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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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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运朝立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洗墨道:“你过来些。”
洗墨恭敬上前,等着他吩咐。
“霍运”坐起身,用手抬了他下巴,状似打量实则走神了几息,然后啧啧两声,略显失望地说:“你爹娘生你怎地不用心,下去吧,不必守着。”
这是嫌我难看的意思吗?主子这动作轻佻,再想想那花少爷身上的脂粉气,洗墨心里震惊,压着心事忐忑地下去了。
洗墨掀了帘出去,迎面撞上打着灯笼候在外面的折纸,朝他微微摇头,再扬扬下巴示意走开些。
他走在前面,折纸跟上,两人说了几句,各自压下心惊,照常办差。
他们声音压得极低,“霍运”贴着门,没听到什么,飞快地缩回床上去。
这身体被他义父找来的武功师傅训练多年,身手还真是不错。
斗笔为了表忠心,没打发下人,亲自跑了这一趟,堪堪赶在宵夜后回禀。
“回少爷的话,花少爷说,少爷相邀,他自然是有空的。老地方,老时间,恭候您大驾。”
次日卯时三刻,“霍运”便爬了起来,先找武功师傅练了一番拳,再吃了小厨房送上的朝食。
原还担心兜里空空,出门不便,昨晚太太那边不仅安排了小厨房的事,还送了些银子供这边支应。
银子大头一向是斗笔在管,“霍运”表面上看重他,心里是不信任这玩意的,所以看着桌上那盘银子,点了折纸的名。
“以后,斗笔随身伺候,这钱就折纸你来管着,俭省些花,我有大用处。”
斗笔先是失意,随即又高兴起来。随身伺候,才有机会得赏银,这是正正经经过了明路的钱,总比管着账还要鬼鬼祟祟抠搜才能刮下一点儿强。昨儿给花少爷送一回子信,立时就得了二两赏银。
斗笔想明白了,恭恭敬敬回了个是,利索地把钥匙双手奉上,和银子放在一处。
自己身家不止那几两碎银,主子的钱原来在这个奴才手里管着呢。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霍运”招上斗笔,偷摸从角门溜了出去。
“霍运”记忆里,老地方自然不是那正正经经的华茗楼,而是边缘行业山寨花蜜楼。茶是正经的茶,喝就不是那正经喝法。
奉茶的不是那粗鄙小子,而是娇娇柔柔的小娘子们,一个个精心打扮着,葱葱玉指捏茶盏,奉到你嘴边。红唇微启,好一声“客官请用茶”,撩到人骨子里。
若是起了色心,人家也不是轻易就依你的,娇手一推,羞面一遮,欲拒还迎,勾得你心痒痒,乖乖儿交钱正经纳回去。
既卖又立的,“霍运”脸色难看,倒也为之后的断袖应景。
花少爷显然是惯常享受的,还能淡定对撩几句。
“霍运”脑瓜子嗡嗡的,干脆趁势一把抓住花澜梓的手,酝酿了一下情绪,泫然欲泣道:“我自与兄相识,便觉心心相惜,只可怜……罢了,罢了,这是命。”
他这般深情,旁边伺候的茶娘子一惊,险些摔了手里的杯壶。
饶是混迹多年,花澜梓都惊了一把,挣脱了手,站起来笑道:“时旺兄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一场,万事皆可商量,只管道来。”
“霍运”可没打算含混过去,扶额作痛苦状,长叹一声道:“也罢也罢,错便是错,我今离去,再不与你纠缠。”
说完,“霍运”背对着花澜梓起身,狠推了一把要上前的茶娘子,怒道:“休得如此,你们这等送往迎来之辈,莫要玷污了我,我……”
说到此处,“霍运”悲怆不舍,回头看一眼石化的花澜梓,然后甩袖快速离去。
斗笔候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惊喜交加。
少爷未长成,院里自然是他们这些贴身小厮的天下,但日后主母娶进来,再是大丫鬟配齐,哪还有他们什么事。
如今少爷是这心思,那他……就有门路了。
这么想着,他立刻殷勤地跟上去,嘴上说着“少爷小心脚下”,不着痕迹地凑近了,贴身去搀。
“霍运”身强力壮,自然不怕跌跤,不过眼下正要造势,便只当没看见,由着他近身。
雅间花澜梓回过神,立刻追出来,到底稳重些,只隐晦道:“今日不便,我们改日再约。”
因为先前见过此人对妹妹的意动,花澜梓并不信他衷情男色,只以为他是怀疑自己也是女扮男装,故意试探而已。
套路使过多回,这个是对妹妹动了心思的人里,家世最好的一位。有任务在身的花家,就锁定了这目标,岂会轻言放弃。
“霍运”站在楼梯下,满眼复杂地看着花澜梓,嘴唇颤抖,挤出一个字:“好。”
