般喷涌过来，顷刻间就吞没了自己，逃无可逃，壁无可避，他只是静静地转过身，悄悄地去了春归小院，无声地躺在那个长了草的坟头边上，抬头望着撒满星光的夜幕，就像那一次在孤灯观屋顶上一样，他们饮酒畅聊，赏景取乐。
　　半年后，裴景坐在原属于十里坡邓家庄的陆宅基地上改建的裴宅内观赏窗外纷扬扬的大雪，他望着手里那一个小石头说：“你看，又下雪了！”然后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你还不回来吗？”
　　突然啪得一下，烛火不知怎么地刺啦想了一下，裴景一下就呆住了，他猜想一定是陆青回来看自己了。
　　第二日一早，裴景刚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就被眼前所见吓了一大跳，对面的人好像也被裴景这一状态吓着了，后退了几步，才立定，委屈巴巴地看着裴景。
　　裴景看清来人后，马上又一下子爬回了被窝，不满地说道：“今天你来得太早了吧！我昨天没睡好，让我再睡一会儿，就回岭去。”
　　“甄朗说昨天有几个奏请的事项需要你处理，还有一封华山派的来信让我交给你。”
　　“好，我一会儿处理，你安静会儿。”
　　韩代默默地放下东西，就转身出去了。
　　直到晌午时分，听到屋内传出一阵鬼叫声，韩代忙跑过去，就见裴景一副失心疯的样子，拿着一封信又是哭又是笑递给韩代，书信是华山派现任首座钟彦派人送来的，信上说他后来层派人在陆青所坠的崖下又仔细地搜查了一番，终于在附近的山凹里发现了一点踪迹，但是因为去晚了，陆青已经离开了，所以才到今日才查到陆青已经隐姓埋名，就生活在杭州西湖一带。
　　韩代也是心上一喜，裴景催促着马上就要回岭，安排好一切，急急地赶往西湖。
　　彼时还茫然不知的陆青早已经改名换姓成了一个普通人陆三，开了一家小小酒肆，客人不多，不至于特别忙碌，闲暇时便去湖边走走，桥边望望。虽然日子平淡无奇，但是对于陆青来讲，这是他前二十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里最向往的自由生活，也是钟宜最想要的幸福，如今钟宜不在了，那留下来的自己便要更加珍惜这样的日子，替他好好活着，好好看着西湖的风景，等将来到了下面好讲给他听。
　　冬日里的西湖雾气蒙蒙的，雪也不像京都一样干爽爽一片是一片，反而湿答答黏在一起一团团的，落在地上一会儿便化成水，陆青站在雪里，一会外衣和头发上便湿答答的，路上有些滑，但他还是一柱一拐地慢慢地走着，忽然感觉不到雪再落下，陆青抬头去看，发现头上有一把伞，回头去看，一下子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怎么能是他呢？
　　那人定定地看着他，眸中含泪，轻柔但略带沙哑地问道：“在等我吗？”
　　陆青好像突然间被这简单的四个字难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了张口，确什么声音也没说出口。半晌才晃过神来，说道：“你来了！”
　　两人相对无言，但是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对方心里的日思夜念。
　　一掀开门帘，就感觉到从屋内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流，屋内的人本能地看向来人，韩代难得机智聪慧地上前说道：“对不住各位，今儿个老板有事，现在就打烊了，在座的老少爷们的酒钱全免，望请见谅！”本就不多的客人居然也都颇为时趣儿，边往外走还边回头看，忍不住嘀咕道：“哎呀，这陆三得罪什么人了吧！那人一看就不好惹。”
　　三人耳力都不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好说白，陆青和韩代都是硬憋着没笑出声，陆青看了一眼韩代，好像在问：“你们岭主是不是真生气了？”
　　韩代也回了他一个自己琢磨的眼神，瘪了瘪嘴好像在答：“你眼瞎啊！不会自己看！”
　　陆青偷偷地瞟了一眼裴景，见他仍是从进门开始就保持着的一脸冷若冰霜，又看了眼韩代，对着他对口型说着：“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韩代正要说，就听被他们议论的那个还在生气闷闷不乐的人就开了口：“是不是我不来，你打算一辈子瞒着我！”声音冷冷地，听得出里面的怒气与委屈，韩代闻言，马上识趣地躲了出去，心里暗想：真冷啊！可外面再冷，也比屋子里暖和些。
　　陆青有些歉疚，但也无力辩解，因为的确去裴景所说，自己确实做好了一辈子不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但还是下意识地说道：“不是的。”可不是什么呢？不是不打算告诉他，还是不是故意欺瞒……
　　陆青指着旁边的座椅对裴景说道：“坐吧！”
　　裴景仍是冷冷地不理他，但看着他拄着的拐杖和残伤的腿，心里酸酸地把椅子搬过来让他坐，自己也难得听话地跟着坐下来。
　　陆青道：“你还好吗？”
　　裴景一脸：你看不出来吗？的傲娇表情，不屑地答道：“好得很！”
　　陆青苦笑道：“……那就好！”
　　裴景却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生气地道：“好？哈哈，你可真是个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我的感受？”
　　陆青道：“对不起，我真的……”
　　裴景别开脸食指在脸上轻轻一擦，回过头看着陆青说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想为你立一个衣冠冢，最后却只能葬了你的佩剑。陆宅被毁，我就又重新建起，我一直在等，谁知您老人家多好啊，无声无息地跑到这里来，活得洒脱自在，全然不顾我……不顾他人，这辈子算我看错你了。”说完就绝情地往外走，内心却无比挣扎，他想：陆青，只要你叫我，我就回头，只要你留我，我便从此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