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不了口的心情》木子丘山

5、触动

　　欧冠宇终于回来了，那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他到西餐店接我下班，很体贴的为我提着包。他拉着我的手，紧紧地。我们漫步在聊城最大的步行街上，他为我讲述了他惊心动魄的抓捕经历。我没有言语只是笑着看着他。他长得不帅却很有魅力，是军人独有的魅力。他的眉毛乌黑浓密，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微微有些上翘，他的眼深邃幽深，他的脸瘦削有棱度。这不是池南少吗？我晃了晃脑袋，努力睁睁眼睛才发现是我产生了幻觉。
　　“静姿啊，你怎么了。”欧冠宇关切的问道。看着他惊慌的眼神，我的心莫名的酸痛，泪水失去了控制。
　　“我没事，冠宇我好想你。”我轻轻的靠在欧冠宇的肩膀上，我从来没这么主动地靠在一个男人臂膀上，冠宇的臂膀很结实，这一刻我很温暖也很安全。可是他一出差就是一个月或者更长，没了港湾我又要接受狂风暴雨的考验，我很累，我渴望安定。欧冠宇是军人，是位缉毒警察 ，我又不能向他提出这无礼的要求。复杂的心情，让我焦灼难耐。
　　逛得累了，欧冠宇说要陪我吃必胜客。他为我点了鲜虾披萨还有果汁，然后出去接电话了。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捧着果汁轻轻的吸允着。与必胜客有一条道路之隔的是个大卖场，疯狂购物的人进进出出。突然在人群中出现一辆熟悉的奔驰轿车，因为它的车牌子是“TT8”。一个男子靠着车子，低垂着脑袋。不正是池南少吗，人长得帅连颓废都这么有型。可是他一个大少爷，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表现伤感呢？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呢？怎么说他也是帮过我的人，我告诉自己应该去问候一下。
　　我放下果汁杯，跑了出去。正在打电话的欧冠宇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忙的喊我，可是我竟然当做没听见，我现在好想知道池南少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喜欢接近这个有点怪异的富家子弟。我承认他很帅很有钱，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我不是为了这个接近他。每当看到他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因为他有和麦麦很像的大眼睛，那双会讲故事的大眼睛，那双能给我存活力量的大眼睛。
　　“你怎么了？”我气喘吁吁的跑过去问道。池南少听到我的声音，微微的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垂下头并没有理我。那一刻我就想找个洞钻进去，自己真是丢人现眼。富家子弟要什么有什么碍着自己什么事？自己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在这自作多情。可是我并没有责怪他，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静姿你在干什么啊。”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欧冠宇也匆匆的追了过来。
　　“哦……没什么啊。”我挪动有些发麻的脚，转头对他说。
　　“披萨硬了就不好吃了，快回去啊。”欧冠宇拉着我的手，走向必胜客。我回头看看池南少，他终于微微的抬起头，竟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读不懂他的眼神。
　　“跟我走。”一只手拉住了我另一只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竟然被他拉走了。是池南少，他拉着我穿过马路。打开奔驰车，让我坐在副驾驶，自己驾车离开了。欧冠宇追过来奋力的拍打车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走远。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我不想知道他带我去哪，就想这样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自己真的疯了，和一个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就这样跑了。欧冠宇一定会担心死了，林晓黛也一定会骂死我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不会容许我做这样的事，肖静宜和肖大宝也一定会看我笑话。可是我知道天上的奶奶和不知在哪里的麦麦一定会理解我的。麦麦说自己喜欢又能做的事一定不要错过。我觉得这就是我正确的选择。
　　车子一直向前行驶，我却感觉离盘城越来越近。正如我所想我们竟然来到了盘城公园。池南少为我打开车门 ，我懵懵懂懂的下了车。他独自的走到柳絮河畔，我慢慢的走上前去。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吧。”池南少终于说话了，还是很长的一句。
