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方笩穿到霍运身上的时候,这家伙正隔着屏风偷看上门说亲的姑娘。
      曲屏风屏心不厚重,中间蒙的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绢画。这个于主家,是近可攻退可守的东西,藏在后面,远了不透视线,不被人瞧见,凑近了还是能朦朦胧胧看清外边的东西。
      我去,外面恰好是她在梦里见过的叶昀知,这时机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
      “霍运”稍作琢磨,立刻竖起双掌,把屏风一推,哐当好大一声,“霍运”的脸,应声而变。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在座的几人,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好看。
      上首霍老夫人脸皮抽搐了两下,板着脸呵斥道:“胡闹,你要给我请安,晚些再来,这会子有客,还不快出去。”
      她又对着下首的叶夫人她们含混道:“准是那些个丫头,仗着我这儿媳仁慈,混来不管事。我家这小孽障,是个性情中人,他这话,是冲我来的,他不乐意我们拦了他去西北,闹脾气呢。与你们不相干的,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使了眼色,留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头梦叶和梦柳立刻上前去拉“霍运”。
      “霍运”知道古代的婚事大多没有当事人什么事,仍然抓紧机会嚷:“她家那么古板,整日的《女诫》、《内训》,无趣得紧,我才不要娶。老祖宗,快换了人,找个会使刀弄枪的,那才叫过日子。”
      叶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倒缓和了些,今天带着女儿上门来给人相看,原就是不合规矩,低人一等。要不是……刚才听着这霍少爷拒亲,她们着实没脸,可这会子他把退婚理由一说,倒又把她们的脸面圆了回来。
      他这话里的嫌弃,反而是别人家选儿媳先要挑的理,而他想娶的那样式,只怕谁家主母都不会乐意迎个这样的儿媳入门。
      叶夫人悄悄抬眼,坐她对面的霍夫人果然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脸色虽然如常,眼却不曾抬来看自己女儿了。
      “霍运”被人架出去,嘴里还在嚷着“我不要娶个菩萨”之类的话。这任务只怕不会如他所愿,轻轻松松拆了这门亲事,但至少让人知道他是不满的,将来叶昀知也能多考虑这点才好割舍。
      梦叶和梦柳将他推到院外,又细细叮嘱了他的小厮斗笔:“老太太叮嘱了,快送了他回去,再留下,要闹出笑话了。你们看紧点这小祖宗。”
      斗笔奇怪地看了主子一眼,被“霍运”狠瞪了一记,立刻躬着腰应是。
      一主一仆回了自己院子,“霍运”金刀大马坐下,朝准备退出去守门的斗笔勾勾手,小声问他:“你打听清楚了没有,这叶家在外头名声怎么样?”
      斗笔弯着腰贴上来,在他耳边叽叽咕咕把自己打听来的全说了。
      “霍运”这才闹明白,为什么这从前毫不相干的两家要结这门亲事。
      皇帝已成年,与太后一派的争斗日渐明显。霍家祖上战功显赫,可如今战的战死,病的病夭,霍运他爹这一辈,还犯了大错。如今家里男丁就只一个略长成的霍运和垂髫小儿霍送。从前结交的人家,渐渐就不大来往。
      叶家虽然没有根基,但穷翰林叶昉是少有能得皇上青眼的文臣,因其立场不偏不倚,且博古通今,受召伴驾几次,在圣上跟前是挂得上名号的。也就是因为这点,被太后那一派盯上,一个接一个地上来要结亲事,偏又只拿些庶子旁支来糊弄。
      两家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于是这婚事就这么搭上了。
      叶家乡绅出身,选官之后最怕就是遭那些勋贵世家的白眼,所以对子女要求甚是严格。叶昀知就是照着最严苛的女四书模板教养出来的,绝对的坚贞守德,往哪打听,都是一片美誉。
      原来,一切的悲剧根源在这。这任务的难度,只怕不比之前的低。婚前男女不得独处,贸然退婚她只怕会吊死自己,夫死改嫁难度也相当的大,除非……除非大错大失在霍家头上。
      “霍运”斜睨一眼靠得近,一脸谄媚的斗笔,立刻有了主意——这逗比就是个很好的工具人。
      “霍运”忍着恶心,伸出食指勾勾他下巴,略带些暧昧地说:“你这么用心,我该怎么谢你?”
