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的疆界》董九

6、第 6 章

　　扈京香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餐厅里灯光明亮，人声鼎沸。她在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长发披肩的形象，于是将脸凑近仔细端详，基本保持了水准，她很满意。餐厅地处闹市，路灯下的街头依然是人潮汹涌，汽车排成长龙。几个发广告名片的小孩站在窗前，时而走到人行道中间，将名片递到匆匆而过的路人面前，运气好就会被接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拒绝。接下名片的人，往往走几步就将名片随手扔掉。人行道的地上随处可见白花花的名片，被数不清的脚在上面踩过。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扈京香打开一看，是邹小汐的短信。马上到。就三个字。扈京香顺便将邹小汐之前发来的短信再翻出来看。

　　还在加班。今晚八点，常去的那家川菜馆。还有我公司一纯情教教主，情窦初开，在夏夜绽放，死缠着要来买单。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本小姐的觉悟自然比兔子高一些。奈何推之不掉，只好把他带来，交你处置。

　　扈京香看着短信笑，将手机放回包中。继续转头看窗外，那几个小孩已经走到远处的路口，仍在卖力地向刚越过斑马线的人群发名片。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这现代都市下的每一个角落，多少人正以不为人知的方式谋生，且要忍受这灯红酒绿的致命诱惑。不甘心粗茶淡饭的平淡日子，将梦想装入行囊，只为这缤纷的幻觉，来一次热烈的飞蛾扑火。可生活永远在别处，梦想仍藏于房间一角，被遗忘在布满尘埃的皮箱中。

　　“你这造型好女人哦，看个窗外还托个小腮。连旁坐的男人都看得眼睛发直，你也不怕被电倒。”邹小汐的声音打断了扈京香的沉思。

　　“难怪我觉得背心发麻，幸亏没回头，否则真的倒了。”扈京香抬头看着二人笑道。

　　“这是我同事张锐，这是我同居女友扈京香。”邹小汐将二人互相介绍完毕，招呼张锐坐在对面，然后走到扈京香的旁边坐下。

　　“我在这里帮你吸收点电波。”邹小汐笑道。

　　“你不过去陪你的帅哥同事坐？”扈京香微笑着打量对面的张锐。

　　“我就坐这边，要不然他不好意思看你，是不，张锐？”邹小汐朝扈京香使了一下眼色。

　　张锐显然不太适应她们的说话方式，只是嘿嘿地笑着，对不上来。

　　“两个美女坐在对面，怕是要心猿意马了，还吃个啥子饭哟。”扈京香并不因为张锐的腼腆表情而稍停。

　　“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正好可以多吃点，快饿晕了。”邹小汐说着拿过菜单。

　　“让买单的人点嘛。”扈京香善解人意地看着张锐。

　　“他对川菜哪有我们在行。”

　　“你们点，你们点。我是北方人，对川菜不太了解。”张锐急忙推辞，飞快地看了邹小汐一眼。

　　扈京香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忍不住掩嘴笑道：“不要紧张，大家都是北方人。”

　　“啊，你们不是四川人吗？”张锐一脸的惊讶，眼镜片后面不算大的眼睛此时一片茫然。

　　“哈哈，在广东人看来，其它地方的人不都是北方人吗？”扈京香笑得很开心，也不再用手掩嘴了。

　　“我们不会遇到一个男版孙柔嘉吧。”邹小汐翻看着菜谱，随口对扈京香说道。

　　“什么家？”张锐听不真切，好奇地问邹小汐。

　　“我说要不要点一个家常豆腐。”邹小汐忍住笑，抬眼看着张锐。

　　“家常豆腐好啊。哦，你们定，你们定。”张锐一脸的认真。

　　“这个菜不辣，就要一个吧。”扈京香看着张锐，语调更加轻柔了。

　　“好，要一个家常豆腐，另外还要水煮牛肉、辣子鸡、夫妻肺片和川北凉粉。还要三瓶啤酒。”邹小汐一口气说完，将菜谱递给服务员。

　　“要不再要一个青菜吧，辣菜太多，我怕张锐受不了。”扈京香看着邹小汐，眨了眨眼睛。

　　“唉，你看，我这人就是只顾自己。再加一个广东菜心吧。”邹小汐用眼睛逼视着张锐。

　　“我没关系的，你们随意。”张锐急忙说。

　　“就这样吧，人家美女的心意你总要领吧。”邹小汐看着张锐略有些不自然的表情，用脚悄悄踢了一下扈京香，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菜很快上齐，三人对饮一口啤酒，开始专心用餐。

