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冷梅

5、第6章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我娘已经做好了晚饭，见我进门了就说：“疯回来了？还知道饿呀？”
　　“娘，您闺女如果连饿了都不知道回家的话，您老可是要皱眉头了，我这么聪明，多少人都羡慕您呀。”我扮个鬼脸给娘看。
　　“快别卖话了，洗手吃饭吧，整天像个半大小子，以后怎么找婆家，谁家敢娶你。”我娘开始絮叨。
　　“没人敢娶就好了，我可以永远地陪着你们，在家里多好，想干啥就做啥，还有你们疼我，我巴不得没人要，到人家家里，还得叫人家爹娘，叫着都别扭。我才不呢？我哥呢？怎么还没有回来？”我问娘。
　　“你哥单位上忙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加班吧。”我娘和我说。我哥在外贸工作，经常出差很少回家，父亲也是很少回家，姐姐结婚在外地，姐夫是外地人。所以我们家平时就我和娘，我如果上学去了，家里就剩下娘一个人，就成了空巢老人了，不过娘身体还算可以，没什么大毛病。人吗，到来了一定的年纪身体自然而然地会添些毛病的，不奇怪。
　　“和玉娇玩了半天呀，看我们家的棒子长得怎么样？”娘问我。
　　“很好啊，娘您这么勤快，庄稼自然就长得好了。”我边吃饭边说。
　　“就你会说，快吃吧，玉娇没和你说给她介绍对象的事儿？”娘问。
　　“娘，有人给玉娇介绍对象了吗？”我问道。“我去她家找她的时候，听到一点点。不详细。”
　　“听说想给玉龙换亲，多好的孩子，换亲是迫不得已的事儿，你看玉龙老实巴交的，好闺女谁愿意跟他。”我娘说。
　　“玉娇没和我说，你听谁说的？”我说。
　　“村里人早就传开了，好事儿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媒婆往她家跑了多少趟了，玉娇爹也不是太当家，一家子都听她爷爷的，那个老头子什么事儿都管，一辈管两辈人。孙子的事都要管，玉娇爹也是没办法，玉龙都二十六七的人了，又不会什么手艺，人又老实，不换亲很难找到媳妇的。”我娘和我说。
　　“玉娇可以不答应，干嘛什么都听他们的，换亲不是把玉娇往火坑里推吗？要是换了我，我就离家出走，让他们找也找不着。”我气愤的说。
　　“就你能，你是没有投胎到那样的家庭里，谁家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闺女，也是没法子吗。换亲的人家，都是男孩子不行，不是这里有毛病，就是心眼儿不全乎，有本事的都找着了。有工作的更是好找，还得挑着捡着地去找，人的眼光都亮着呢，一辈子都想找个好人家，也免得以后日子不好过。看你三大娘多利索的人，找你三大爷结结巴巴，又没有心眼。我们那时候更是，媒人一来提亲，见也没有见过男方长啥样，老人包办，选个好日子就嫁过来了，也就凑乎着过多半辈子了。”娘说。
　　“你们是什么年代，我们是什么年代的人，怎么还得让我们这一代继续你们的老传统，随便找各人嫁了就算了，然后就生儿育女，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我坚决反对。”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老人之命媒妁之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看玉娇这孩子真是命苦啊！生这样的家里也是天命啊。”娘好像很是同情玉娇。
　　“人的命天注定，不反抗就得认命。都什么时代了，还包办婚姻，这不是害人吗？”我说。“不吃了娘，我吃饱了。”
　　天虽然已经是八点多了，但是还很热的，老人们都拿着蒲扇聚到胡同里谈天说地。谁家嫁闺女，谁家娶媳妇，谁家生孩子，谁家死了老人。总之他们也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东家长西家短。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一直要聊到很晚才各自回家休息。那个年代有电视机的人家寥寥无几，刚刚改革开放，家家都穷。看谁家穷的很，吃的问题有的人家还解决不了，哪有闲钱买电器，有的人家连电灯都没有，点的是煤油灯。我们老家不算很偏僻，在外工作的人也不少，不过好不容易离开农村了，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长天了，谁还回来农村老家。不像现在这时候，农村也盖起了洋房，还有私家车，电灯电话手机电脑，时代不同了，人的思想也随着改革的大潮改变了。学会了享受生活，和那时候不成比，真的是天壤之别。科技改变了生活，也改变了人对生活的质量要求，吃的穿的也越来越有讲就了。年轻人也越来会享受生活了，只有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还是比较节俭些，因为那一代人知道没吃没穿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玉娇回到家里的时候，媒人已经走了，吃完饭，玉娇开始收拾饭桌，玉娇娘还是心疼女儿的，对玉娇说：“你歇会儿吧，我收拾就行了。”