　　“不是。”其实他见我第一面是在这里，但我却早就在聊城的图书馆里见过他。我不想把那段美好的回忆忘记，虽然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
　　“恩？”池南少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以前就认识我？有多前？。”
　　“一年前我在聊城的图书馆里就看见过你。”我低声的说。
　　“那时的你戴着蓝色框的眼镜，目不转睛的看着《红楼梦》，你的睫毛很长微微的有点翘。我就坐在你的旁边偷偷的看着你，而你丝毫没有注意。因为你的眼神和我的麦麦很像，所以见到你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忘记。很感谢你给我回忆的勇气。”虽然我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内心感谢了千万遍。
　　听过我的话，池南少并没有言语，他静静地坐在河边的沙地上。我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河里，石子在河里“噗噗”的连着打出5个水漂，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就像是灰姑娘的蕾丝裙。现在我也可以像麦麦那样帅气的打出5个水漂，但麦麦却可能永远不知道。池南少向我投来佩服的目光，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
　　“我曾经有个哥哥叫麦麦，他是打水漂的高手。”我在离池南少一步之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和他分享我童年的回忆。我从没和别人讲起我的过去，因为他们不关心，他们也不会懂。和爸爸妈妈共同生活了 15年，他们从来没有问过与我分别得13年里我都干什么了，我过得好不好。为求生计他们从早忙到晚，有时为了躲避上门找事的人要到外面躲躲藏藏好几个月。一个肖静宜让他们整天提心吊胆，再加一个肖大宝让他们赔进所有。生活早就划出了应有的轨道，哪还能奢侈的谈什么交流。
　　“你幸福吗？”池南少看着我，眼神幽深。我闻言一时陷入无言之中。幸福是什么？它有味道嘛？那应该是甜的吧。幸福时应该咖啡都是甜的，秋叶都是浪漫的，暴风雨都是刺激的。我体会到这种感觉吗？
　　“你男朋友对你好吗？”池南少不待我回答又提出新的问题。
　　欧冠宇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安全。但是他是一个把生活献给工作的人。一工作就一个月可能更长时间。即使将来结婚了，我也还是孤单的一个人，孤单的靠回忆生活的人。这就是我追求的幸福吗？我无语的低下头因为我被问到了。
　　“跟我在一起吧。”池南少突然一本正经的对我说，看着我吃惊的表情，他又“噗哧”的笑了，“逗你玩啦。”他用手将我的头发弄乱，可是我怎么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真是个怪异的富家子弟，长的帅又有钱就了不起啊？就可以拿我的自尊心开玩笑啊？我承认我很喜欢接近你，想去了解你，渴望读懂你。但是也不容你这么开玩笑啊。我最讨厌那些为了把破衣服卖给我竟然叫我“美女”的虚伪商贩，那就是对我自尊的伤害。我虽然不富有，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打掉池南少的手，怒气冲冲的走进车里。还以为他和麦麦有同样眼神，会是和麦麦一样懂我的人，没想到却是个顽劣的人。
　　池南少启动车子，我们踏上回家的路。看着我怒气冲冲的样子，他笑了笑却不再言语。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打破沉默，因为我们各有所想。透过眼角偷偷的看他，他竟然一脸坦然丝毫没有愧疚感，我转过头看车外面的景色。其实平静的想想我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我和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用脚趾头猜想也是不可能的结局。虽然嫁入豪门是很多青春少女的梦想，可是实现梦想的屈指可数，而幸福终生的更是寥寥无几。我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臭丫头在这瞎生什么闷气。或许给池南少家擦地板的佣人都比我强十倍。按我的家境来看也不会冒出一个给我留巨额遗产的华侨爷爷或者留洋姥姥什么的。草就是草，再怎么修剪也是草。承认自己是草就要老老实实的当草，别妄想着插朵花就会被搬到□□的阳台上。心平气和后，我转过身静静地坐了下来。池南少依然专注的开着车子，根本没当回事。
　　从灰姑娘到白雪公主那叫一步登天；可是要从戚妃娘娘到阶下囚那叫什么呢？那叫生不如死。如果一样美好的事物你没有，你只会觉得羡慕；如果一样美好事物你拥有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失去了，那可是痛苦。与其失去还不如不曾拥有，与其痛彻心扉还是羡慕好受点。池南少这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对我来说只能是“只可远观不可痴心妄想”的梦。