      斗笔先是惊,再是喜,腰弯得再低些,颤着音答:“奴才是主子的人,哪敢要什么谢。”
      他说完,还略抬了脸,朝“霍运”飞了一眼。
      “霍运”强压下已到嘴边的呕,撇开眼,指弓敲敲桌子,说:“你先出去,家里人多眼杂,不合适。”
      斗笔朝立在门边的折纸得意地哼了一声,施施然退出去。
      等他出去了,折纸神色有些犹豫地上前劝道:“主子,斗笔举止不太妥当,恐怕……”
      这倒是个不错的,好像梦里他也劝诫过两回,得罪了一心要除掉叶昀知的霍运和花嫦梨,后来被打发回老宅去做了个小管事。由此可见,“霍运”不仅人品差,看人也瞎。
      “霍运”心里有了计较,挥挥手说:“我知道了,出去打听打听我义父什么时候启程?”
      一对上折纸为难的神色,“霍运”又道:“义父这一去,也不知道几时能再返京,我这个做义子的,总得送一送吧。”
      “太太已经着人打点程仪,少爷不必再费心,大比在即,还是多看两本书才是。”
      万万没想到,还指望我科举呢,我法考背书还背少了吗?
      不去不去,“霍运”不耐烦地摆手轰人,道:“叫你去便去,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折纸垂眸不再硬劝,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屋里没人,“霍运”立刻翻箱倒柜找财产。
      钱没多少,只几坨碎银子,估摸着就一顿两顿水酒钱,恶心巴拉的情书倒是翻出来一大沓。
      没有无缘无故的奸情,霍运从军,这美妾并不是妙缘偶得之,是早TM勾搭上的。瞧瞧这诗,在这个年代,绝对的小H文。
      裳意待君解,赤诚盼汝夜。
      表面是说裳裳(她小名)的心意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片真心盼着你能回应。仔细一看就是快来脱我的衣服,咱们有一夜的时间可以做些没羞没臊的事……
      方老太太都替她害臊。
      这还真T娘的是个做妾的天才!
      你要是干这行的烟花女子,还能夸你一句业务能力相当阔以,但你好赖也算得上是个官家小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走这门道。
      一大把的证据拿在手上,“霍运”却是为难了。这个年代,这种事捅出来,了不起是一宗少年及长慕少艾的韵事,以叶家的贤名,不仅不会退婚,只怕还会“大度”地帮着操持迎纳。
      还是先前那主意罢,相信女四书也没写丈夫断袖该怎么个奉迎规范,总不能为了伟大的夫君,去做个变性手术,即使愿意做,这年代也没这医疗水平。
      这些留着,只会影响断袖路线,“霍运”赶紧撕碎了丢进火盆里。

      折纸虽然不赞同,但奴性本能,还是帮他打听到了乌袖军何时启程的消息。
      霍家祖上都是从武,为着家里男丁能有足够的力气挥枪划戟,哺时三刻即用夕食,天黑再有宵夜。
      “霍运”不得不配合她们吃这顿三点多的晚饭,怕饭后思想政治课,胡乱吃了些就准备开溜。
      然而虽然原身不在,身体记忆却不许他贸然离席,规规矩矩地坐着等老太太发话。
      下人们撤了席,老太太点名让小不点霍送、霍歆、霍欯退下,单留了霍夫人和“霍运”。
      不问都知道,这是要说亲事。
      “霍运”叹了口气,主动说:“孙儿不该胡闹,求老祖宗责罚。只是孙儿才十六,一事无成,祖父到这年纪,已经小有所成。霍运自愧弗如,想先成就一番业再成这个家,还请老祖宗和太太再考虑考虑,不要急着下定。”
      “霍运”到了这年纪,家里还没给安排通房,就是沿着祖上的规矩:练功之人,不可太早泄了精元。也因此,霍家人成亲都晚,青壮年期又多半上了战场,留在家里的被娇宠,三宗缘由,几代以来,子嗣不丰。
      霍送自小多病,只怕寿元有限。“霍运”又无心读书,只想着征战沙场,所以霍家两代夫人才打破规矩,急着给活蹦乱跳的“霍运”定亲。
      老太太手搭在炕几上,深深叹了口气,说:“你可愿……”
      “霍运”抢答道:“愿意的,孙儿昨儿晚上歇下前,好好反省过,确实不该辜负了太太和老祖宗的一片苦心。这次考试,孙儿定当悬梁锥骨,好好用功。”
      过两天我就跑了,空口白话,应一句的事。反正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忘恩负义地待叶昀知。现在拿来忽悠一下,我良心一点都不痛的。