那茶娘子刚才被挤兑了脸面,跟出来瞧见这一幕,心里恨得不行。
那两位随时可能来抽查,“霍运”匆匆赶回去,吩咐斗笔在门外候着,自己在屋里收拾。“霍运”要死在明面上,林家才能死心,霍家才不会动手脚诓他们。
所以,他得从军去,死在大庭广众下,死在军情速报里。
原故事是两人很快定亲,“霍运”会试一塌糊涂,霍家死心,安安静静办了婚事,再把他送军中,走祖上这条道。
年底传来战死沙场的消息。实际上是霍运虽然被迫学武多年,临阵对敌却吓成了软脚虾,贪生怕死,装死逃过一命。而后又怕回来被问罪,在外混迹几年,才敢编上一个传奇故事返京。
花嫦梨原是女扮男装混在县城里,等着他寻了时机来幽会,到后来就干脆隐姓埋名以夫妻相称,在此常住。
霍家几人也并不像叶昀知以为的那样不知情,霍运想回去,自己荒唐一世,脑子不好使,只能悄悄托花澜梓捎信回去。
只为着不抄家灭族,大家都隐了这消息,瞒着叶昀知一个罢了。霍运和花嫦梨在外花销,一应都是霍府捎来,可怜叶昀知苦苦支应,却被众人辜负欺瞒。
“霍运”真死,就能断了霍家人的希望。霍送是饮了避子汤怀上的庶子,还经了一回落胎药,伤了根本,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若不是后来叶昀知用心照顾,四处寻访名医,根本活不到成年。
至于绿帽子,在这古代,怕是不能了,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给叶家挑女婿。
义父杨元方腊月初九启程,太后这边纯属恶心人,故意年都不许他留在京里过。
这次出行有去无回,“霍运”想想折纸和洗墨这两个,也算义仆,尤其是折纸,对叶昀知这个女主子,也算有心。
“霍运”琢磨了一下,初七夜里唤了他来对账,屏退了其他人,老实说:“我明日要偷偷跟了义父去西北,带上斗笔随行。你们留下恐怕要遭责罚,不如先行安排,你是愿意去庄上,还是赎身家去?”
折纸很是为难,没有立刻回答。若真可以自选,他当然选择赎身,可这样一来,便是他这当奴才的无情无义了。
“霍运”看他脸色便知其意,直接替他拿定主意,从柜子里拿了他和洗墨的身契,并匣子里取出的两锭银子,一起放在膝上。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莫要多想,是我带累你们。明日夜里你们两兄弟悄悄走,莫要惊动了其他人,连斗笔也不必告诉。”
折纸跪着,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头,才捧过东西塞进怀里,准备退下。
“霍运”喊住他:“等等,悄悄叫了斗笔进来。”
四个小厮,半砚被老太太杀鸡儆猴撵了出去,现在只要安排好一个斗笔即可。
斗笔一听说要带着他偷偷从军去,立刻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劝道:“少爷,只怕老太太和太太会……”
“霍运”是一定要带着这狗玩意去送死的,那梦里,这家伙被花嫦梨收买,两人里应外合才让蠢东西霍运对叶昀知诸多误会,逼死叶昀知,少不了他的罪孽。
“你傻啊,我身上这名头怎么来的,你还不知道?我认得几个字,参加会试只怕要闹出大笑话。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身的功夫,只有上阵杀敌才能博个前程。若你不识抬举,不肯去,那也罢了,我只叫折纸他们去就是。只到时候,你留在京里受了责罚,莫要怪我这主子狠心。你是个聪明人,也不必要挟告去主子,你总要在我手里头混,愿意去只管去。”
斗笔急了,扑通一声跪下。
现在主子爱用他,是小时候的情分,若是这次折纸他们出了头,哪有他什么事。何况主子分析得很对,他一身的功夫,且文墨不通,强行弃武从文,不过徒劳一场,不如去沙场征战一番,没准又有霍逊太爷的造化呢。
“少爷,奴才愿意的,刚才只是替少爷忧心老太太和太太她们,是奴才眼界太窄。少爷是去奔前程,她们二位自然不必想着念着。折纸他们有家有亲,哪能像奴才这样豁得出去。少爷,你就带上奴才吧,让奴才也上一回阵,杀一回敌,男儿大丈夫,也不枉此生了。”
“霍运”满意地点头,亲手扶他起身,还多摸了两把,随即又似才回神一般收了手,意犹未尽地遗憾道:“你先出去吧,我没叫你就不要进屋。”
斗笔心神荡漾,再次表忠心,“为了少爷,奴才什么都愿意做。”
“霍运”背过身去,摆摆手道:“下去吧。”
你再不走,我要呕出来了!
斗笔懂事早,心知虽然兔儿爷哪哪都有,但少爷是大家出身,一时半会不能接受这个异样也是正常的。反正,他是贴身伺候的,慢慢来,但凡少爷起了心思,头一个想起的,必定是他斗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