　　“谢谢你送我回来。”池南少很礼貌的为我打开车门，我下车后也很礼貌的道谢。可池南少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开着车走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他的眼神有些深邃难以猜测。”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静姿，你没事吧。我又接到任务，不能陪你了。”欧冠宇给我留下一条短信。短信之前他给我打了10多个电话。但当时我把电话落在池南少的奔驰车里了。
　　“我很好，冠宇今天真的对不起，工作要注意安全。”我给他回了短信。今天我真是疯了。当池南少拉住我手的一瞬间我竟然被冲昏了头，我当时就应该理智的甩开他，让他看看我们草民的自尊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月色朦胧，透过玻璃窗，轻轻的洒进屋子。我打开窗子，一轮明月悬挂在夜空。今天是本月的十六，正是月亮最圆最亮的夜晚。可是这样的夜里却是我一个人赏月。原来我和月亮一样，我们都是夜的孩子，我们都是在夜里独享孤单的孩子。月亮虽然美丽但她只能独自躲在夜色里，而我虽然拥有阳光却依然只能等待夜幕的降临，在寂静的夜里独自等待，等待睡梦的到来，因为只有在梦里才能幸福的微笑。
　　肖静姿躺在床上，反复想今天像梦一般的经历。楼下，池南少坐在车里默默地等了一个晚上。

　　林晓黛生了个千金，母子平安，今日出院。并在家里举行一个小型庆祝宴。我请了假提前下班，我在店里做了个大蛋糕作为贺礼，邢浩还特意派人来接我。到了小区门口，司机开车掉头走了，我提着蛋糕兴奋地上了楼 。乘坐电梯来到了18楼，来到林晓黛家门口按响门铃。
　　“咔。”门被打开，我把蛋糕递了过去，“恭喜……啊。”抬眼才发现为我开门的竟然是池南少。我的眼正对他幽深的眼睛，我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你看好对象再恭喜好不好。”林晓黛从客厅走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蛋糕。池南少依然没有说话，默默的给我拿来拖鞋，转身走了进去。
　　“这位是池南少，他是我们邢浩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他的奶奶是美国人，人家可是有美国血统的海归哦。她叫肖静姿是我的好朋友。”林晓黛怕我们尴尬，把我们拉到一起介绍了一下。她哪里知道我们早就认识了，我还曾痴心妄想的把他当成梦中情人呢？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我怎么也得配合一下啊，主动伸手想和他握手。池南少并没有伸手，我的手就这样在空中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真是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我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我在心里千百次的骂自己没事献什么殷勤啊？完了!在这么多上流社会的白领面前我的脸算是丢尽了。邢浩看出我的尴尬，用胳膊肘推了推池南少。池南少还是没有和我握手，我觉得好无趣把手缩了回来，愣愣的冲着林晓黛笑了笑。突然池南少用手摸着我的脸毫无征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我的嘴。
　　“啊，天啊，杀了我吧。”我在心里哀叫了千百次，我承认我渴望着灰姑娘偶遇白马王子的浪漫时刻，但是我知道池南少是在调侃我，这明明是让我丢人现眼嘛。
　　“池南少是美国回来的海归，这是美国的礼节，你别不好意思。”林晓黛怕我下不来台，急忙给我找了个台阶。我能有什么不好意思啊，就是激动的快要七窍流血而已。池南少的手比我的脸还要柔软，那淡淡的青草味迷的我昏头转向，就在那一刻我都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呢！可是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不过又在调侃我罢了。可是我虽然知道却无法自拔，那深邃的眼神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和麦麦的好像。
　　大家都在围着林晓黛家三口不停的说着。人家不是经理就是军官，不是海归就是华侨。我一个山里的野丫头哪能跟他们有共同语言，搞不好就会认为是想攀他们的高枝。我独自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放眼眺望那无尽的大海。阵阵海风吹拂过来，我微微闭上眼睛用心倾听。麦麦说大自然与人类有共同的语言，只有用心听才能听懂。
　　池南少站在客厅默默地看着站在阳台上肖静姿孤单的身影，泪水在眼圈滚动。

　　我告别了林晓黛一家人，坐着公交车，眼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一阵落寞。晓黛的孩子真幸福，真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里有钱也有权，爸爸妈妈又把她当宝贝一样看待。同样是女孩子，而我出生才几天就被父母送走了。如果不是奶奶的恩德，我早就像夜里的流星一样匆匆的从世间的大舞台滑落。现在麦阿姨也去世了，那么麦麦是不是和我一样孤苦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