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月》吕克昂

6、第 6 章

　　周首和姚娘在县府住了一夜，小妾依旧没有发动。第二天一早，姚娘的大儿子便前来寻找，姚娘之前给达官贵人接生，也很少宿在别家。如果有特殊情况，当儿子的也会提前来等着娘回家。
　　外男不得入内，姚娘和儿子在前厅交谈。姚娘前脚刚走，荷香便派人来询，说小妾见了红！丫头见姚娘不在，立马方寸大乱，周首询了她几个问题，丫头见周首头头是道，比普通稳婆还专业，遂急忙领她入内查看。
　　周首刚进去，便见到昨天的男人立在一旁，似在打量她。周首不与他眼神接触，径直走到小妾身旁。
　　“什么时候见红？”
　　“一刻钟前。”小妾哼哼唧唧。
　　“可有急切宫缩？”
　　小妾摇摇头。
　　“见红量可多？”
　　荷香替主子回答：“不多，一点点，稳婆可要查看？亵衣刚换下，我还留着。”
　　提到如此私密话题，小妾才反应过来：“大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妾恐是要发动，产房是腌臢地，大爷请先去前厅。”
　　小妾如是说，荷香和丫鬟们也似恍然大悟，连哄带求地把这位爷请了出去。只是这位爷的眼睛像粘在周首身上似的，跟那天的府衙如出一辙。
　　小妾到没有起疑，只当是爷关心自己，心中有事，多看了稳婆几眼。
　　周首被领着看了亵裤，确实只是一点点……
　　“估计还没到时候。”周首沉着冷静。
　　“那怎会见红？”小妾焦急。
　　“这不算，得是量大些的，当然有些人也没有，需得破水阵痛后，方可开指……”
　　小妾似乎不耐烦：“有什么方法能快速生产的，我不想再遭这罪了。”
　　荷香在旁极力劝说，女子生产都要哭上一番，没人能那么轻松……
　　周首心里却十分想念催产素，无痛，麻醉药，手术剪……这些天天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今日却显得弥足珍贵。
　　没有这些，即便是高学历的妇产博士，在此地也怕举步维艰……
　　“到底还要等多久？”小妾情绪即将失控。
　　“主子，你要想快速生产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屋里转圈走，这样有利于胎儿滑入产道和开指，生产时也能少些苦痛。”
　　小妾只觉得耳朵要起茧子，撵走了周首，便令荷香扶着自己转圈走。

　　周首回到了屋里，发现姚娘还没回来，却遇到不速之客。
　　对视了短短几秒，周首便要走出去，殷梨亭快步走来，扶住了她欲开门的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急着出去啊？”
　　周首连忙缩回自己的手：“你躲开。”
　　“你怕是不认识我吧？我是新来的县令爷。”殷梨亭自信满满地亮出身份。
　　“跟我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殷梨亭看着她那张冷面，气人的小模样，反而生不出火来，越看越勾人。
　　“你家汉子做甚的？”
　　“跟你有何关系？”
　　这两句有何关系给殷梨亭怼得险些吐血：“小娘子你莫要不知好歹。”
　　“你快出去，不然我喊人了！”周首言辞犀利。
　　“喊便喊了，这是我的府邸，你能奈我何？”
　　看来这县令打算不要脸面当泼皮了，周首干脆破罐破摔：“我不能奈你何，旁边住着你小妾，儿子，你也知道你那小妾是个醋坛子，你要是不怕一尸两命，你就在这屋跟我闹。”
　　殷梨亭看她这般疾言厉色，心里的那根弦被拨得来回乱跳，像要跳出心间，拿手指点了点她，像是在说算你狠，老子迟早办了你。
　　殷梨亭刚出门，撞见准备进屋的姚娘。姚娘大惊失色地看着周首：“小娘子，这……”
　　“没事，大爷走错了屋……”
　　姚娘看着周首沉静的脸，对她的话似信非信，这可是县令的府衙，也会找错屋子？

　　剩下的半日，便在紧张等待小妾的发动中度过。黄昏时分，怡和苑又发生了件大事，大娘那边派人送来了个新稳婆，说是给姚娘前来助阵的。
　　新稳婆姓王，京城口音，屋子里的丫鬟听她一股京片子的味儿就被唬住了，只有荷香心里清明，大房这时候送来稳婆，一定要小心。
　　说来也巧，王稳婆刚来了半刻钟，小妾便发动了！府里早早就备下了生产用具，参药姜汤一应俱全，甚至连神婆都严阵以待。
　　小妾的羊水流了甚多，姚娘怕胎儿缺氧，好在上天保佑，胎位居然正了过来！待十指全开，姚娘就教小妾用力，王稳婆却忙上前阻止，说现在用力过早，让她尽量憋住！
　　周首看得一清二楚，王稳婆居然想拖延时间，这样下去，小妾的孩子肯定会缺氧。
　　小妾疼痛难忍，又受不了王稳婆在耳边聒噪，一时大脑缺氧难以思考，于是便叫来荷香：“荷……荷香，那姚娘子，可稳妥？”
　　荷香脑海像过电一样：“我也不知啊……只是听人介绍她手艺好，主子可是怕她被人收买了？”
　　“大房那个贱人不在此刻动手……都，都对不起她自己。”
　　“可王稳婆才是大房送来的人啊。”荷香惊诧不已。
　　“说不定是障眼法。”
　　小妾刚说完，又一阵阵痛来袭，竟是也不敢听王稳婆，也不敢听姚娘的。
　　这么不上不下的，用不了一会，小妾自己也会因无力生产而亡。
　　周首见到此景，拨开两个稳婆，趴在小妾的耳边说了一番话，小妾居然指着周首说：“把两个稳婆都给我赶出去，所有人听她的。”
　　丫头们面面相觑，可都被小妾拼尽全力的一喊镇住，于是架着两个稳婆出了门。
　　周首看了看产道，回忆刚才阵痛的频率，让小妾拼命憋住，使尽气息，随着宫缩的加剧，再拼命呼出那口气，同时用力。
　　如此反复几次，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怡和苑。
　　听到哭声，嚒嚒和丫鬟们蜂拥而入，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是个小女主子！恭喜主子。”
　　小妾听后，正欲大哭，周首上前捂着她的嘴，往她心上插刀子：“你这时候哭会引起血崩，你死了，又是谁会开心？”
　　小妾回头，偏巧这时有人跌跌撞撞跑进屋子：“不好了，不好了，大奶奶薨了。”
　　周首看着小妾，那眼里的泪珠瞬间化作水雾散去，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