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月》吕克昂

8、第 8 章

　　安王府的管事嬷嬷最近头疼不已，听说正四品的工部侍郎家有门远房亲戚在淮阳县做生意，因着王府小妾的关系，总是来求王爷办事。安王是个冷脸子，本来就厌烦这些个攀附权贵的，如今总是这般没完没了，难免拿下人撒气。
　　“赵嚒嚒！”安王冷脸大喊。
　　赵嚒嚒连忙跑进屋，鞋子都没有穿好：“王爷，怎么了？”
　　“这地龙怎么还烧着？这都什么天了！赶紧给我灭了！”
　　“王爷，”赵嚒嚒露出为难的神色，声音越来越低，“昨个刘小妾说倒春寒，让奴婢们再烧几日。”
　　安王鼓着腮帮，每次发火前都是这个表情：“安王府还轮不到她做主！你去灭了，现在，马上！”说着，把砚台砸到赵嚒嚒面前，险些砸到她的脑袋。
　　赵嚒嚒本能性地躲开，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逃了出去。
　　赵嚒嚒去通知管家，管家非常为难，一刻钟前刘小妾刚来碳房要求他再烧热些。
　　“小妾大，还是王爷大？你个老糊涂，是不是不要命了。你都不知安王今日发了多大脾气，还扔了砚台，往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赵嚒嚒摸着心脏说。
　　“哎……”管家叹气，“这左边是青龙，右边是白虎，没一个好得罪的。那刘小妾虽说是个小妾，但却是工部侍郎家的女儿，谁知哪天就被抬为侧妃了？到时候捏死一两个奴才，还不跟捏死虫子似的！”
　　“先别管以后了，眼下你要是不灭那地龙，王爷第一个捏死你，反正我是传达到了。”赵嚒嚒说完出了屋，飞快地跑走，仿佛甩脱了身后的鬼怪，飞快奔回自己屋子。
　　刘小妾在屋里只穿着一层汗衣，前几日早晨起来屋子里冰冰凉，今天吩咐了管家，地龙重新热起来，简直说不出的舒服！只是……一个时辰后，这屋子里竟然越来越冷……
　　刘小妾不得已又重新穿回一层……两层……三层外衣，这管家到底搞什么鬼？
　　“春和，你去管家房里看看他在不在，他若不在，去碳房寻，怎么回事？冻死我了。”
　　“姑娘……”
　　春和是刘小妾从主家带来的随嫁丫鬟，一直称呼她是姑娘。
　　“怎么了？”刘小妾从被窝里钻出来，看她不开口，语气变得急切，“你倒是说啊！”
　　“是王爷让停了地龙，说清明节过了，京城便开春了，没有人家里烧地龙了。”
　　刘小妾听后，委屈巴巴地要掉眼泪：“想我还是姑娘的时候，爹爹最疼我了，每年过了五一才灭地龙，如今嫁给这落魄王爷，反而变得惨兮兮。”
　　春和看着她，说也不是，劝也不是，小妾看春和不哄她，越想越委屈，最后竟号啕大哭。
　　“诶哟，我的好姑娘，你可别哭了。”春和上前恨不得捂住她家姑娘的嘴，“王爷的院子离咱不远，让他听到可就坏了。”
　　“听到就听到，怕什么！我就是让他听到！”刘小妾任性地说！
　　春和只觉自己脑袋生疼，她家这个姑娘心眼不坏，但脑子却不灵光，还好这王府没有正妃侧妃，只有她和几个通房丫头，不然姑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姑娘这性子不是长久之计，这院子迟早会进来当家主母，到时候光是那一通规矩下来也能去了她半条命！
　　待刘小妾哭了一通，又缓了半晌，春和才徐徐劝之：“姑娘最近为了你母家的远房亲戚，求了王爷好几遭，起先王爷怜你及笄之年便嫁入王府，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答应了你，谁知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
　　“那也是我娘让我做的……我娘一跟我哭，我就没法子……我娘说淮阳县的老祖母是她的亲姨娘，年轻时候家里没少受她帮衬，做人要感恩戴德。”
　　“做人感恩戴德是没错，那也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啊，再说要是对方挟恩图报也是不对的。”
　　“是在王爷的能力范围内的呀……”
　　春和叹气，真想揍她家姑娘一顿：“那王爷不也得去求户部嘛……”
　　“求，求什么？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王爷去知会一声便是了……”
　　春和觉得自己马上要口吐鲜血了，再说下去自己非把姑娘暴打一顿才是。刘小妾的亲娘是侍郎家的三娘，虽地位不如大娘，可这吃穿用度，老爷的宠爱，是谁都比不上的，偏生教出了这么个傻姑娘！春和又不敢跟她解释王爷为何不得宠，出门办事也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是这话解释给她家姑娘听，说不定哪天她就得堂而皇之地哇哇出去。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哎，真是，成天就知道自己享受，也不教教自己女儿……
　　“春和！春和！”刘小妾摇着春和的胳膊，“你怎么出神了？”
　　春和正在脑海里暴打刘小妾，此刻看到她眼仁里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慌忙回神。
　　“哦哦，奴婢在。”
　　“春和，我才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狗屁王爷公报私仇！就因为我求他办事，他不乐意，便把地龙……呜呜，春和你放开我！”
　　听到“狗屁王爷”几个字，春和也顾不上主子奴婢的身份，上前捂住姑娘的嘴。心说，姑娘这张嘴和草包大脑迟早害死人……

　　魏晨路过小妾院门的时候听见几个字眼，话虽没听全，大概也猜到了这刘小妾又在说些什么。摇摇头便离开是非之地，他不知王爷这步棋图什么，放一个草包小妾在自己府邸，别说并不喜欢，便是喜欢，小妾这样的口舌放出去便会闯下弥天大祸，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王爷岂会不懂？所以魏晨便更加看不穿王爷。
　　魏晨去找王爷汇报工作的时候，安王正在看《乐律全书》。魏晨叹气！哎！王爷又在看那乐律之书了，别家的王爷都爱好逗鸟，斗鸡，打牌，再不然多娶些妃子，多生几个儿子也是好的，他家王爷偏喜欢明算，乐律，这要是去考试，一准能拼到殿试。可这爱好对他家王爷的仕途毫无助益啊！
　　安王不得宠，他亲生母亲是外邦献来的公主，早已离世，听说黎娘娘肤白貌美，瞳孔是蓝色，当时胜得皇上宠爱，可惜最后被皇上查出入宫数年还跟外邦外男有联络，痛心之下赐了杯毒酒，安王早早被打发出宫，另立门户，皇上很少召见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魏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安王肤色白皙，长身玉立，琥珀色的瞳孔分外迷人，论颜值，吊打其他几位皇子，若论天资，只有魏晨这个陪读洞若观火，连太傅都骗了去，他从小便知要韬光养晦，可魏晨知道，这世上无论谁人跟安王“下棋”，都将惨败，安王的谋略与胆识惊为天人。
　　“魏晨，你看了本王好一会了，莫不是你暗恋本王？”安王终于把头抬起来，目光犀利地看着对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