      霍太太见老太太脸上松动,立刻插话道:“可是咱们家和叶家挑破了这意思,要是撂在这,只怕……到底不厚道。”
      她原想说怕是得罪人,要叶昉是那小心眼,到圣上跟前带出一句半句,只怕原本就犯了错的自家担待不起。
      老太太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心下有了主意,说:“你只管回了梅夫人,让她去与叶家说。就说合了八字,天作的姻缘,极好,只是一点不足,时候未到,需晚些定亲。”
      那要退要定,就是叶家来决定的事了。
      老太太对叶小姐,满意有,不满意也有。
      满意是这样的教养,不像个泥腿子出身,不满意是这家底,只怕嫁妆单薄得很,填不了自家的空。
      眼下虽是个还行的选择,但万一,自家孙子这次一鸣惊人,取了好功名,他自己就在皇帝跟前露了脸,哪还用得上叶家。
      她对自己的金孙有坚不可摧的信心,虽然秀才之名是花了银子堆出来的,但运儿打小聪慧,不过是从前心思不在这上头而已。
      “霍运”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这样的话,没等定亲他就去了边关。到时候他一战死,没过礼没有名分,但凡有点儿心疼女儿的,都不会把女儿霸蛮送过来守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望门寡吧。即使叶家迂腐,总还是在乎名声的,他再把断袖这事宣讲宣讲。到时候,叶家怕是巴不得他死在外头,掩了这门未成的亲事。
      完美!
      “霍运”立刻点头奉承:“老祖宗这主意好,她家若有些诚意,自然等得。若是没有,不正好换一家好的。结亲是两家人长久的交好,谨慎些使得。”
      老太太满意地拍拍孙儿的上臂,夸道:“运儿长大了,有些长进。这些时日,你也不必上我这儿晨昏定省,你母亲那也是如此,翻了年就是会试,你闭门苦读,不必理会这些闲事,孝顺不在这一时。”
      她看太太一脸忧心,又叮嘱道:“你儿年岁长了,你吩咐下去,把小厨房立起来,以后就在他那院子里用饭,省得一来一回耽误了。我们得了闲,偶尔去看看他便是。”
      “是。”太太恭敬应声。

      “霍运”又喜又愁,喜的是自由些了,更好发挥,愁的是闭了门户,少了宣传的观众啊!
      不过,“霍运”再仔细想想,即使是关在他那院子里,主子只他一个,下人们却是不少的。小厮丫头婆子,没有五十也有二十。
      再者,家里没有别的年长男子,外院他最大,溜出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愁的。
      “霍运”把催他念书上进的折纸赶出去,留了一个斗笔和洗墨在房里伺候。
      洗墨不言不语的,主子不吩咐,他就是根会喘气的柱子。
      斗笔就灵泛了,他斜靠在榻上,这家伙就殷勤地凑过来解鞋捶腿。
      “少爷,花少爷托人带了信进来,约您初六上华茗楼饮茶,探讨下学问。”
      花少爷就是那钻破脑袋想做妾的花嫦梨之兄长,这也是个人才,少年成名,早早考出个秀才,然后……然后就泯然众人。说是读书,走街串巷比小贩脚程还好,到处猎奇,借此讨好、结交些高门子弟。
      他父亲才能平庸,能被人称呼一声老爷,全是这个儿子找的门道,给他弄了个不可考据的散官名号,一家子就彻底摆脱了商户的低贱。
      霍运与花嫦梨挂上钩,也是这花澜梓搭的桥。
      他与霍运约了做学问,其实是卖一把有些来历的匕首给他。花澜梓身边带着个女扮男装的花嫦梨,说是兄弟,把酒言欢之际,她再不经意间散了发,露出女儿娇态。这可把个在家被禁色的霍运迷得心花乱跳的。再是书信往来,你情我意,一根麻绳就此牵上。
      一看斗笔挤眉弄眼那猥琐样,“霍运”懂了,这学问只怕不适合坐着来。
      “霍运”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勾勾手指,待斗笔起身了,吩咐道:“你去告诉那花少爷,你就说要想我们的情谊长长久久的,让他务必亲自来。若是不得闲,那我便在家先议了亲事再约他。”
      斗笔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