　　“我收吧，没事的，我不累，你歇着吧。”玉娇继续收拾碗筷。
　　她真的是个很孝顺的闺女，我们这帮朋友，就她干活最多，到谁家玩会，只要看见有活，她都会急忙帮忙干的，我娘经常说：看人家玉娇眼里有活，再看看你，像个收音机一样，拨一拨就动一动，也没有个眼力见儿。做家长的就是喜欢把自家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比，人家孩子什么都好，现在的家长也是这样的，社会文明进步到今天，还是有老年的东西在作祟。
　　“玉娇啊！今天提亲的人又来了，你觉得怎么样？行的话就订下来吧，你也不小了。”她娘问。
　　“娘，我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多在家几年不行吗？老是想把我嫁出去，你看丽丽还在上学呢？人家她娘怎么不催。”玉娇反问道。
　　“丽丽比你小。”她娘说。
　　“不就是小一岁吗，二十岁的年龄不算大吧，干嘛老是急着把我嫁出去？”玉娇很不高兴。
　　“结了婚，娘也就放下一块心病，也免得说媒的经常来家里，还得接待。”娘说。
　　“再来说媒的，把门锁上不让进家，不就不烦你了吗？媒婆一天没事做就是喜欢串了东家串西家，到谁家谁家烦，我最讨厌了。”玉娇说。
　　“媒婆不说媒，难道一个大闺女自己跟人家走，越说越不像话了。哪家不是媒人给说成的，见哪家闺女自己走到婆家的，哪家媳妇自己跑来的呀。”玉娇娘传统的很。
　　“我不跟你说了，收拾完我找丽丽去，跟你说什么也说不通的，也说不明白的。”玉娇收拾完了。
　　“媒人说向庄的这家人家不错的，就是他娘偏瘫了，家里姊妹三个，这个男孩最大，底下两个妹妹。人就是个子不算高 ，年龄是大了点儿，二十九，男人年龄大点儿好啊，知道心疼人。”她娘继续说。“这次介绍的是三家换亲，也行了，你哥都二十六七的人了，再过两年更难找对象了，不是娘逼你，娘知道你不愿意换亲，可是咱家就这条件，你哥老是说不上来媳妇，可咋办吗？娘也舍不得你呀，也希望你能找个如意的人家，可是你哥咋办，看着他打光棍。”玉娇娘为难地说。“你就算可怜可怜娘行不行？”
　　“娘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为难，不当爷爷和爹的家，我不怪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玉娇说。
　　“人家那头儿，还等着回话呢。”娘说。
　　“我知道的，你别上火了。”玉娇心里明白，爷爷和爹是铁了心的答应这门换亲了。玉娇心里别提多难过了，老祖宗真是不应该留下这么害人的婚姻方式，三从四德，无后为大，什么道理，孔夫子的家乡，更是让人深受其害，真该好好的和孔老夫子讲讲道理，讨个说法。
　　“玉娇娘啊，别老说这些了，让孩子想想再说。”奶奶发话了，奶奶很疼玉娇的，玉娇也很是心疼奶奶，帮奶奶洗头，洗衣服，总之能帮奶奶做的都会做。
　　“奶奶，您老早点儿休息吧”玉娇对奶奶说，奶奶回屋了。
　　玉娇拿镜子看看自己，真的成大姑娘了，长长的头发齐腰，大眼睛双眼皮，真的好看。可是红颜薄命啊，投身在这个家庭里，自己也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书没读几年，早早地就开始了和老一辈一样的劳作，长大了，成人了，也不能自己说了算，什么还得听老人的。还得怕村里人笑话，说三道四的人大有人在，谁家绝后不绝后跟你有什么关系，心操的真多。农村人就是爱管闲事儿，东家长西家短的，的确很讨厌人的。
　　“玉娇，玉娇，吃饭了吗？”我在墙跟叫她。我们两家就隔着一堵墙，喊都喊的答应。
　　玉娇从屋里出来回答着，“吃完了，你在干啥？”
　　“没干啥，出去玩会儿，凉快凉快去不去？”我问她。
　　“好吧，等着我，我这就找你去。”说完就出来了。
　　两家离这么近的，说话间就到了。我们两个往村外走。村后有一条小河，河水不深，赶上雨季的时候，河里的水会漫到岸上来，河边的柳树长得很大，树叶茂密。夏天我们到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会把洗好的衣服用一根长绳，从这棵树栓到那个树上，在树下乘凉，等衣服晒干了，才回家。河里也有很多鱼，我哥回家的时候就爱和他朋友到河里用网捕鱼，我们几个小孩就跟着在后面往筐里捡，还别说有时候运气好的话，能捕二十多斤的。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玩法，也是乐在其中，常常玩的不亦乐乎！捣蛋的小朋友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推到河里，弄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其他小朋友都是笑的前仰后合的。小时候真是什么都不顾虑，男孩女孩都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年龄慢慢地长大了，就不喜欢和男孩子玩了，毕竟男女有别吗。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大家各忙各的，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我和玉娇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些，这帮人当中我的年龄最小了。
