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的疆界》董九

3、第 3 章

　　邹小汐身穿白色婚纱，手捧百合花，静静地站着。天空透明的蓝，阳光明媚却不剧烈，举行婚礼的好天气。她看见了爸爸妈妈被亲友簇拥着，脸上绽开的笑容，比手中的百合更盛。身后的女友们在窃窃私语，她听不清，但心里明白她们在惊叹自己今日的美丽。她转过身，看见了扈京香带着几分嫉妒的目光。哈哈，我又走在你的前面了。她带着几分得意地想着。

　　众人的鼓噪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转头一看，一群人陪着新郎走了过来。他竟然穿了一身中式长袍，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新郎的头上还搭着红盖头，把脸完全遮住了。真是新结婚时代啊，她对这样的恶搞创意很满意。新郎在哄笑声中走到了她面前，邹小汐轻轻地伸出手，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想去揭开新郎头上的红盖头，这手却被新郎迅速挽住。音乐声恰到好处地响起了，她只好暂时压抑住掀盖头的冲动。这音乐声似乎有些耳熟，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让她心烦意乱。

　　邹小汐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闹钟正在床头柜上欢快地响着。死闹钟，老子连新郎的盖头都还没揭开，就被你吵醒。邹小汐一边骂着，伸手抓过闹钟，用力朝地上扔去，闹钟与地面瓷砖剧烈碰撞的声音变成了闹铃的休止符。这闹钟的质量也太差了，唉，看来又得去买新闹钟了。邹小汐不由怀念起原来的那个闹钟，每次被摔在地上仍能够发出欢快的音乐声，虽然它在无数次的摔打中最终还是没有熬过来，但它的确不离不弃地打断了她无数的美梦。

　　邹小汐躺在床上，又想起梦中新郎的红盖头，不由笑出声来，心情大好。她想起昨天老板在会议上的话，最近公司要参与一个重要的竞标，考勤更严格了。想到这里，邹小汐赶紧起身，冲进洗手间开始洗漱化妆。她一身职业套装，拎着小包准备离开时，扈京香的房间门依然紧闭。不用上班真是好啊，可以睡到自然醒。邹小汐感慨了一下，关上大门下楼。

　　打开楼下的防盗门，各种食物和腐败的气味夹杂在湿热的空气中，瞬间把她包围。邹小汐不由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楼下的小卖部已经开了，坐在里面的小姑娘笑嘻嘻地向她问早。你家卖的闹钟质量太差，下次不在这里买了。邹小汐一面想着，一面笑着回应，快步走向前面卖早餐的小餐馆。

　　这是一片城中村，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近得惊人，在其中租住的人形形色色，自成一个封闭的小江湖。小餐馆老板跟邹小汐很熟，见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污水走过来，便笑着招呼。

　　“早，靓女。今天想吃什么？” 小餐馆老板脸上泛着油光，一滴汗珠正从耳边缓缓滑下。

　　“早，肥仔。给我一个叉烧包。”邹小汐紧张地看着肥仔脸上的汗珠，生怕它一不小心滚落到热气腾腾的蒸笼里。

　　肥仔随手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脸，夹出一个叉烧包放在薄薄的塑料袋中递给邹小汐。笑道：“早餐总是吃这么少，你身材已经这么好了，多吃点没事的。”

　　“你嘴巴真甜，难怪骗到这么漂亮的老婆。”邹小汐接过叉烧包，把钱递给他。

　　“光漂亮有什么用，成日就知道打扮，汤也煲不好。”肥仔乐呵呵地笑着，显然是言不由衷。

　　“你知足吧，都被养这么肥了，还嫌汤煲得不好，我看你娶个黄脸婆就高兴了。”邹小汐笑道。

　　“死肥仔，看见靓女就想泡。”肥仔的老婆从店里扭着身子走出来，用手打了一下肥仔那厚实的肩膀。笑着对邹小汐说：“邹小姐，他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哪里啊，肥仔在夸你呢，说你不但人长得漂亮，汤煲得也好，害他想减肥也减不了。呵呵。”

　　邹小汐说完，跟他们道别，又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污水走了。

　　穿过狭窄的巷道，邹小汐走到了城中村的外面。开阔的绿地上有人在晨练，有人坐着吃早餐。笔直宽阔的公路两旁，各种鲜花整齐地堆放着，有园林工人正在喷水。眼前的景象与城中村里有天壤之别，虽然它们仅仅隔着一道高墙。邹小汐迅速吃完叉烧包，将塑料袋放入垃圾桶，正好空调大巴开过来了。

　　邹小汐所在的公司地处城市的核心地带，这是本市最高的建筑，城市的地标。走进写字楼大堂，身体立即浸入冰凉的空气中，所带的热气一下消失无踪，被空调的冷气完全消融。

　　电梯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时段。挤不进电梯，邹小汐只好站着等下一部。

　　“小汐。”有人在身后叫她，回头一看，是张锐。张锐和她是同事，总是衬衫领带皮鞋铮亮地来上班。

　　“早，张锐。”

　　邹小汐注意到他的衬衫上星星点点的渗出一些汗湿的痕迹，很奇怪这么热的天气他为什么还要打领带，因为公司并无此要求。当然她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尤其是最近当她发现他的目光里似乎总有些特别的含义，这让她说话时多了几分谨慎。

　　张锐在邹小汐眼里虽称不上俊男，但也还算养眼，尤其是他的穿着从来都不邋遢，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给人很单纯的感觉。这种单纯在有无数次恋爱经历的邹小汐看来，简直就如写在脸上一样简单明了。她仅凭张锐的目光就能察觉出那种别样的意思，不过她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她懒得去想。

　　电梯门打开了，他们跟着人群一起涌了进去。里面很挤，大家只能紧紧地靠着。邹小汐看了一眼面前的张锐，不由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如果在梦里揭开盖头，发现是张锐，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臆想着这样的喜剧效果，邹小汐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电梯在上行，张锐看着邹小汐脸上的笑容，不由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