　　“张锐，你是素食主义者吗？怎么不吃肉菜？”吃了半晌，邹小汐忽然笑盈盈地看着张锐说道。

　　“就是嘛，来，尝尝这个。”扈京香接过话头，迅速地夹了一筷水煮牛肉到张锐的碗中。

　　“谢谢，谢谢。”张锐尴尬地笑笑，犹豫了一下，开始去吃扈京香夹过来的菜。他显然不会吃辣，更不必说花椒的麻味了，很快就满脸通红，开始猛喝啤酒。

　　“吃饭还系着领带，能不热吗？”邹小汐看着张锐。

　　“嘿嘿，光顾着吃东西，都忘了这茬。”张锐将领带松了松，仍挂在脖子上，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额头上已经泛出细密的汗珠。

　　“我就喜欢男生系领带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多精神的。”扈京香一只手托着高高的颧骨，幽幽地看着张锐。

　　“来，我们再干一杯。”邹小汐又悄悄踢了扈京香一脚，举起酒杯提议。

　　晚饭用毕，三人准备起身离去。扈京香忽然想起她的手机，开始在餐桌上翻找。

　　“奇怪，我明明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的，怎么找不到了？”

　　“不会被偷了吧。”邹小汐关切地问，眼中仍有笑意。

　　“不可能。我们坐在靠窗的位，除了服务员从来没有人走近过。用你的手机打一下吧，可能就放在附近。”扈京香朝邹小汐眨了眨眼睛。

　　邹小汐伸手进包中翻找，找了一阵才拿出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唉，我的手机没电了，昨晚忘了充电。”邹小汐叹了一口气。

　　“用我的手机打，号码是多少？”张锐拿出手机，准备拨号。扈京香把号码告诉他。张锐拨通，很快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扈京香循声音找去，原来从她自己的包中传出。她打开包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出手机。

　　“刚才心不在焉，不知什么时候放到包里了，里面东西太多，我翻过一遍也没找到。谢谢啊，张锐。”扈京香显得有些羞涩的样子。

　　“女人的包里就是东西多，我有时要把包里东西全倒出来才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邹小汐摇头笑道。

　　三人说笑着走出餐厅，张锐坚持要送二人回家，于是三人乘上一辆出租车。车在路上飞驰，绿色的夜灯映照着各种景观植物，在昏黄的大道旁，显出自觉自省的清醒。只属于夜的清醒。

　　“你们晚上一般做什么？”张锐从前排转过头来问。

　　“就是上上网。电视机坏了，少了个打发时间的东西。”扈京香答道。

　　“哦… 电视机坏了… …”张锐沉吟了一阵。

　　“难道你会修电视机？”邹小汐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嘿嘿，还真不会修。”张锐干笑了两声。

　　说话间出租车开到了城中村旁，里面道路太窄，无法驶入，于是二人下车与张锐告别。

　　进得房间，将包随意一扔，二人靠在沙发上对视了几秒，忽然开始笑，笑到连沙发也坐不住。坐在地上笑。

　　“这个菜不辣，就要一个吧。”邹小汐学着扈京香柔软的声音。“奇怪，我明明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的，怎么找不到了… …哈哈，你想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就直接说嘛，居然想出这种方式。我真服了你。”

　　“你说交给我处置，当然要用我的方式。不过你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

　　“废话，我们俩多少年了，我岂会不知道你的意图。我折腾了半天才摸索着在包中把手机关掉。”邹小汐笑了一阵，止住笑声说道：“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反正你有大把时间。不过千万不要引火烧身，更不能把我也搭进去，我这可是天天上班都要见面的。”

　　“我只是温柔地对待男人，他们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没想到会对别人造成伤害。”扈京香收住笑容，眼神变得忧伤。

　　“好了好了，别再总结过去了，咱俩谁不知道谁啊。张锐这次算是羊入虎口了，哈哈，他这可以自找的，别怨我。”

　　“我很凶很像母老虎吗？”

　　“你那里是温柔乡，别说老虎，就是狮子王来恐怕也会变成一盆温水，供你洗脚用。哈哈，别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我，我晚上会发梦的。”邹小汐说完笑着走进自己的房间。

　　“发你的春秋大梦。”扈京香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坐了一会，起身从包中翻出手机，把张锐的电话保存到号码簿中。然后给他发出一条短信：谢谢你的宴请，一个人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