　　我们两个来到小桥上，河里的水哗啦哗啦的淌着。桥上时不时的有人经过，那是下地干活的人路过这里。今晚上有风，比家里凉快的多。月亮挂在遥远的天际，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因为没有云彩遮住的原因吧，星星眨着眼睛，一闪一闪，疲惫地看着人间。似乎看透人间的一切不幸和灾难。我们两个趴在桥栏杆上，看着月亮，听着风声，还有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的夜鸟的叫声，百鸟投林。只有秋蝉的叫声听的清楚，秋后了，秋蝉也叫不了几天了，这是它们最后的鸣叫。我们沉默着，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谈起，感觉平时我们在一起话挺多的，今天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感觉心里压抑的很。玉娇也不吭声，就这样趴在那里，谁也不开口。好像都在等对方先说话，今天我很是奇怪自己，明明有好些话想和她说，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丽丽，问你个问题。”玉娇还是先开口了，“女孩在家里是不是听话才算是好孩子，才算是孝顺？”
　　“是啊，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听话就得算是孝顺吧，我是这么认为的，你听话了，老人就不生气，这不就是孝顺吗。不过呢，也得看什么事情，他们说的也不全是对的，我认为对的，就听他们的，我认为不对的。可以不听，就当做是参考了。时代不同，意见会有不同的看法，因为不是受的一样的教育，时代在变化，人的思想也会不同的。社会在改革，人的思想同时也需要改革，不然的话会被时代给淘汰的。”
　　“你说的没错，这些道理我都懂得，可就是不会表达，有时候想和老人说说道理，还没等开口，我爷爷就急了，所以，我不想和他们多交流。害怕把他们给气着。”玉娇是个听话的女孩子，很淑女的。
　　“你呀，什么事儿不说出来，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该说的时候必须说的，有些事儿你不说，会后悔一辈子的，到时候没人能帮的了你。”我说。
　　“婚姻大事，是不是得听父母的？”她说。
　　“如果是为你好，当然得听家长的，如果自己不满意的人家，我觉得可以不听他们的话，否则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认为不值得，可以反抗的。”我看看她说，“你有什么自己不好说的话，需要我帮忙说嘛？”
　　“哦，没有。”她看着远处的河面说，“我觉得人还不如一个小鸟好，生活自由自在的，饿了就去寻食，倦了就飞回到窝里休息，喂养着刚孵出的鸟儿，一家子也很幸福的，很让人羡慕的。”
　　“是啊！它们有它们的生活方式，也会有它们的难处，只不过人类不了解罢了。有生命的一切一切都会有痛苦的时候。”我说。
　　“丽丽，你有男朋友了吗？”她问我。
　　我想了想回答：“我现在还不明白算不算是男朋友，反正有男同学对我很好，给我买吃的，请我看电影。总之经常请我一起出去玩儿。”
　　“可能人家在向你暗示吧，看你有什么反应。”她说。
　　“我没反应，不想现在找，等过几年再说吧，毕业以后还不知道干啥呢，工作了再找也不迟。”我说。
　　“丽丽，家里让我给我哥换亲，我不愿意。你说我应该咋办?”她问我。“我还没有同意见面，不知道我娘他们是怎么答应的，我不想问？”
　　“不同意就实话实说，就是不同意换亲不就完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谁同意谁嫁过去，反正你不嫁他们能怎么样，怕什么。”我是个直爽人。
　　“我娘又做不了主，身体又不是很好，我怕把她给气坏了身体，到时候可咋办？”看她十分为难的样子。
　　“自己的幸福自己做主，别人谁也代替不了的，这可是终身大事，可得想好了，不然你一辈子就完了。幸福必须自己去争取的，不是等来的。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能有幸福。”我说。
　　“丽丽，有个事儿，我想和你说，但是你不会笑我吧？”她想说什么给我听。
　　“怎么会呢，你说吧。”我看看她说。
　　“我喜欢一个人，我们来往了半年多了，他对我很好，在城里上班。是我远方的一个表哥。”她很认真的说。
　　我愣愣地看着她，心说这么大的事儿，到现在才说，胆子也够大吗。看她平时话不多的，搞了半天是有心上人了，我开始另眼看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